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是铁，饭是钢（1）

“所以说你摆脱了上千人的军队还找了城里武器铺的磁刀来救老子？”牛君说。

“咳咳”，面百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所以呢，你要好好感谢我哦。”

“喂！你怎么又是那么牛啊？超级战士面百？”

“死大叔，坦诚一点会死啊！”

“你说谁！”

“······”

这样的对话又持续了很久，然而······

“不过，这次还真是多谢你了。”牛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面百愣了一下。

于是面百也收敛起平时的玩闹语气：“嗨，小事一桩。”

“那么那两千多人只是被你用五金铺的大型鼓风机和火焰引到城的另一边了？”

“嗯，是啊。我可根本没有余力去对抗他们啊。”

“就这种小计俩？我是说，他们真的会上当？那军队就不会返程先解决我或者说分头搜索之类的？”

“是啊。哦对啦，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我之前也是从这上面学到这招的。”面百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机器，扔给满脸疑惑的牛君。

“这不是御警招聘的那玩意儿吗？”

“别废话，打开它看看。”

牛君不太自然地皱了一下眉头，按下了装置上那枚极为显眼的按钮。整个房间瞬间便被蓝色的光茫笼罩。

“夸张的小玩意儿。”兽人大汉嘟囔道。

这里是卡洛尔，不久前刚被从【荒陆】来的五罡军团攻陷。

之所以被称作【荒陆】，是因为盘形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许事实上只是一小部分）认为那是一片没有文明和高等生物（这里单指“人类”）的广袤大陆。然而事实却证明他们错了，而且是错得彻头彻尾。“五罡”一伙在御警管辖下的大都市卡洛尔胡作非为，最终将其毁于一旦。他们是为了金钱，为了土地，抑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进行侵略，现在还不得而知。至少目前，作为侵略军首领的【钢】，已被两个不为世人所熟知的“人”击倒。谁知道五罡的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们又是从何而来，将往哪里去。

一切都是未知数，或许这才是人们的福音。

这么说一定奇怪透了。然而， 由“未知”所带来的恐惧要比“绝望”轻得多。

没错，五罡的恐怖可不止如此。

当下时值黑夜，四下里都吹着阴冷的寒风，冰冷的雨柱倾然而泻。

夜、雨、寒风，死寂的卡洛尔城在“哗啦啦”的雨中显得更加恐怖、冰冷、毫无生机。

看不清那是天空还是乌云，灰暗与漆黑相和，隐约的死神的面庞正面冲着大地。

然而这里的某处却与一切如此不称。

那是一团火吗？不，不对，我完全看不到有光。

但我能感觉到那里的温暖的热。

这里是牛君曾经的家，砂石谷兽王作为凡人的都市小屋。

他和面百现在便躲避在这间房屋的地下室——曾被牛君拿来当储物间的那块狭小空间。

这是块面积约四十平方米的正立方空间，木板门后面是上楼的楼梯，也是房间唯一的通道。四面墙中靠西边（也就是门对面）的那一面贴着一张大幅的已经破烂不堪的告示，上面写着“砂石谷兽王VS钉子铁拳”几个大字。北边较为宽敞的空间里堆着一堆杂物，里面有罐头、铁盒子（不知装了些什么）、各种各样的匕首、一卷一卷的钢丝和数不清的字条及攒成团的旧报纸。靠门的东面则是一条长凳，上面积满了灰尘、挂满了蛛网。

现在看来，把这里当成藏匿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此在奄奄一息的牛君指示下，面百背着巨人般庞大的他，迎着大雨躲进了这里。

在牛君离开后，这间房子似乎从没来过人，甚至不见牛之子曾走进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这里给了他太多痛苦的回忆吧，牛君心想。

顾不得那么多，面百匆匆处理了自己和牛君的伤口，并四处搜罗了一些烂布子缠在身上，二人艰难地挪进了地下室。

接着他们便谈起了各自的战斗并就此相互交换了意见。

然后如你所知，牛君按下了御警情报器的按钮，整间地室被机器散发出的蓝光笼罩。

“真是夸张的小玩意儿啊。”牛君撇着嘴嘟囔道。

类似于各种美国大片里的立体影像，这东西在盘形世界里却是真的被广泛运用着。

小型机械的四周都覆盖着类似于投光镜的玻璃平板，浅蓝色的立体影像从中放射而出，让人误以为是被蓝色的光茫包裹住。

紧接着面百二人的面前凭空（立体投影）闪出几行大字：

“请选择情报分类：

1.

御警史；

2.

【五罡讨伐团】聘员须知；

3.

世界地图；

4.

御警细则；

5.

报名表文件；

6.

如需其他，请搜索：”

牛君摆出一副被惊呆的表情：“所以呢，关于敌人的情报在哪里？”

“我说你是傻吗？”面百一边毫不客气地吐槽牛君，一边举起手按向空中的“6.如需其他，请搜索：”那一行蓝色的字。

面百的手刚一落下，选择情报分类的页面便瞬间消失，同时“请搜索：”的底下出现了一大块矩形的空白。面百便在那一块本不存在的蓝光平板上写下“五罡第四军团”六个字。

“好了。”他说。

蓝光的页面又一次更换了，很多新的标题出现在二人面前。

“有关‘五罡第四军团情报’搜索的结果如下：

1.

五罡第四军团成员及已知能力解；

2.

最近大事件——卡洛尔战役；

3.

五罡——荒陆人类；

4.

五罡讨伐团招聘通告；

5.

······“

越往下的内容便与搜索的关键字越无甚关联。

牛君在看到一半内容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便忧郁了起来，平日里充满威严的双眼也失去了些许光泽。

面百没有注意到牛君的变化，而是快活地抬起手选择了第一项内容。

页面很快刷新为面百所选择的内容：

“五罡第四军团成员及已知能力解析：（内容来源于御警总部情报机关4065号）

7431轮11圈8日4时56分（盘形世界的一圈相当于我们的“月”单位，一轮相当于地球“1.88年”，这里的人以【中心阳】和【外环阳】的交替周期为纪年单位）卡洛尔城被五罡第四军团击溃，其中卡洛尔御警分部总长【牛之子】及旗下全员皆与总部失联，已判定为【失踪】。

五罡第四军团经核实隶属于荒陆人类【五罡】，为首者名为【钢】，兵力不足五千。

【首领】钢：

男，荒陆人类，年龄不详。

身高一米七六，体重不详，头戴“罡”字钢盔，身着白色布衣，衣袖过身长，下穿紧身裤。（情报来源：御警侦查员4044。此情报为实时消息，仅供参考）

可使用多种金属武器，未目击其空手搏击。武器来源即型号不详。

特殊能力：钢铁化，具体内容不详。

【兵卒】魔爪

复制生物，性别、年龄均不详。

身高一米七七，体重六十五公斤。每只手有三支手指，穿着布制衣裤，个别携带武器或穿着特制铠甲。

擅长近身搏击，能力水平评估为364拳（御警鉴别战斗力的标准，单位【拳】，1拳为能按动普通按钮的基础力量），无自行思考能力，以强制遵守上级命令为行动基准。属于来源未知的【复制型】生物。

【兵长】魔爪MAX

相关内容皆不详。“

“看到没，牛君，这就是目前的敌军情况。”面百说道。

“真的······吗？小牛。”

“啥？”

牛君猛然抬头，似乎极力地想掩盖什么。

“没什么。这么说，你根据这点儿几乎没说什么的情报就制定出了击败【钢】的办法？”牛君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状态问道。

“对啊，那些三只手指的家伙实在太多了，我不得不赌一把，将他们引到城市的那一边，谁叫他们真的那么傻呢？”

“不过······”

“嗯？”

“老子倒是很在意那个‘【兵长】魔爪MAX’呢。”

“啊？”面百摆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说的是呢，我好像也没见到有这么一号人物。”

“所以呢，和老子一起去把他干掉？”

“真的很麻烦呢。”

二人于是仔细地浏览了大量其他有关【五罡】的情报，并就此探讨了很久。

“混蛋，老子快饿死了。”牛君摸着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肚子，不耐烦地嘶叫道。

“看看你的布兜吧。”面百丢过来这么一句。

然后牛君惊讶地在里面发现了几块被挤得变了形的压缩肉干儿，他毫不在意地把它们胡乱吃掉了。

二人再也撑不住倦意，便各自靠着墙角躺下，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渐渐睡去。

漆黑的夜里寒意刺骨，瀑布般倾泻的大雨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牛君曾经的小屋在五罡和大雨的接力攻击下还巍然屹立。

然而比不上实在的物质，人心却早已不堪重负。

巨人般的身躯在夜幕下显得如此渺小，令人不禁感叹生命的脆弱。

雨幕洗刷着大地，却无法洗去苦痛。

棕黄色的爆炸头和雄狮般的胡须在暴雨的浇筑后无力地下坠着，它们紧贴着那副坚毅的脸和铁柱似的脖子，遮掩了这名兽人原本的威严。

牛君彻夜难寐，于是他便留下酣睡的面百独自走出地下室，试图在雨夜中寻一寻安慰。

牛之子已死。

即使不愿相信，但钢确确实实地这么说了。

他对她唯一的留恋，已化为风烟飘散，即使想抓也抓不到。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他垂头，一如尊老城里的雕像。

砂石谷兽王，你到底算什么？

爱人、儿子都已离去，我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牛君想放声大吼，让世界在他雄狮般的怒号中静默下来。

然而他做不到，他感觉自己已丧尽了力量，心中毫无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多么可悲啊，兽人，你作为雄狮的后代，却放弃力量，追寻爱和宁静。

最终你只得到失望和落寞，除了悔恨一无所有。

你对你的爱人承诺，今生只愿做你的丈夫，不再追求荣耀和力量，便舍弃【狮王】改名为【牛君】。然而你无法摒弃身为兽人的骄傲，害死了她。

直至今日，你又一次重蹈覆辙失去了儿子。

人早晚有一死，直到死去你都不知为何而活。

然而神啊，你又何必让我在这短暂的生命中品味如此多的苦痛呢？

牛君呆立在雨中，望着眼前的楼群一动不动。

他不知该往何处去，也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出于本性的傲气，他不会落泪；出于丧子之痛，他又无法平复心中之痛。

牛君常常对生活做出思考，但越思考便越迷惘。

雨柱打在兽人的身上，寒风贯彻他的每一寸血肉。

“去做御警吧。”

“嗯？”不知哪里突然传来的一句话，令牛君本能地作出回应，“是谁？”

“你的伤痛并非虚无。只有那样才能令你成长、变强。”

“给老子出来，混蛋！”

“你认为什么时候人才能感到庆幸？”

牛君此时虽心有疑惑却不再回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在他自认为处于最大伤痛中的时候。”

“所以，”那个声音又说，“不要再看着过去，做个男人该做的事，去做御警，这样你便会拥有可依靠的力量和更加丰富的情报。难道伤害了你的家人并杀害了无数无辜百姓的人要被你抛之不顾吗？”

“有了那些，老子该做什么？”

“把杀害牛之子的凶手从这世界上抹除。”

“复仇吗？这还真是个发泄的好手段呢。”牛君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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