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宁盆地为群山环绕,素来易守难攻,遏在南洲中部之中,连通南北两地仅有七座关险,呈南四北三之势,其中南四为曹留关、走马关、米仓关、谷阳关,曹留与走马道途通畅,在这道路险阻,峻岭连绵的山势,足以称得上是阳关大道,而米仓与谷阳两道则道路较狭。米仓临近汉中东部,汉中本为盆地,东部地势尤为低洼,无高地可据,是兵家上的死地,无论是以水淹,抑或是火攻都极其易取,所以南洲联军主要兵力集中于曹留与走马两关,对于米仓一关,防备较少。米仓对兵力较之天魔宗有些捉襟见肘的南洲联军来说,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且南洲联军亦无寸土必争的想法,米仓一关,算是一个毫不吸引人的诱饵,天魔宗若是想夺下米仓跨入汉中东部,便是跨入兵家死地,南洲联军绝对乐见其成。
大圣女唐还坐在军帐内,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举着一封谍报。
她眼神淡漠,来来回回将谍报看了十多次,俊美青年此时走入军帐中,见此问道:
“主子,还在看吗?”
“嗯。”
唐还应了一声,继续道:
“北将象军大半兵力覆没,剩余人马被唐伊接收,谍报上说,高连明仁义无双,以计诱敌,以身殉职,吸引敌军大部分兵力,而后唐伊依高连明之计,直取夏铭。这样一说,那个已壮烈牺牲的高连明倒是一个天下将才,只是用计把自己用死一招,倒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俊美青年摇头笑道:
“主子太风趣了,世上岂有故意用计用死自己的人?恐怕高连明所谓壮烈牺牲,二圣女在其中的手脚一定不少。不然高连明本可不死,何况我们给高连明的指示监视二圣女所在的黄坤虎军,从未叫过他攻城掠地。”
“确是此理,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高连明被选上督军一职,二圣女在其中也恐怕暗藏些许手脚,天魔宗一共八军,八个督军主将并非是圣主可一言决定的。需先行考察与选拔,再由长老们与锦绣供奉共同决定,故这八个督军里我的人不多,原本领北将象军的高连明算一个,南印佑军的督军主将王之算半个,其他不乏有起自草莽之间的人,亦有不少观望我与唐伊的中间派。”
唐还放下谍报,这份谍报并非是唐伊所写,而是由她安在黄坤虎军中的心腹卫晋所写,如此看来,连她的心腹亦被蒙在鼓里,
“如果一开始便将两军安在唐伊的黄坤虎军后方,那么唐伊就算是智绝天下,也绝无可能如此之快破局,只是天魔宗仅有八军,一军在西线,五军在东线,难以调出一军去东线,一旦调出,我们便无对南洲联军兵力上的优势,汉宁本就易守难攻,天魔宗如此对耗,实在耗不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南洲联军。”
俊美青年坐到唐还面前,手指摩挲着汉宁盆地的沙盘,道: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里,我天魔宗师出有名,兵力强盛,占人和,南洲联军据守汉宁,占地利,而二圣女计夺夏铭,占天时。三者里,最弱的仍是唐伊,而她又能如何破此局?”
唐还云淡风轻道:
“你忘了一个人,那个本该成为出局弃子的人,她站长羽宫一方,必已将我和唐伊的对立之事和盘托出。唐伊夺得夏铭,未尝没有长羽宫在其中谋划,以此来恶心我们。现在唐伊和他们算是眉来眼去,没红杏出墙之实,却也有那个意思。天魔宗在东线布置了两军,共一万一千人,南洲联军方面亦在一万人以上,兵力上看,是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有可能灭了谁,但唐伊夺夏铭之后,北将象军损失过半,两军加起来不足万人,已难攻东线,如此一来,南洲联军的东线便守住了。此间事了,唐伊夺得北将象军的兵马,不费一兵一卒,南洲联军覆灭高连明过半兵马,守住东线,两方皆得利。唯一牺牲的,便是那个仁义无双的高连明而已。”
俊美青年捏起下巴沉思片刻,看着汉宁沙盘,开口说道:
“那么,以我来看,南洲联军的下一步,是将二圣女送往汉宁。”
“而这也是唐伊的目的,她已无攻东线之力,再留在东线,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现在,她在等一个机会。”
唐还看着汉宁沙盘,细滑的手指敲桌,反复呢喃道:
“一个机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螳螂,谁又是蝉,谁又是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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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唐伊在夏铭城大街上四处闲逛,东走走西走走,街巷大多空置,百姓已被迁往北部,这让不能杀人放火,为恶一方的唐伊很是遗憾,沿着街巷走去,四处张望,什么都没发现,她百无聊赖的一拳捶墙,墙壁顿时崩毁。
一声尖叫响起。
一个小女孩灰头土脸跑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包子,看了看原本躲着的地方,又看了看唐伊,终归不敢哭出声来,抽了抽鼻子,扔下包子,转头就跑。
白衣女子捡起一块碎石,注入灵力,随手一弹,便击中了女孩的后腿根,女孩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唐伊缓缓向她走去,饶有兴致的打量这没逃出城内的女孩。
女孩眸子里全是惧怕,颤抖的嘴唇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看见唐伊走来,赶忙用还完好无损的双手爬行,竭力让身躯往后退。那女魔头在她身后不急不缓的跟着,发出桀桀阴笑。不知退了多久,女孩终于没力气了,趴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那白衣魔头走到她面前。
“怎么不跑了?”
唐伊笑问道。
女孩咿砑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喉咙处。
“你不能说话?”
唐伊有些压抑道,她抱起女孩,女孩点了点头,恐惧的看着她,像只惊惧的小兔。
白衣女子摸了摸下巴,又问道:
“你怎么没逃出城去?”
女孩垂下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子铺。
“你是乞儿?这身上的衣服都是偷来的?”
唐伊一开始看见这女孩时并没有这种想法,因为女孩的装束跟平常殷实人家的女孩差不太多,看起来也模样干净,没多少邋遢感。
她转念一想,应是女孩在城中的大部分人跑后,就偷溜进别人家的门府,然后洗了澡,偷了一身衣服,又去了包子铺找吃食。
唐伊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你知不知道近来有个女魔头,喜欢杀人,五马分尸都算家常便饭。”
女孩摇了摇头,忽然一怔,后知后觉的看向唐伊。
“没错,说的就是我。”
唐伊点头道。
女孩更怕了,身子颤个不停。
唐伊起身,拉住她的手,女孩想躲开,却被白衣女子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胳膊拧不过大腿,手还是乖乖给牵上了。
白衣女子拉着她走在街巷里,边走边聊道:
“你运气比较好,年岁小,又是哑巴,让我提不起杀你的兴趣,养着你在身边当个小奴婢想来不错,不过不仅要端茶送水,还要愿打愿挨,要打你的时候你就得笑着把脸凑过来,打完后…算了,还是给你哭吧,不给你哭好像不太近人情。你长大以后要是出落成一个模样周正的美人,又把我伺候得舒服,我倒是可以把你送给品性不错的人做妾室,不用再当奴婢。如果伺候得不好,我又没杀你,你就等着当个玩物好了。”
许是白衣女子说话时语气随意,女孩心中的惧意反而更甚了,她转头看了看后面的街道,正琢磨着怎么逃跑时,只是被白衣女子拿石子击中的后腿根实在太痛,最多跑上一小段距离。
白衣女子扫了她一眼,道:
“想逃跑?行,我立刻杀你。”
女孩身子轻颤,摇了摇头。
唐伊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说出一句让她全身冰凉的话,
“事不过三,你要是第三次有这种想法,我可以先砍掉你一根手指。就女子的心胸来说,我这算宽广的了。”
而后白衣女子捏起下巴,想了想,又开口道:
“我也不问你有没有名字。以后你就叫水方,海水的水,方圆的方,明白没?”
女孩点了点头,她不识字,不知道“水、方”两个字怎么写,可眼下这情况,她觉得不想点头也要点头。
随后,唐伊把取名水方的女孩带回军营,丢给了她一本书,叫她自己学着认字,一天认不来三十个就打手。女孩认了一天,才勉强认了二十三个字,唐伊当晚把她的手打得通红。女孩没胆子哭,就抽着鼻子,唯唯诺诺的认错,晚上躲在被窝里,轻捂住被打的手,小口小口的吹气,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冀望,然而自始自终,唐伊都没过来看她,更没有说几句安慰的话,水方抱着暖和的被子,孤单单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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