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离别

而与此同时的，那个被随手搁置在餐桌上的个人终端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卡莲迅速将其抓了起来并粗略了扫了一眼黑鸦塔方面发来的信息，最终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百里长歌好奇地询问。

“答应了。”卡莲不可置信地简单转述了信息地内容，“黑鸦塔那边居然答应了这个要求。”

“难不成要打假赛？”百里长歌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下作手段，对于一个一年有九成时间是待在实验室里的人而言可算是难得的思想活络了，“我想我的父亲会很高兴砸钱让我成为冠军的。”

那边的卡莲又仔细地浏览了一遍个人终端上的文章，哀叹了一声，“不清楚，信息没有具体的执行方案，我猜黑鸦塔那边应该有准备什么计划才对。”

“备选方案么？倒也的确像是黑鸦塔的做事风格就是了。”百里长歌重重地点点头，“但这样的话，那位公主的反客为主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帝国方的阵营里想必也不全是愚笨之人，在从第一次联姻中尝到了冶铁与火药的好处之后，他们想必也发现了塔云人之后再带去的技术人才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了，那么今次这位公主殿下莫非是听从皇命而来，想着通过自己挑选联姻对象来得到更多的好处么？

可既然黑鸦塔那边表现出了从容不迫的态势，那这位公主想必本次前来也将是无功而返了吧。

作为百里长歌和卡莲正准备讨论一下这场选婿大赛该注意有什么细节方面的问题时，餐厅的饭菜也准时送到了他们的餐桌上，芝士培根焗薯角与奶汁鸡肉素食面在油红色的瓷盘里冒着白气，风味果蔬浓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或红或白的烤肠们组成拼盘在铁板上发出滋滋滋的响声，稍后两盘沙拉也送了过来。

“总而言之先吃个晚饭吧。”百里长歌才想起来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吃饭的。

“也是。”卡莲将焗薯角和素食面一齐拉到了自己面前。

“喂你开玩笑吧主食全让你吃了我吃什么？！喝汤吗！？”百里长歌看呆了都。

“再点呗你！？反正百里家的三少爷也不缺这点钱！而且都是马上要当帝国女婿的人了，吝啬这一两口干嘛？！东方人都晓得女士优先——嘿！你还真过来抢是吧？！”

“歪理！全是歪理！黑鸦塔里怎么有你这种满嘴歪理的女的！把我的素食面放下！我只重复一遍！放下！我最后重复一遍，放下，我最最后重复一遍啊——嘿？！你居然真的吃了！无法原谅！”

饭桌上这两人间的氛围在此之前完全是掌权者或贵族那般的淡然，但直至此时此刻他们似乎才恢复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人那样的脾性

☆

赵玖伸展着自己的四肢，月光如雨水般倾泻在她所在的阳台上，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环，只有这个时候的她仿佛才有这人类女性那般孱弱却又纤细的美感，单薄的水蓝色睡衣披挂在她的身后随风舞动，像是神话里的妖精准备振动自己的双翼。

可一个身影从她背后显现，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她的腰后。

那是一把短枪，是兰坤第一次和她遭遇是对她进行扣动扳机的短枪。

“嘿嘿嘿？这是要干什么呢？”赵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示意没有反抗的意思，“如果说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几句‘杂种’的话，我道歉就是了，没有要舞刀弄枪的对吧？”

用短枪威胁赵玖的是刚刚苏醒没多久的叶茜。

精灵的恢复力在异族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水准，而虽然仅仅是继承了一半的血脉，但身为半精灵的叶茜在塔云国超前的医疗设施的帮助下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只是眼下她行动得有些匆忙，没能换上得体的衣服，身上那套勉强用来遮体的病号服是为了将各种埋入皮肤的针头快速拔出而设计的，因此在冰冷的月光下，这一身满是空档的衣服穿在叶茜身上都不免有些春光乍泄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撒谎。”叶茜的声音平淡，但却掩盖不住其中冷意，好似山泉水浸过的刀剑般清冽。

“什么撒谎不撒谎的？我的歉意可是实打实的呢。”赵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只是不知不觉间涌上了些许寒意，“如果作为同僚的你都不能理解我的歉意，那我也只会感到无可奈何而已……至于这般的无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你并不是兰坤的奴隶，为什么要装成那个样子。”叶茜冷漠地打断了她的威胁，“你为什么要撒谎？我想知道理由。”

“……”赵玖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才想起来，精灵们在魔法上的造诣有着与生而来的天赋，几乎每一个精灵都是天生的魔法高手，而在魔法中的定义，“奴隶”接近于“使魔”，而使魔法术恰好也属于初级魔法的一种。

虽然叶茜是半精灵，但在那身为纯血精灵的母亲的家庭教育下，自然会使用使魔法术的她肯定会对相关要素格外敏感，也正因如此，她才发现了赵玖的异状，进而在这个特殊的时点发出疑问。

“怎么了？”叶茜的声音再次传出，“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如果我说有的话，能不能激起您心中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心呢？”虽然是处于被威胁的位置，但赵玖看上去格外游刃有余，“吾等老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邪门歪道逼迫之下才不得不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当然不。”叶茜再次打断对方，“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恶魔的话的，但比起这个，我可以理解为你没有否定我之前的判断么？”

“你是指什么？”赵玖哼哼唧唧，“如果是指隐情的话，我不介意再临时编一点出来。”

叶茜显然也是没能想到对方在这种一般被当做极秘的事情被别人揭开后会这么坦然，这股满嘴跑火车全然不要脸的浑劲儿她只在边际区的无赖们身上看到过。

“看来你的确没有签订和兰坤的使魔契约，对吧。”叶茜把杂乱的思绪抛过，接着又说，“那你这么老实地待在他身边干嘛？你可是恶魔啊。”

“你还知道我是恶魔啊？”赵玖的声音忽然变了。

油腔滑调的声线猛地收紧，犹如猎食的黑枭裹住自己的双翼，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谈笑间让人会松懈下来的人类，那具纤细弱小的外壳下藏着的是恶魔的灵魂，而此时此刻她毫不介意撕裂伪装将真实的一面暴露给别人。

叶茜当然不会明白赵玖在秘密被她揭穿后为何会那么淡然。

狮子会因为自己的谎言被一只猫揭穿而手忙脚乱吗？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赵玖以猛兽般的速度和力道转过了身，手持短枪的叶茜下意识地想要扣动扳机，但已经晚了。

转身的瞬间，赵玖伸出的左手食指恰如其分地伸进了扳机之后的空档。这种老式的短枪需要在扳机扣动到底的时候才能触发机关敲响击锤，但在赵玖的食指阻挡了这个过程之后，它便只能发出生涩嘶哑的磨铁声来。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赵玖那空出来的右手在扭曲中发生了变化，整个过程像是绝世的名家在画板上绘好的人像上擦掉了右臂又添新笔，只不过那绘制的速度堪比神速。

叶茜只觉得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只纤细的手臂顷刻间撑破了狭小的袖笼，露出了那黝黑发亮的皮毛，虬结隆起的肌肉，以及锐利冰冷的指甲，如果说之前那手臂还能用“细藕般纤细”去修饰，那此刻与其说那是手臂还不如说是“健硕的前肢”之类的倒是更加贴切。

拥有着这般强健有力的右手，赵玖自然可以一巴掌把眼前这只瘦弱的半精灵拍死，捏死或者什么别的比较残暴的死法，但此时此刻她却意外温柔的伸出手指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其抵在了墙面上。

“别出声……虽然我觉得你也出不了声就是了。”赵玖的手指压住了对方的咽喉，只要稍加施力，这个可怜的半精灵便会被捏碎喉头的软骨。

这是她为数不多地在他人面前露出捕食者的一面。

恶魔喜欢隐蔽在暗处观察一切掌控一切，虽然他们不喜欢在其他种族成员面前暴露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很弱小，如果没有绝对上位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幕后将一切纳入自己的掌中呢？

“你很机敏，你和那个孩子都很机敏，但相比于那孩子，你就显得有些愚笨了，如果你真想当一只摇着尾巴的忠犬的话，至少在你撒开腿去咬前也得先问问主人的想法才对。”赵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笑意冰冷如霜，“今晚的事情打破了我的预想，我不会杀你的，那会让那个孩子感到一阵难过，但这不代表我不敢杀你……你信不信现在我扭断你的脖子，那孩子难过一阵后便会去找只新的代替？”

叶茜没有办法出声。

对方的手掌压住了她的身子，把她肺部的空气硬生生地从气管压出，她的脸因为缺氧充血而泛红，但眼神依旧清澈冷冽。

“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不过也谈不上讨厌。”赵玖说，“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暴露了，我也没必要留在你们身边了……今晚这件事不用和别人说，该懂的自然会懂。”

赵玖手松了劲，叶茜依靠着墙面坐了下来，短枪也落在了地面上，她仰头看着那个身姿怪异的恶魔，对方却对此恍然若闻。

刹那间，那孱弱的人形背后划出两道血痕，巨大的肉翼从中伸展而出，那一幕所溢出的血腥古蛮犹如烙刻在石壁中的古画一般。

“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办……那么，再见啦。”

恶魔说完腾空而起，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露出蛮荒般的美感，叶茜望着它离去，只觉得残留下来的杀意让她脊梁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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