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米涅米涅笑一笑

我听到了风声，翻越波峰浪谷，越过大海的疲惫的风。

随着战姬们出击了，我并不担心，因为带队的是米涅。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她便正式觉醒了，与她共鸣的是“灾恶之杖 莱瓦丁”，我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完整版圣遗物，在北欧神话中焚烧了整个世界的魔剑。

很少有战姬会自己去主动的注射药物进化而觉醒，那是将药物和能量强行压缩进躯壳之中，我也从没想过第一个申请的居然是一直懒散的她。耀眼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隐约传来的沉闷的叫喊和压抑的哭泣不断敲打着我的耳膜，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一切终于归于沉寂。

"真是无趣。"米涅裹挟着夕阳和海风的味道推开了门，把刚写好的战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她不再穿着以前那套舒适的，中学女生校服一样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紧身的制服。

我站起身，想要请她坐下来喝一杯茶，却在她冰冷的红色眼眸前忘记了该说什么。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她说，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门口才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怯生生的说：“你好指挥官大人。”

“嗯。”我向她微笑着点点头，顺手把米涅的战报丢进抽屉，每一次的战报都是一样的，她全歼了来袭的Noise。这个女孩挥舞的每一剑似乎都包含着无尽的诅咒与愤怒。

"我是.露……露比…”穿着水手服的小女孩磕磕巴巴的说，我的呼吸停止了一瞬，因为我看见她的胸前和彦一样有点歪的系着一条小小的黑色领带。时间真的是神奇的东西，失去彦尖锐的痛楚，已经慢慢变成了钝钝的忧郁，只有在偶尔的几个不经意的瞬间才会猛得跳出来，在我的心脏上狠狠一击。

露比是属于下级战姬预备队的，在那里的都是初显觉醒迹象的未成年少女们。她们划分成一个个小小的群体，如同女校里一个个班级。作为其中一个代表的露比，就拥有了预备队里少有的“变身”能力。

“你做的很好。”我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

“嗯！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女孩却因为一句随意的夸奖兴奋起来。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挥挥手。她开心的一蹦一跳的跑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无聊的看着烟圈缓缓上升，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坏毛病之一吧。烟很快烧完了，我又点起一支，如果在以前，彦会按住我的手，无声地微笑着，对我摇摇头。

“彦。“我说。“偶尔多一支也没关系的哦。”注定得不到回答，我觉得心脏又钝钝的疼痛起来，我狠狠的吸了一口，走出门外。

风已经停了，靠海的指挥部一片宁静，这种诡异的沉静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比如米涅那慵懒的笑声。

“路太复杂了，懒得记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就这样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拖长了声音说。

那是我第一次巡视自己就任的地区，结果远比我想象中大得多，不出意料，我迷路了。我就这样在城镇里绕着圈，想找到一个至少能问问路的人。

米涅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正背靠着一棵大树，香甜的睡着午觉。她穿着轻柔的白色裙子，裙摆如同百合花一样摊开，粉色的头发直垂到胸口，随着她的呼吸俏皮的跳跃，一本摊开的书盖在她的脸上。她的腿边还散落着几本，这本来应该是充满文艺少女幻想的场景，只是我看到那些色彩鲜艳到夸张书的封面上几乎都画着两个热烈拥吻的女孩。

“喂。。。醒醒。。。”我掀开她一边耳朵上的耳机。这的确有点不好，但是时间已经不够让我慢慢撩她了。

她坐起身，脸上的书掉在地上，我瞥了一眼内容，都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女孩子缠绵的画面…真是…

“你是谁？”她问我，眼睛里满是警觉。

“算了，愿意是谁是谁吧。”还没等我回答，她就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有事可以找别人，我最怕麻烦了。”又抛给我一个笑容。

“请问，怎么能回去这里呐？”我笑着直视着她慵懒的身形蹲下身子问她，慢悠悠的说出一个地址，女孩就那样继续靠着树干，好像黏在了树上。

“去那种麻烦的地方做什么啊。”她说。“你不会是新来的“头头”吧。”

“你说呢。”我冲她微笑着，眯着眼睛，温和的能量渐渐蔓延开来。

“这种搭讪方式过时了啊。”她叹了口气挠挠头。“我是Symphogear装者，米涅，长官。”

“你是战姬？”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她又坐起来一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彦一样是黄金的颜色，仿佛有光芒徜徉其中，偶尔闪亮的时候，有如月亮自金色的波涛中升起。

“这个。。。没什么。。。能麻烦下带我去下这里吗？”

“好吧，看在你是长官的份上。”她慢吞吞的站起来，又慢吞吞的收拾起书，把它们放进一个大口袋里。”能帮我拿着吗？”

我提着口袋，跟着她在镇子里绕了又绕，米涅似乎很熟悉这里的道路，速度不快但是毫不迟疑的在我前面带路。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觉得口袋里的书越来越沉。

“那个…米涅，还有多远。”我问她。

“哎呀。”她回过头，带着一点歉意的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也迷路了，镇子太大了，记路好麻烦的。”

“你。。。。“我没法生气，因为黄昏下她的笑容出奇的好看。

米涅的笑容是先从眼睛开始的，金色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然后弯成两条线，逐渐荡漾到她的嘴角，她的梨涡。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拥有这样笑容的少女生气。

脚下一绊，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米涅房间的门口了。她一直住在一个孤零零的小房子里，那里本来是存放杂物的仓库，可是米涅让那里成为了满是漫画，零食的小小游乐场。

房子外很安静，往日那些喧闹的小孩子们很久没有来了。我曾经陪着米涅逛过港口附近城镇的商店街。

“你会发胖的，吃这么多，又不爱出门。”我费力的提着两个巨大的袋子，气喘吁吁的对她说。

“懒得减肥，所以我连胖都懒得胖。”她依旧露出那副可爱慵懒的笑容。

“你是战姬啊，这些东西怎么可以让你敬爱的长官拎？”

“可是现在我是普通女孩子哦，而你…”她笑眯眯的说着，在我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让人忍俊不禁的话语便脱口而出，“算监护人吧~老妈~”

她的零食，每次都有一小半要分给孩子们，她们在米涅的屋子里忘却了战斗的危险和疲惫，我曾经遇到过一次，离房子还有段距离，我就能听到米涅大惊小怪的叫声。

“喂喂，这个给我留一点啦，这是我最爱吃的。你吃这一袋吧，诶，怎么都给吃光了。“

“露比！从我的抱枕上下来！”

“这是模型，不是什么技能啊，别乱扔！”

“这个不能看！绝对不能。。。”然后是架子倒塌的声音，小孩子们抱着零食战利品嘻嘻哈哈的一涌而出，我赶快躲在一旁，免得吓到她们。

“你们给我等着！”米涅笑着吓唬她们，然后看见了我。

“诶，指挥官小姐。”

“不去追她们？"我忍着笑看着她手里捏着的漫画书，不能让小孩子看的大概就是这些吧。

“懒得追。”她说。“您进来坐一会吗。”她又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算是邀请吗？”我也笑着回答。

“是啊我的长官大人，放心啦，我不会让彦知道的。”

屋子里一片混乱，米涅摇着头。“诶，好麻烦，明天再收拾吧。”她翻出两个坐垫，扔给我一个，自己四肢摊开的躺了下来。

“上级天使的仪态呀。”我低低的笑着，她却已经发出匀净细微的鼾声。

我突然想念起原来的会笑的，懒散的米涅了。我叩了叩门。

“请进，门没锁。”米涅在里面说。

我推了一下，门无声的打开了，原来那些软软的抱枕，可爱的玩偶，色彩缤纷的漫画和零食袋子都消失不见了，简单整洁的如同修女的房间，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束小小的白花。

“找我有事吗，长官。”不再是软糯的声音，而是冷峻如同机器一般。

“很漂亮的花，从哪里采的。”我看着花束说。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提醒自己的存在的小东西。如果没有和敌人有关的事情，我想一个人呆会。”

“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副官或者说…‘秘书’。”

“我不做。”她不带丝毫感情的拒绝了我。

“我们到外面说好吗，这是命令。”

米涅犹豫了一会，还是服从的跟着我走到了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海边的萤火虫悄悄的绕着我们飞舞。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就是我们一起迷路的晚上，你睡着了，直到露比和夏雪找到我们。”我看着绿莹莹的光，轻声对她说。

“如果您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这些早就忘光的旧事的话。”她停住脚步，红色的眸子盯着我。

“我不想你变成现在这样。”我迎着她的目光。

“这样没什么不好，也许我早该变成这样，不然姐姐也不会。。。”她的眸子黯淡了一下。“还有别的事吗？”

我知道我失去彦的那个雨夜，她也失去了她唯一的，本来所向无敌的姐姐。

“姐姐……”我沉吟着。“你们在成为战姬前就是姐妹吗？”

米涅应该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只是张开了嘴，木立在原地，连眼神也变得空虚呆滞，好像有谁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的身体，阻止了她本想说出的话。我惊讶的看着她，握紧她的手能量涌入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只过了几分钟，她就恢复了正常，依旧不带感情的看着我。

“这样没什么不好，也许我。。。”她开始重复之前说过的话，我不敢再问原来的问题，只好暂时把它埋在心里。

“你现在这样拼命，应该不是只想为姐姐报仇吧。”她肩膀处制服没有遮盖的地方，有着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流下两行眼泪，在月光下反射出动人的光彩。

“我想，你只是想和姐姐一样，在战死后沉入同一片海洋或者…埋葬在同一个墓地…这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米涅依旧沉默，只是身体突然绷紧。夜色笼罩了大海，远远的海面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渔火，如同缀在一块黑锦缎上的颗颗钻石。海仿佛睡着了，轻轻的，柔和的一呼一吸。

“潮起潮落，月升月落，你说一切都会改变，一切也会慢慢过去把。”我低声说着。“刚失去彦的时候，我以为我也随着一起死了，我也开始逃避，甚至连带着她名字的东西都尽量的逃避，再可怕，再凄凉的梦，都会有醒过来的时候吧。”

“所以。。。我的长官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米涅低下头，月光照耀着她比月光更洁白的肌肤。

“我想说。。。不是一切都会如同我们希望的那样幸福和美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现在拥有的，彦离开了，但是幸好还有你，还有其他的姑娘们，所以，请来做我的副官，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做你的副官有什么要求吗。”她轻轻的说。

“只要想起如何微笑就好。”我看着她，她也望着我，慢慢地，把眼睛弯成了线，可是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让笑意荡漾在整张脸上。

“我，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她说。

“会好起来的。”我拉着她坐到软软的沙滩上，“一切会好起来的。”

米涅慢慢的躺到沙滩上，合上了眼睛。“希望如此吧。”她梦呓一样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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