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父子对垒

　　谷雨父亲认为谷雨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痴人做梦，不屑地嘲讽：“梦里娶媳妇，美不死你。要是地里能种出金子，降龙山的石头都能生出花，土坷垃都能变成钱。人家镇里的干部眼不是在脚底板下长，哪个不比你精能，林场中了还能轮到你承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没修炼成精。”

　　“哎，耿冲，这话有点说过头了，种地也大有可为。”张春旺批驳谷雨父亲的观点，“你老脑筋了不是？那都是老黄历了，不是我说你，老观念也该换换啦。参加经济建设是政府的政策，不是领导拍脑袋吐烟圈，都是大家商定有说头的，上面的领导不比咱高明。上级制定这项政策，肯定有他的道理。当农民种地哪点不好，谁还不吃粮食，地不种大家吃什么？现在农村政策这么好，啥心不用操，种粮拿着补贴，中央文件以后还要取消农业税，以后农村前途大着哩。”

　　“我没你觉悟高，甭给我讲那些大道理。”谷雨父亲最看不惯张春旺装腔作势，“地种得再好，也是农民，打牛腿的。”

　　张春旺觉得谷雨父亲不可理喻，“现在种地不比我们过去那阵儿，不是大老粗刨土坷垃的年代了，长一身蛮劲，猪八戒拎个耙子就管上，歪嘴子鼓毛——一吹就成，小鸡刨土窝——就为了一把糠。新农村建设，那是在土地上绣花，农村里刺绣，讲的是科技种田，就得需要有知识有作为的年轻人。”

　　谷雨父亲说：“别给我唱高调，你的事我不说你就是了。”

　　“你说我的还少。”张春旺责怪谷雨父亲，“你还真别不服气，小雨的想法我认为有道理，仔细算，来咱这一片还真没有种大棚蔬菜的，有几家种菜，也就小打小闹，按季节种几垄，图自个吃菜方便，镇上换个零花钱。小雨这样想法，就是比咱看得远，瞅得准，是个金点子，我看一定能行。小雨这孩子有眼光，将来一定能干成大事，你就把心放肚里吧。小雨是我看着长大，小时候瞧着就跟别的孩子不同，我知道他吃几个馍。孩子这么上进，老弟，你知足吧，将来你和玉叶跟着享清福，挽着胡子喝蜜吧。”

　　“喝蜜？喝黄连。”谷雨父亲嗤之以鼻，“享福？福都长在后脊梁长成了刺，下一辈子还不知看见看不见。尾巴上绑芦苇——家鸡充啥大凤凰。”

　　“您老是咋恁怕事，事情没干咋就能知道不中？”谷雨嗔怪父亲。

　　当众被儿子揭短，谷雨父亲感觉很丢面子失身份，大骂：“日你娘，老子不中，你中。真是长大有本事翅膀硬，敢小瞧老子了啊。老子做事时还没你哩，没有你这个不中用的爹，咋会有你这个孬种……走还得要人扶就想飞，当心别半空翅膀折断吧嗒一下掉下来，摔个半死，才知自己是谁，脑袋是肉不是铁。”

　　一家人的争吵就如浮在水中的葫芦，按下葫芦起个瓢，众人急忙相劝。张春旺宛如一个消防员，劝了这个劝那个，忙乱得嘴冒白沫，眼看刚平静的气氛又要燃起战火，赶紧灭火，拉着谷雨父亲要去屋里：“又激动，刚说过，又骂起来，有话回屋说。”谷雨父亲站着不走，他松开谷雨父亲，“你呀，说火跟拼命一样，说蔫就塌架，侃子还不少。你那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一点不识劝。杠子头，得火就着，跟年轻时一个模样，臭硬臭别。我看小雨这个想法不错，比别人强。孩子是大人了，在城里机关工作，也是有学问有身份的人，当着这么多人，好歹给孩子留个面子，咋能说骂就骂，换别人早跟你吵起来。”他叮咛谷雨，“小雨也忍着点儿，你爸说叫他说，不准再惹你爸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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