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最重要。”张春旺自问自答,“不干工作可以,千万不能出事故惹乱子影响稳定和谐,更不能有上访。领导最烦的就是上访告状,特别是越级上访,不管你青红皂白,上访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责任。这些人都能,抓住了你的软肋,一有啥事稍不顺他的意,就给你闹。他们摸准了时机,知道啥时间是要害,专拣上面开大会和重大节日,明告诉你要去上访,你就得赶紧做工作给好处,赔钱又陪人,无理比有理还气势。”
张洪强说:“那是欠治,治得轻,治的很看他们还敢不敢。”
“你不说话能哑巴!”张春旺对儿子打断自己的话很不满,训斥儿子,“谁都想抱不哭的孩子,往往是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谁闹的凶谁得好处,逼着你得往那儿走。就如吃喝招待,大家都痛恨,上面三令五申禁止,村里就那几个钱,自己花着扣扣索索心疼得不行,心中实在不情愿,可检查还必须得花钱,不花钱你就可能不过关。现在搞啥都时兴一票否决,今儿检查明儿评比后天考核,花样儿走马灯似的,帽子别人攥着就没戴到头上牢稳过,说不准哪一阵风照顾不周就刮跑了,还是稳当一点儿好。”
谷雨并不赞同张春旺的话,不可能指责张春旺的颓废。谷雨生在村里,长在村里,虽离家多年,在城市工作,但经常下乡,熟悉农村的情况,苦和累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把一生交给了农村和土地,换来的却是两手空空的劳累。
谷雨说:“旺伯说的情况也确实存在,现在社会上流行着一种浮躁思想,不想着踏踏实实干事,总想着搞些面子政绩取悦上级,败坏了社会风气,老百姓看不惯,心里有气。搞虚假的东西长久不了,还是得实实在在。乡下工作苦,旺伯风里雨里十几年,领着全村一步一步干到现在,难为旺伯了。您为大家吃苦受累,劳苦功高,好时候还在后头,咱村等着您领大伙儿奔好日子。”
“小雨是读书人,捧着碗喝稀饭——满嘴都是瓷(词)儿。我喜欢和文化人说话,明白事理。”张春旺口气含着怅惘,“大家都像你那么明白就好了,也算你旺伯没白干,吃苦受累也认了,怕的就是大伙儿不像你这样想,有些村民的心高着哩,给他肉吃还骂娘。”
谷雨接言,与张春旺的谈话仿佛是在例行公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现在人要求都高了,但心里清楚谁对他们好,对真心为他们办事的人,老百姓都会拥护。”
“话扯得远了,旺伯是支书,说这些话犯自由主义了。给你说这些,也是唠唠旺伯的心里话,小雨侄子不是外人,说说也就过去。牢骚归牢骚,意见归意见,工作还要认真做,不然就对不起乡亲们的选票和几十年的党龄。”张春旺自我批评,自叹,“岁数不饶人呐,晃着晃着就把人晃老了,一辈子就像一场梦,一眨眼就过去了。与你们年轻人比,精力不济,已经赶不上趟,秋地里的蚂蚱——没几天蹦跶头儿了,有那个心没那个力啰,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旺伯今年才五十多少,还年轻,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哪能说老呢。”在谷雨的心目中,张春旺一直是一个激情澎湃活力四射的人,今天的张春旺却完全颠覆了年轻时的形象,岁月腐蚀去了他昔日的锋刺和光芒,变成了一颗光秃的石块。谷雨想,是不是自己到了张春旺的年龄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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