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片段四 八重葵，我的母亲

“秘剑·一闪！”

绯色的剑痕一闪而逝，土蜘蛛那巨大的节足居然在瞬间被一刀两断；而对于八重凛来说，她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有那道身影闪过的刹那，飞舞在空中的可怖节足与属于土蜘蛛的绿色血液。

——以及，那一瓣瓣，散落在空气中的落樱。

“咕嘎嘎嘎嘎！”

土蜘蛛瞬间吃痛，嚎叫出声；如筛糠般它抖动着自己的残肢，似乎是以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痛苦；然而随着绿色血液的不断撒出，瞬间加剧的疼痛让土蜘蛛的复眼甚至都变得有些扭曲。

这本是残忍得不可名状的场景，樱发的女孩似乎也被那刺眼的断肢震撼而愣在了原地。

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战栗得无法动弹的表现。

因为，八重凛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即使眼眶里满载了泪水。可那晶莹的闪动透露出的是希望的光芒——那是何等幸福的喜极而泣！

凛知道，她所等待的真正的救援、她所等待的奇迹终于已经到了！

而在八重村这样偏安一隅的落后村落，有能力来救她的、有可能来救她的，除了“她”，还有谁呢？

已经到了嘴角的呼喊于是按捺不住，终于脱口而出——

“妈妈！”

藉由“一闪”冲到空中的身影扭过头，对着凛微微一笑，同样是樱色的长发如流苏般飘动，巫女服长长的衣袂猎猎作响。

八重葵，来者的名字是八重葵。

她是守护着八重村、供奉在八重神社的巫女。同时，也是八重樱和八重凛的母亲。

“凛！你先离开！”

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葵没有追击土蜘蛛，而是转头朝凛大声喊道。

让凛离开是必须的。因为，哪怕是她，也不能保证对面的妖怪不会伤到自己心爱的女儿。

随即，她直接转身，将染着绯樱颜色的太刀摆在身前，即使整个人在空中，她的握剑架势也是十足的标准——刚刚闪过的绯色刀影，一定便是来自于她手中握住的这把刀吧？

“凛！快让开！”

呼喊着小女儿的名字，八重葵从天空中的飘浮状态以凛然的姿态爆发出了剑势——那是唯有剑中豪杰才能掌控的，将天地环境与自身紧密结合的剑之奥义！

刹那间，一道绯色的流光再度滑过，土蜘蛛的第二根节足也应声而断！甚至，一大蓬绿色血液再次爆出，却连八重葵的巫女服的触碰不到！

——“秘剑·一闪！”

不同于在平地上的施展时的如普通的光影吹滑过，加持了重力势能的一闪，冲刺瞬间速度几乎可以媲美闪电，以“地上最快”来自称都绝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哪怕，即使是传说中如仙人一般的缩地成寸，这道“一闪”比之，速度上绝对也毫不逊色！

不过，优势虽然已经建立，但战斗还并未结束。

两次一闪，两次断肢，从未有过的剧烈的疼痛，给土蜘蛛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土蜘蛛的精神里跳动着恐惧的念头。

如果再束手无策下去的话，它必死无疑！

逃跑是不可能的，土蜘蛛的狩猎本能明白，对于掌握有那种犯规级别移动技能的人类来说，逃跑就像是把后背露给天敌一样，只能是愚蠢的送死。

所以，对于土蜘蛛来说，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现在，已经是它最后的、惟一的拼命时刻！

土蜘蛛的复眼已经变成了通红色，两根断掉的节足冒起了阵阵黑气，断口像是被什么物质止住了流血，然后断肢的疼痛才终于逐渐平复。

“咕，嘎嘎嘎……”

这是它低沉的愤怒的嘶吼，像是一只被挑衅了的猛兽一般——不，与其说是像，倒不如说它本来就是。

土蜘蛛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弓起，分列两旁的八足以四足固定身体，还余下的两足则形成了犄角之势，复眼中猩红的光芒闪烁，它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八重葵的破绽。

哪怕葵现在是背对着它的，它也不敢轻举妄动。

“妈妈！一定要小心啊！”

此时的凛已经站在了树梢上，她面朝着自己的母亲大声喊着。

“嗯，凛，小心别摔下来哦？”

完全就是像在郊游了啊。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活蹦乱跳的，然后眼里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只不过，当她回过头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

“呵，刚刚进入成长期的小小土蜘蛛，也敢如此猖獗？”

樱发的巫女回头侧身，本应是侍奉神灵、性格温婉的她，在此刻，脸上却露出了冰冷的、阴森森的笑容。

如果说对于普通人来说，鬼是他们无法抵抗的灾难之物的话，那么巫女之于鬼来说，就是斩鬼之“鬼”。

“敢伤害我的女儿……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她再次拔出了腰间的樱色长刀，名为【灵刀·樱吹雪】的绝世刀刃脱鞘而出。

通体绯红色的刀身在浓郁的雾气中轻微闪动。那既是供奉在神社的祭具，也是专属于巫女的标志；那既是灵力的承载物，同时也是……弑杀妖物的利器！

“秘剑……一闪！”

【秘剑流】，传说中每一式都是其他流派奥义级别的神秘流派，每一招都无愧于“秘剑”的名头。八重葵仅仅凭着一式“一闪”就将土蜘蛛的两根前足切下，毫无疑问，这绝对是站在人类顶峰的技艺！

“叮！”

只不过，这凌厉的一击，却并未再建奇功。

绯色的流光闪过，却并未如想象中的那样再次贯穿敌人。

“哦？”

八重葵稍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巨物。

土蜘蛛余下的两支可以自由支配的节足横挡在一闪的必经之路上。刀身与节足紧密相接，原本相较于刀锋无比脆弱的节足竟在此刻犹如钢板一般抵挡住了那无坚不摧的剑刃。

“啊……果然嘛，是用妖气强化了自己啊。”

葵对此却没有半分惊讶。甚至看着不断冒着黑气的怪物，她还了然地点点头。

毕竟是守护了八重村十数年的巫女，对于八重葵来说，这种状况她已经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不过，只是区区妖气而已。”

八重葵原本握在刀柄上的左手松开，瞬间从腰身的第二只剑鞘上再次抽出一把稍短的刀——

“铿锵！”

几乎在毫厘之间，葵防御住了从左侧袭来的节足。虽然第二把刀相较起第一把刀有些朴实，但是其坚固程度也绝非凡剑可以比拟。

樱刃，这是第二把刀的名字。

以此为标志，一人一妖之间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战。土蜘蛛的节肢看上去庞大而有力，燃烧着黑气的模样更是可怕得令人胆寒；然而八重葵却是轻描淡写地将之全部接下，长长的袖筒飘飘，与其说是在打斗，倒不如说是在倾情而舞。

“……”

看着眼前这激烈的战斗，靠在树上的八重凛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人类的身姿比起妖怪来说还是太小了，对于幼小的凛来说，她的确知道母亲是一位强大的巫女。

但是土蜘蛛的恐怖，她也是亲身感受过的。强大的力量，恶形恶状的身体，无一不触动着幼女内心的恐惧。咚咚作响的胸腔里跳动着对母亲的担心。只不过，紧张到大气也不敢喘的凛无法出声提醒就是了。

当然，要是她能够近距离看到八重葵如磐石般稳定的手，就能体会到她的游刃有余吧。

没错，八重葵此时真的是游刃有余。

因为土蜘蛛此刻已经手段尽出，而八重葵却还没用全力呢。

“仅仅靠凡人的技艺是解决不了的吗……这样可不行。”

八重葵一脸恬淡地说道。

“毕竟……我的女儿是会担心的啊。”

话音刚落，猝然之间，刚刚还在与土蜘蛛僵持住的绯色长剑突然暴起！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斩！

“神心落樱流·零虚三闪！”

大概这是土蜘蛛最后见到的、也是它此生见到的最美丽的景色了。绯色的剑影带起了三道巨大的剑气，缭乱的剑影甚至让土蜘蛛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没有剧烈的碰撞，也没有轰然的声响，仅有在瞬间的无声滑过。然后土蜘蛛的身体就这样被轻易地肢解。

刚刚还在疯狂地嘶吼的土蜘蛛直接化作了毫无生命气息的尸块，散落在了地上。

“妖气什么的，比起你的长辈们，你还没练到家呢。本来我并不是很想用灵力的。”

八重葵摇了摇头，将光洁如新的两柄刀重新插回腰间。温柔的笑容便在这时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凛！”

她朝女儿藏身的地方走去。听到母亲的呼唤，女孩子便毫无顾忌地从树枝上跳下，葵也笑呵呵地将自己的小棉袄接住。

“妈妈！你好厉害啊！”

凛被拥在葵的怀里，发出了真诚的赞叹。她盯着八重葵身上的巫女服，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小星星。

“没什么的，如果凛的话，我相信以后一定也能有这么厉害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样真的就太好了！”凛微笑着说，“不过，要说成为巫女的话，凛觉得，姐姐应该能比凛做得更好。”

“……”

这一次，葵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了。她是应该反驳吗？还是就这样默认呢？

最后，她还是只能嗡动了一下嘴唇，避开了这个话题。

“凛，走吧，我们先去神社吧。”

“嗯！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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