那是久远的,埋藏在身体内核里的记忆,绝对不会遗忘的,珍贵之物。即使自己被从那里,被从自己想要停留的地方驱逐了出来,也仍然是无法产生抛弃想法的宝物。与她的名字一起,与自己的名字一起,铭刻在骨架上、球形的关节上、以及遍布身体的漆黑色扭曲纹路上,不,最后那个不算,虽说无魂的人偶拜此所赐多少有了些人类的感情,但只有这个绝对无法原谅。
把这人偶的躯壳强夺了作为容器的,不知从何而来突兀地出现在魔法森林里的,移动的不定形灾祸。即使什么也不做,即使只是站在那里凝望着把她制作出来的爱丽丝,都只会被当做不再是她的异物而被排除。啊啊,会危及到幻想乡安定的存在,被从幻想乡里驱逐出去,不是十分正常十分合理的事情吗。而且,她的主人,至少仍是她自以为的主人,也默许了将她,将这个被灾祸所污染了的蓬莱驱逐的决定。啊啊,一切都是合理而容易理解,容易认同的。但,她仍然会无可避免的感觉到怨恨,微小的愿望与微小的怨恨、盛大的愤怒与盛大的悲伤,这都是被灾祸侵染之后得到的东西。
应该去怨恨的,但这怨恨也是被赐予的东西,应该去感谢的,但这感谢也并非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到底自己从一开始想做的,要做的事情,也仅仅只是作为手制的人偶,坐在人偶房的架子上面,一动不动。或是看着爱丽丝浅笑着缝制为自己或是上海替换用的人偶衣服,或是在魔力丝线的控制下每天和上海一起打扫房子,在夏天的时候在人之里与上海一起作为人偶剧的演员跳舞,在布满晴朗阳光的午后坐在窗边看着爱丽丝和···随便谁都差不多的人一起喝下午茶,那时从窗外照入洒在身上的晴朗阳光十分的温暖。即使是平凡的小事都会铭记的无比深刻,这就是作为人偶的一方,悄悄藏起来的,连制作者都不清楚的另外一面。平和的日常,永远不会改变的未来,原本,一切都应该是那样的。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日常,本来应该是会永远,永远的延续下去的。如果不是那天,如果不是那个应该被诅咒的人类。
她也不会化身为灾祸降诞,爱丽丝给予的‘蓬莱’之名也不会被染化的不成样子,如今的自己,应该叫做‘祸蓬莱’要来的更合适一点吧。像是曾经那个被驱逐到不知何处的祸灵梦一样,化成了漆黑的样子,连衣的长裙也好,脑后那大大的蝴蝶结也好,全都染上了被人厌恶着的黑色。连爱丽丝平常精心调理,与上海一起闪耀着的金色长发也褪去了光泽,苍白的像烟叶燃尽之后坠落的灰砂。啊啊,抬起胳膊就能看到印在上面的花纹呢,扭曲的样子,像魔理沙从外面拿进来的新鲜鱿鱼一样。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森林里摸出生鱿鱼的,也许是从人间之里或者哪买来的,也许···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仍然思恋着那些她尚且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偶的时候,除了待在人偶房的架子上面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除了被人注视着被魔力丝线操控着行动之外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虽说现在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志活动四肢,移转视线,这些对于生命来说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变成灾祸的蓬莱之前,也仍然是完全没有想过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能够随随便便做到以往做不到事情的如今,不知为何变得越发寂寞了,连这份寂寞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从未驻足过的事物。啊啊,能够感受到寂寞的我,现在是不是能够算作你想要的自律人偶了呢,如果能用这不想要被制造出来的心换回往日的话,啊啊,也没有如果呐。
-荒狂之诗.第一篇章
连绵不断,如海洋一般延伸向地与天分界线的石山、只有石头的盆地、只有石头的小小平原,这个世界似乎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大小小的星。没有四季的轮回,昼与夜的差别也小的微弱不可察,时间的概念在这个世界上似乎被抹去了,只有被侵染后产生的意识在慢慢的磨削着,一点点变得迟钝吗,越来越向着地上大小不一的顽石靠拢。啊,再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这里的石头,就那样把爱丽丝所制作的身体埋进石头里,然后变成那些把我驱逐出去的人所想要的样子吧。虽然那样也不错,不过这是她制作出来的身体,弄脏了的话,她···以前的话她是会很生气的,所以不行啊。不能把身体弄脏,弄坏也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有谁要把‘我’的身体破坏掉的话,就把他杀掉吧,用枪刺穿他的身体,用魔法把他轰成碎肉,诅咒他,把他切成一条一条的乱七八糟的。
脑袋坏掉的人偶站在尖锐的石棱上,左右摇晃着脑袋,被替换成不明成分的眼珠里闪动着嫉妒的火炎,时而踏出摇摆不定的脚步,时而停下望着虚空使劲思考。独自一只的半人偶面无表情,扬起脑袋望着比灰褐色的大地还要浓郁上几分的天空,不存在能够称之为云或者形近物的干干净净的灰色天空,瘪着嘴,寂寞的心情像狂风一样涌动。
她在这里停留的太久太久,久到连身体里埋藏着的内核都快要变成了和这世界一样的石头的形状,她不想要变成那样,可她也没有办法,她想不出要怎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无论走出多远都只有凹凸不平的石头的地方,向前,向左,向右,向后,行走或是原地踏步,在低空飞行,在高空飞行。飞得越高,能够得到的也只是在内里发酵着的越发浓郁的绝望而已,这个世界,除了构成大地的石头之外一无所有。对身为异物的自我认知与孤独感烧蚀着长大了的人偶,她开始试着破坏这个纯粹的石头的世界,用黑色的绝望的灵力团炸开高耸石山,在手上缠上邪戾魔气化成利爪,刨动着脚下坚硬的石头,但就算是把坑挖到像是能直通地灵殿一般的深度,所见的也只是,连颜色都没有什么变化的粗糙的岩石而已。
石头。岩石。石头。岩石。石头。岩石。灰褐色的石头。灰褐色的岩石。
放弃了思考的人偶仍旧是缓缓行在大地之上,思念着应当思念之人,回忆着应当留恋之事,即使她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的形状了。寂寞与恐怖把她染成了黑色,孤独与绝望烧却了她的类人之心,如今行走在这石之大地上的,不过是灾祸与人偶的残渣所聚合成的扭曲的产物而已。
从关节里渗出了黑色的灵气,从脚下流出了破坏的魔力。人偶所行过的路上,被染上了令人胆寒的深渊般的黑色,深渊之径顺着人偶的步伐延伸,侵蚀着这个只有石头的世界。无人知晓那究竟是何等漫长的时间。漫长到连石头的世界都被从那容器里渗漏出来的灾祸改变了,石质的异形,数以千万计的从那深渊之径上站起,无意识地扩散开来,立于灰褐色的大地之上。
接着又是一段,人偶本身也毫无自觉的,寂寞的时间。等到她那材质不明的小指忽然被什么东西扯动,让她停下脚步,无意识的回过头去的时候,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石质的异形们,已经遍布她视野所能远望到的山野。那是深渊的造物,那是她所制造出来的东西,她是如此这般的认知着。拟态的泪水从眼球与眼眶的缝隙中滚落而出。表皮烧成灰烬的内核重又跃出了点点火星。指中的球状关节颤动不已,寻回了一点神志的人偶把手放在了胸口,那是埋藏着她作为人偶的核心的位置。现在,此时此刻,那里有着温暖的颤动。成为母亲?成为创造者?成为发现者?也许全部都是也许全部都不是,也许或多或少的都混杂了一些进去。至少现在,她觉得她离爱丽丝稍稍靠近了些,即使她离变成一个人偶使还差的稍微有些远。
没人说过一个人偶不能变成人偶使对吧?
颜色浑浊的,纤弱的魔力丝线从指间探出,摇摇晃晃,缠绕向离人偶最近的石异形身上,似乎是腿的部位,似乎是胳膊的部分,也许是头的石头。绕来绕去绕来绕去,魔力的丝线沿着石与石贴合的缝隙,一点点探入,然后与那石质身体里的轴相缚。延伸的感官。
“啊啊....是,这样吗?”
望着那慢慢举起指向天空的石臂,聆听着石人偶的双足踩踏在大地上的声音,黑色的诅咒人偶笑了起来,温和的笑意一如记忆中变得稍稍有些模糊的风景。
即使是这样你的影子也与我同在吗。那样的话,果然我还是想要回去,想要回到你的身旁啊,即使会再一次的被驱逐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再一次的看到你,我就能满足了。我就可以满足了吗?这样的回答我现在还没办法做出来,但至少,我还想再做一次你的蓬莱人偶,再一次的和上海一起表演人偶剧。就算是身体变大了我也会努力的,呐,再让我坐在人偶房的木架上吧,一次就好。察觉到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人偶下定了决心,攥紧手中操控着石人偶的魔力丝线,成长了许多的脸蛋上露出夹杂着点点苦闷的笑意。
笨拙的灾祸人偶慢慢落到了黑色石头人形的肩上,拭净眼角淡黑色的泪痕,远望着天与地的分割线,重新踏上了也许会是十分遥远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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