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地下长廊（4）

回到“埃克斯地下竞技”的时候，这里已全然变了模样：简洁整齐的吧台、干净柔软的沙发、熠熠生辉的金属桌······最让人感到畅快的，是充满整个大厅的澄澈白光。

“老板。”名叫菠萝的老妇人放下手里的终端机，一颠一颠地跑上前来，她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我按您的意思重整了店铺，您觉得怎么样？”

“噢。”我感到慌张，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他人的如此尊敬，“还不错。”

菠萝的笑容叠起了她脸上更多的皱纹：“您今天过来有何指示？”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不自觉站直了身子，“我就是过来看看。”

“你带我四处走走，介绍一下吧。”我又追加。

“好的、好的。”她轻轻鞠躬，“如您所见，前台这边是酒吧部分。”

“嗯。”

“这边，是竞技场。”

“竞技场？”与巨汉托利“比赛”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竞技场。

“是的，竞技场。”菠萝躬下身子、拨开人群向前走，“所有的‘票局’都有竞技场，只不过很少有人使用。那些 ‘流子’基本都会选择新开的票局捞钱，我们这种老店油水很少。”

“那我们是不是赚不到什么钱？”

“不是的。”她先为自己的断然否定向我表示道歉，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的主要利润来源于酒吧，对大多数人来说，一边观看竞技比赛一边喝酒是种绝佳的消遣，这是票局的生意之所以强过普通酒吧的原因。”

也就是说这里有表演（虽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表演）看，所以酒才卖得好。

“当然，”她投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有很多老客户会来参加竞技比赛，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金库。”

“什么意思？”

“有很多露天竞技场——那些正经竞技场的选手会定期来参加比赛，即便他们明白票局在规则上搞的小花招。”她摇摇头，似乎是在表示无奈，“那些小花招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取胜。”

“但其实······”就在我刚想开口的时候，菠萝继续说道，“这是票局与那些竞技场选手们的不成文规定：票局欢迎他们来比赛，作为酒客们爱看的表演、店家的噱头，而竞技场选手们也不会下注太多，按时按量取胜，以防自己被票局封杀。”

“这与我一直以来对竞技场的理解大相径庭。”我坦白道。

“我明白，但这就是生意，双方互利共赢。”

“除了对店家挑战以外，票局还有什么其他的比赛形式吗？”我问。

“我们允许任何达成协议的两人进行比赛，并为他们提供正规的裁判、场地和合同，不过一般情况下来说没有。”她疑惑地瞟了我一眼，“一般都是来和店家挑战的。”

“明白了。”穿过欢天喜地的酒客群令我大松口气，他们到底在快活什么：他们也刚经过九死一生，从恐怖的地面上返回长廊吗？

“我们到了。”

拳击场。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四方形的胶底场地、包裹场地的弹力绳、悬垂在天花板上的计分板。唯一能证明这是座竞技场的，便是那两台横直在场地边缘的细长【读取器】。

“这很不错。”我如实夸赞，“今天没有比赛吗？”

“没有，一般工作日都很少。”

“没有比赛生意是不是就不行？”

菠萝的停顿让我明白她在高速思考：“对。”

“广播······比赛用的扬声器呢？”

“在这里。”她为我递过一只迷你版的话筒。

“喂、喂。”弗尔·埃克斯巨大的声音响彻房间，衣着暴露的女人和满面快活的男人一齐寻找起声音的源头。

菠萝睁大眼睛。

“咳，大家好！”我清清喉咙，“我是这家店的新老板弗······米思萨德·埃克斯，现在为大家广播一条好消息。”

我成功地获得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

“从今天开始，本店为了回馈广大顾客，特开展以下活动：参与竞技场比赛，与店家，也就是我本人进行对抗的，获胜即可获得500kg奖励，要知道，这可是世界冠军的半数奖金，而失败仅需上缴1kg罚金。”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但疑惑的声音占据大半。

于是我继续煽风点火：“没有参赛条件，下注1kg即可参加，一天5场，先报先得！”

我看到有人跃跃欲试了。

“我还必须得说的是，这里以前的老板托利所制定的所有竞技规则通通作废，现在一切规程都以正规竞技场为准，没有猫腻，没有把戏，更没有陷阱。我们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为新店做广告！”

“老板······”菠萝试图阻止我，但长廊里没有人能阻止我。

“来吧，参与吧，我以人格向大家担保，本店的竞技绝无一丁点不公正，而奖金与罚金的数量也绝非信口开河！”

“想要报名的请向工作人员预约，希望大家能将此事广为告知。”

菠萝的声音颤颤悠悠：“我们拿不出500kg，即便将这家店抵出去也不过······”

“没事。”我放下话筒，笑着对她说，“那儿有人报名了，你快去处理一下。”

不一会儿，我就打完了今天的五场比赛，将5kg物质收入囊中。

***

“所以说，你也来参加嘛。”我一边大口喝着清爽牌汽水，一边将一罐“雷吉德尔泰牌红烧肉烩饭”撇开，“这样我们一天能打10场。”

“你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呢？”丹狩·吉安压着眼皮，露出不悦，“我们是被流放的人。”

“流放？”我讨厌听到这个词汇，“那是垂家族的罪行，知道吗？他们弄不死我们，我们回来了，哎，我们凭什么还要处处提防他们？”

“我不是······”她把罐头放在床头桌上，“我是觉得我们应该低调一点。”

“不低调能怎么样？”我怒不可遏，“你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现在他们还能怎么对付我们！”

“我们的钱够用了，店铺里的收入足够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吃喝玩乐。”

“我知道。”低声说话的丹狩·吉安让我冷静下来，“抱歉，没忍住对你大喊大叫了。”

“没事。”她默默地调低了电视音量，“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死了。”

“是啊。”从踏上“地上之旅”的那趟车起，我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件事，“可我们却回到了长廊前端，时隔一年之久。”

“你觉得他们会对这样的我们熟视无睹？”

“肯定不会。”

“所以说啊。”

我陷入沉思，突然怀念起在【猎人所】的生活。

接着······

“弗尔。”

思绪被迫中断，我连忙因这声正经而严厉的呼叫抬头。

丹狩·吉安面色煞白。

“怎么了？”心脏开始猛跳。

“老拉。”她说。

我回头，电视里还播着访谈节目。

“可惜拉吉哈斯也像其他竞技场冠军一样退隐了，我还以为他会继续在竞技场上辉煌几年呢。”被采访的老者对着镜头露出无奈的表情，拉吉哈斯的照片被他遮掩在身后。

“什么？”

照片里的男人留着短小精悍的山羊胡，一头漂亮的波浪发撇向一边。

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年轻时候的老拉。

“拉吉哈斯就是老拉。”我怯懦地自言自语，就像在背诵一条危险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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