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白色魔女（二）

1940年冬。

……

日照时间不到几个小时。

白雪反射着明晃晃的阳光，让所有人都看的头晕目眩。

炮火依然覆盖着这片雪地，将掩盖尸体的雪全都高高抛起，凿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砰——

清脆的枪声夹在这几声炮击里，没有人能够察觉得到。

男人借助着身上迷彩服的作用，在没有被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穿过了战场，跑进了茂密的森林里。

他在四周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森林里奔跑着，他没有迷失方向，而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向何方。男人尽力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连滚带爬地冲向了目标。

视野在他冲出森林的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宽阔了。

男人眨了眨眼睛，很快就看见远处的空地上便是敌人的火炮阵地。

“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助着冷空气灌进肺部让自己平静下来。

男人迅速找到了制高点，隐藏在雪地上，轻轻地拉开枪栓，让子弹上膛。

这把枪的名字叫莫辛纳甘，是跟了他一年的伙伴。

狙击手会将狙杀的人数以划痕的形式留在木制枪托，而西蒙没有这么做，因为对他来说，记录这些并没有任何用处，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狙杀了多少人了。

“呼……”

他缓缓吐出浊气，盯着眼前的炮击阵地。

砰——

随着如同落入水面的小石子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头上爆出血花，然后倒在地上。

“有敌人——”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哨兵从临时搭建的高塔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倒在雪地里。

“趴下！都给我趴下！”老兵将两个惊慌失措的新兵往战壕里按，而自己被一阵巨力猛推胸口，望着左胸开出了一朵红花来，他无力地倒在地上。

男人拉开枪栓，迅速退下滚烫的弹壳来，然后继续瞄准下一个敌人。

砰——

死神无处不在，带走一个又一个不知所措的士兵。死神不需要思考，不需要主见，但凡是任务，他就会完成，但凡是目标，他就会消灭。

末了，男人将弹药堆在了一起，然后点燃了一根引线，转身便离开炮击阵地。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迅速聚集的乌云，于是加快步伐，原路返回阵地。

轰——

堆积的炮弹点燃后炸开了一朵无比绚丽的烟花，连大地都为此震了震。

男人沉默地背起步枪在林间奔跑着，头顶的乌云越积越多，相信没过多久，就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来临，人类很难在这场暴风雪中独自生存下去。

那么他就要尽快回到——

男人突然向左一拐往前扑去。

噗——

脚边有什么东西打进了雪地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接着是熟悉又清脆的枪声。

莫辛纳甘。

他不敢怠慢，立刻转移自己的位置，一个打滚便裹上了雪，完美地隐藏了起来。顺手将自己的莫辛纳甘从肩上抱到自己的怀里，背靠在一个小斜坡里，侧耳倾听着远处的声音。

暴风雪已经逼近了，咆哮的冷风携带着雪花吹打在少女的脸庞上。

她眨了眨碧蓝的眼睛，继续注视着眼前那片树林。她知道，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她绝对绝对不能错过。

她彻夜未眠，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演练各种情况，为的就是要与他——白色死神较量一番！

西蒙海耶！

少女那被冻得几近僵硬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的微笑，她吃力地抬起手拉栓上弹，然后就向前爬去。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她有自信将自己完美地融入景物当中。

开始了。

两人同时在心中默念。

……

“报告！我方炮击阵地被敌人突袭摧毁了！”

“该死……果然会这样子！”

“那总攻计划……”

“只能推迟了。还有，不是说那个什么狙击手会来吗？我怎么现在还看不到他的鬼影！”

“是的，那边发电报说已经派来了，不过……”

“真是****，有能耐就给我搞定对面的白色死神啊！在这里玩失踪。不管了那个狙击手了，你先下去吧。”

“是！”

……

砰——

又是一枪。

西蒙扣动扳机后立刻转移位置，在他侧身的一瞬间，子弹呼啸而至将他的斗篷打出个洞来。

他沉默地倒数几秒，然后突然将一块石头朝旁边扔去，自己则从另外一边跑去。那块石头被打成碎块的时候，西蒙已经停止奔跑，半蹲架枪对准了对方狙击手的位置。

三点一线！

砰——

他没有犹豫，开枪后立刻打滚离开，紧随而来的子弹立刻嵌入他刚刚趴着的地方。

很麻烦，西蒙确信自己遇到了一位很强劲的对手，这位对手与以前遇到的人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男人皱了皱眉头，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无声地趴在雪堆里，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一切。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已经被完全盯上了，这种感觉很少出现，每次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将要暴露。

他不敢松懈，因为付出的代价将会是他的生命。

男人能够感觉到暴风雪越来越大了，风雪严重阻碍他的视野，眉毛上都挂起了冰霜，他必须抓紧时间，不然他就会被狂暴的大自然埋葬在这里。他环顾四周，看见的只有昏暗的树林和冰冷的雪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莫辛纳甘，起身沿着斜坡开始奔跑。

少女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给自己握住枪的手给予一些少许的温暖。因为肾上腺素的原因，她此时居然感觉不到寒冷，并且顶着寒风开始奔跑。

暴风雪底下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在寒冷之中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两位狙击手向着心中所想的方向不断前进，直到他们正面相遇。

首先是反应过来的是西蒙，他一个箭步向前滑铲，举枪便对准了那个人。火光立刻吞没在风雪之中，子弹歪歪斜斜地划过她的脸颊，将几根发丝割断。少女没有犹豫，抡起步枪就往前抽去，直接侧击对方的腰部将别人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男人咬着舌尖，迅速向后跳去，然后拉栓上弹。这清脆的声音即使在暴风中也能依稀听见，少女立刻追上前去，一个回旋踢将对方的枪口踢开。

砰——

子弹落到身边的大树上，打飞了几块树皮。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秒，同时望向对方的眼睛。

下一秒，少女突然扑了上去。而西蒙立刻打滚避开，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猛地往少女扔去。在暴风雪中每个人都没有了视野，再加上这一把雪，更是难以看清。

少女那碧蓝色的眼睛开始望向四周，一个打滚捡起了自己的枪，然后朝着一处方向突然扣动了扳机。

砰——

……

“少尉，暴风雪来了，快回去躲避一下吧。”

“不……他还没有回来。”

“少尉！这么大的暴风雪，是没有人可以横穿这片森林的，没有人！”

“那**也要等！万一他回来了没有人接应他怎么办！”

“失礼了少尉！”

噗——

“你，你**，居然打我……”

“快把少尉抬回去，准备好抵御暴风雪！”

……

在自然面前，人类始终是无力的。

少女抱着莫辛纳甘，吃力地顶着暴风向前进。她不知道该去哪里避一避这场风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找不到好的防风地。

她抿了抿嘴，就伸手把枪上的瞄准镜架卸下丢到一边。

她还是失败了。

最后的一次射击，她在瞄准镜中望见了对方那冷漠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扭动身体向旁边躲去，子弹呼啸而至，将她的瞄准镜打得粉碎，金属碎片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咕咕咕——

“呜……好饿……”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感觉自己快要饿扁了。为了追踪白色死神，她已经好几天只吃一小块压缩饼干度日子，就连水都没有喝几口，并且几夜都没有合上眼睛休息哪怕一个小时了。现在还要顶着狂风暴雪，无助地四处游荡。

她沮丧地垂下双肩，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在雪地里挣扎着。

扑通——

毫无征兆的，她就双眼一黑，向前栽倒在地上。

沙沙沙——

风雪几乎要将她淹没。

白色死神如期而至，将她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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