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间曲 王大乐的眼中

她告诉我们，她是我们的妈妈。

但是不可能，妈妈已经死掉了。妈妈是自杀在爸爸的怀里的，在之后爸爸也死掉的。

我没有看见他们死掉时候的表情，外公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可是外公并不可信，外公没有在意过我和小玲。

我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说是我们的妈妈，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她不可能是我们的妈妈。

她握着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小玲的手，想把小玲带离我的身边。

这个事情的不被允许的。

只有这个事情是绝对不可以的。

小玲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身边，我死死拽住小玲的手。

那是我的妹妹。只有这双手，我绝对不会放开。

那伪装成妈妈女人向我走过来了，一记耳光重重扇在我的脸上。

没有过多少时间，她就撕破了伪装，妈妈是绝对不会打我的。虽然很见到妈妈，但是妈妈总是会温柔地和我们说，“要听好爸爸和外公的话，妈妈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们。但是妈妈是爱你们的。”

妈妈每次在出门之前都会这样和我们说，然后在我们的头上都亲一下。

那个温柔的才是妈妈。

她一定不是妈妈，看我们的眼神是毫无表情的。好像是讨厌着我们。

妈妈很爱爸爸，所以妈妈和爸爸一定是一起死掉了。一起去天国了，我不恨他们，妈妈爸爸一定在天国很开心吧。所以忘记了在天国祝福我们。

但是我不怪他们，因为妈妈总是很忙的关系吧，虽然我不知道妈妈是在做什么工作，但是总是很忙。每周只有周末才可以看见妈妈回家，妈妈总是很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到了天国妈妈就可以不用忙于那么多的工作，就可以和爸爸在一起快乐的生活了吧。

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总是很沉默，不爱说话。爸爸有一个烟袋，平时从来不用。每每到了星期五的时候，一大清早就会拿着烟斗，坐在村口，抽着烟，等着妈妈的回家。然后一到周末，就是一袋接着一袋抽。

妈妈讨厌抽烟的爸爸，爸爸的烟斗总是会把妈妈呛得直咳嗽，然后妈妈会骂着爸爸，然后爸爸总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已经戒不掉了。

爸爸妈妈是那么相爱，明明妈妈是那么地爱护我们。每次回家总是愧疚着对着我和妹妹，总是会一手抱住一个，对我们说，“对不起，没有时间来照顾你们。但是很快了，很快就好了。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就会有时间了吧，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大乐你一定要照顾好小玲，这是当哥哥的义务哦。”

妈妈是温柔的，虽然每周只有那么一次，但是我们总是会期待妈妈的回家。虽然说爸爸对我们也很好，可是没有妈妈的生活中总是会觉得缺少些什么，欢笑的时候也有，却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时候那么温暖，那么尽兴。

爸爸也是这样觉得吧。

爸爸妈妈在身前没有太多时间在一起，死后因为幸福而忘记了一些细节，这是被允许的。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了呢，一定是那个时候吧。

爸爸病倒的时候。

在那天，爸爸在走廊里摔倒后。

妈妈的眼神变了，妈妈眼神中的温柔少了，尽是我看不懂的表情，那是什么，快哭出来的表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哭泣过，哭泣的总是妹妹。看见毛毛虫会哭，被邻家小孩嘲笑了会哭，每次妈妈要离开家去工作的时候会哭。

从妹妹那里我知道妹妹捂着眼睛，发出“哇哇哇”的声音叫作难受，叫作悲伤。

可那个时候，妈妈表露出来的神情，是和妹妹不同种类的难受，我真的看不大懂。

“爸爸怎么了？”妹妹问妈妈。

“爸爸一定累了。”妈妈坐在爸爸病床前，眼神从来没有从爸爸的脸上移开过，“爸爸一定是等妈妈等得累了吧。”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躺在病床前，看着妈妈。

爸爸和妈妈有着同样的表情，那样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谁都没有哭。

妈妈的工作并不允许她一直在家里，周末过完，妈妈又要走了。

以往的每周日晚上，都是由我和妹妹还有爸爸一起送着妈妈离开村子的。

可是这次妈妈却是悄悄走掉的。

妹妹哭了一夜，因为妈妈一声不响地走了，没有和妈妈道别。妹妹嚎啕大哭了一个晚上，真的很吵。

但是我没有骂妹妹，因为妈妈说过，我要保护妹妹。

我离开了房间，来到爸爸的房间。却不敢进门。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大乐吗？进来吧，我没有睡着。”房间里的爸爸说话了。

我打开爸爸房间的门。

“爸爸，你怎么了。”我趴到爸爸的床上问爸爸。

“爸爸只是做了坏事情了，被长乐仙人惩罚了。”爸爸坐起身子来，打开床边的台灯。

“爸爸做了什么坏事情了？”

爸爸又摆出了我看不懂的表情，眼神游离着。几次欲言又止。

“大乐，妹妹睡着了吗？”

“不知道。”

“你去把门关上。”

“恩。”我跑去关上门，听见爸爸咳嗽了几声。

“大乐，你也是个男子汉了。”

“恩！”

“既然是男子汉，爸爸有些话想和你说。不过你要答应爸爸，要把它放在心里，不能忘记。但却不能和任何人说。”

“绝对不会说！”

“爸爸啊，其实会一直说谎呢。”

“爸爸会说谎？”

“爸爸其实一点都不爱抽烟呢。”说完摸了摸床头的烟袋。

“那为什么要抽呢。”那时候我似乎是为了配合爸爸不断提问。

“因为啊，爸爸希望妈妈能够多关心自己一点呢，很自私吧。”

“是因为爸爸爱妈妈吗？”

“臭小子，爱这个字跟谁学的。”

“隔壁的小翠，她说她爱我。我也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这就是爱吗？爸爸，我以后可以和小翠结婚吗？”

爸爸大笑了很久，很久，一直笑到没有体力的感觉吧，然后就是爸爸一长段语言，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也搞不清楚。

“爸爸妈妈虽然说结婚那么多年，也有了你和小玲。但是彼此接触并不算多。所以周末见到妈妈的时候，心里会紧张呢，就用抽烟来伪装自己的紧张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妈妈能够多在意一点爸爸呢。每次她唠叨我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特别开心，这就证明妈妈还是在乎我的。”

“爸爸好聪明呢！”虽然我完全没有听明白，可看到爸爸一脸得意就觉得该夸奖下爸爸。

“但是，但是……爸爸终究背叛了妈妈呢……”爸爸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曾经有过一丝的念想，想和妈妈离婚。毕竟我们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所以爸爸就遭到了长乐仙人的惩罚了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长乐仙人不会允许拥有龌龊内心的人存在于村中的。终于，神罚还是来了。所以……”

“这几天妈妈在身边一直看着我的时候，那种表情我真的是不想再看到了，看到的时候就如心绞痛一样。我真的很对不起妈妈呢，给她填了那么多麻

烦，她的工作本就那么忙。我却……我却……还是成了她的绊脚石吧……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

爸爸咳嗽起来了，咳得非常凶，泪水从眼角流出来了。

我紧张极了，想起扶爸爸。摸到爸爸的时候，觉得父亲的身上好烫，像早上吃的包子那样烫。

爸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背叛什么的，神罚什么的，那是什么。

“爸爸呢，现在呢，其实……咳咳……非常想和妈妈在一起呢。却总是抹不开面子。”

爸爸的咳嗽已经停不下来了，从胸中掏出一块布头一样的东西。

“爸爸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再看见妈妈了。下次如果看到妈妈的话，就告诉她……”

爸爸深呼吸一口，把咳嗽压了下去，说，“告诉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等到她回来了……”

第二天，爸爸没有了。

爸爸从房间的床上没有了。

家中就只剩下我和妹妹了。

我好害怕，妹妹哭了。

我不能害怕，我要保护妹妹。

我跑到了外公家里，敲着外公的门。除了妈妈，就只剩下外公了我们。

“外公，开开门。爸爸不见了。”

外公家的门没有开。

这个时候乡里人嚷嚷着，今年被神罚的人已经知道了。

大家在往长乐河走去。

大家说着。

“今年又有人背叛了长乐仙人呢。”

“今年也有人受到了神罚呢。”

“长乐仙人果然每年都在庇护着我们呢，排除那些背叛神明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着爸爸，爸爸只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他们要用那样的口气来说爸爸呢。

可是为什么！

妹妹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

妹妹一直都很听外公的话！妹妹一直都遵循着妈妈的指示说要听着大人的话的！

为什么妹妹会和爸爸一样浑身发烫。妹妹也和爸爸一样背叛了谁吗？

妹妹也会想以前的爸爸一样，在某一天消失的吧。

一定会的吧。

妹妹你没有见过吧，爸爸消失那天晚上的表情，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看起来很难受的爸爸，快要哭出来的爸爸。

妹妹一定没有见过吧。所以才会在自己浑身发烫的时候，还是说着要听那个冷漠的外公的话。

那个外公根本不喜欢我们！他一定讨厌死我们了吧，作为被神罚的人的儿子和女儿，是会被外公作为唾弃的存在的吧。害死他的女儿自杀的人的儿女，他一定不会饶恕我们吧。所以才会用那种憎恶的眼神看我们，所以才会用那种冷漠的表情对待我和小玲。小玲明明那么听话乖巧，妹妹在身体发烫的时候，外公却没有来看过妹妹。所以不会错的，他一定非常恨我们。他一定知道妹妹身体像爸爸那样开始发烫了，马上就会消失了，在什么地方非常开心着吧。因为妹妹快消失了，因为憎恶的人快消失了，一定开怀大笑的吧。

我得保护妹妹，只有我才会保护妹妹了。

我答应过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妹妹的。

不管是神，还是死神，我都不会让他们带走妹妹的。

从我妹妹的身边滚开！滚开！

那个伪称妈妈的人向我走过来。

“滚开！滚开！放开我的妹妹！”

小玲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女人又扇了我一个耳光。

头好晕，快站不住了。

她抓住我的肩膀，不断摇晃着我。

“我可是你的妈妈啊！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你这个不孝子。”

又是一记耳光。

我已经没有力气站住了。

你不是我的妈妈，根本不是。

你为什么要冒充那个温柔的妈妈。伤害妹妹的人不可饶恕，冒充妈妈的人也不可饶恕。

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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