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魔咒

瓦塔格十九年一月二十五日，雨

今早，我在她醒来前便已离开。我给她留下了一点干粮，昨天扶着她回来的时候我发觉她比我想的更加瘦弱，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我没办法放下她不管，她是由母亲带来的，也是我间接造成的她的不幸。所以我决定今天去找安夜问问情况，关于我离开的那些年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去关心过去的事情，以往我只会在心里想而无所作为，因我还是在逃避。我当时离开的理由也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母亲，还因我也无法在面对现状了。

还是说说今天的事吧。

我顺利的找到了安夜，一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个被我洒下魔药的地方的尸体都不见了，处理的干干净净，应该是食尸鬼的功劳。看来这种魔药对它们没用的，我可不相信它们是不贪婪和怯懦的物种，或者它们想普通动物一样对魔法有着一些天然抗性。

我找到她时，她正在给一个面露菜色的农夫打扮的人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见我到来，她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等一会儿。看她那张似乎永远都不会显露表情的面孔，总是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她熟练地包扎着病人手臂上的伤口，这场面我不知见到过多少次了。她总是一言不发地工作，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毕竟是医生这种圣神的工作，她一定不是以什么随意的心态做的。

我极富耐心地看着一个个人来了又走了，他们从棕色布制门帘里钻入，又低头钻出。他们似乎总是想说写什么的模样，但是坐在这里的人只有他们自己有意谈话。无论是我还是安夜，都沉默不语。

我不是无事可做，但是我还是坐在诊所里一旁的椅子上等整整一个上午。我心情平静，完全没有着急或者无聊，我也不催促她，这工作不可心急。

我数着诊所里的靠背椅，看着又加厚的病历本，全然不感时间流逝。此地在闹市里，嘈杂却被薄薄的门帘阻隔，这里除了病人不时发出的倒吸凉气声和金属医疗器械的碰撞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我忽而发现，我们的命运是如此相似，无论我们在何处，都是离群索居者。所有的与人相识，都不过是一时兴趣，或者为生存所迫。

即使不为人类的费诺威，我们世界之外者，不应与我相关者，我都无法完全去倾诉，我仍旧有保留。我们依然分割，因为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也许完全帮不上寂夜的忙，可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至少可以让她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不再背负女巫的命运。

至于安夜，我都看不透她，无论她的快乐还是悲伤从来不曾让我知晓。如果不是她自己吐露，我连寂夜也是一点都不了解。况且连了解一点点的寂夜，我都感到无能为力，怎么敢说安夜的事情呢？

在我胡思乱想时，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安夜暂时休息下来。我们正对面坐在一对靠背椅上，一旁是桌子。

她问我道：“你一般是不会来看我的，有什么事吗？”

“还真是抱歉，你知道的，我这身份不太好随便出现在大众面前。”我用食指刮了刮鼻子，“不过我的确有事想要问你。”

“你如果想问森林里的大雨的话，就请回吧。”她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这么快暴露可不好，”我没想到她突然说出来了这等大事，可是这和我要问的事情完全没关系，“我只是想说，我是索菲亚的儿子。”

“我知道。”她完全没有迟疑地答到。只是她估计没考虑到这句话给了我多少冲击。当时我直接不顾这诊所的隔音没我认为的那样好，冲她喊道：“什么！难道说你也知道……”她直接捂住了我的嘴，没让我说下去。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明白你想干什么，我猜你已经见过寂夜了吧。”

我点了点头，她才松开手。

“你为什么不去见见她，她很需要你。”我皱着眉。

她转过身子，靠在座子上。她说：“她不需要我，我并不认同她，我们一见面就只有争吵。而且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

“也许吧。可是她……”

“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继续纠缠下去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很无情的拒绝了，这也是她一贯作风，什么事都做绝，不留余地。

“那我们就不谈这事了。”我摆了摆手，“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必你就知道了吧。”

“你还希望别人称你为奈叶吗？”

我无话可说了。

之后我和她告别，我们实在是谈不下去了。我现在也没法回答那个问题，我是否还希望别人称我为奈叶。我如今已经不像当时那样，那时我全然模仿父亲的行事，我渐渐回归了我自己，可是我依然不用奈叶称呼我自己，当然也包括别人。即使我越过了红线，即使我向往一场旅行。

还真是没办法呢。

我又去看了看寂夜，她不在家，我不知她去哪里了。我不想再闯一次，也许她还在家也说不定。不过不想见我而已，就像我不想别人再称我为奈叶。

我最后有给她留了一只今天采的宝石果，那是一种很大的红色果实，有一点像石榴的颗粒。营养丰富，味道鲜美，这几天我没时间打猎或者打劫，都是靠吃这个过活。我想她也会需要吧。

不过安夜提到的雨倒是让我来了兴趣，我原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奇异现象而已，但是她像是故意提醒我一样，告诉我这是另有隐情。

也许我又该翻翻书了。

对了，那些人还是没有来，就像忘记了自己曾在这里设下陷阱一样。随着雨水的淅沥，魔药的效力开始消退，我不想再做一瓶。也许命中注定他们不该由我判罪也说不定，毕竟我也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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