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石碑,尽管历经风吹日晒,仍依稀可辨别其上的箴言:“信仰,使我们成为义者;信仰,让我们无罪;信仰,让我们与上帝交流。”——很明显,这是路德宗的“因信称义论”,这里可能是路德宗新教堂。
远远可见,两座巍峨的尖塔各踞一方,捍卫着中间一堵高墙。其上有一朵巨大的石刻玫瑰窗,它盛开在高墙的顶端。一丝斜阳洒下,将其染成红色,它仿佛真若一朵玫瑰,绽放在百年风尘中。
走到近处,这绝尘的建筑更加让人叹为观止。无数竖状线条雕刻其上,彼此攀升,如逆行而上的水流般喷薄而出,延伸向峰顶,似乎要直插云霄。承重的构件反而纤细无比,若一根根薄薄的刀片,腾于墙体间,似乎要乘空飞去。本该圆润的拱顶却纷纷在顶端化作尖形,如同一堆利刺。
它就是一把雕刻着精美浮雕的镂空钢刀,无比凌厉,立在这片荒芜的尘埃里。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楼体在夕阳下折射出绚烂的光,似乎超然尘上,随时会凌空而去。
“这是附近见到的最完整的建筑了,天黑前在此歇息吧。”少年一边惊叹,一边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女点点头,同时看了看四周,有些忧虑,补充道:“毕竟也是教堂,这片地方总感觉有些古怪瘆人,晚上说不准有什么妖邪。兴许一些诡异和不详难以侵扰这片圣地。”说着,二人就推开了沉重的铜门。
“嘎吱,”一声沉闷的金属音悠悠地环绕在空旷的内室。若有人从教堂顶端俯瞰,会惊讶地发现:
平面布局十分严谨,形状如一个修长的“拉丁十字架”稳稳地铺在地面,然后四周的墙体沿着“拉丁十字架”向上拔升,再形成各自的尖塔形。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墙体的彩色玻璃上,宛转着七彩流光。一时间,红黄蓝绿各类颜色倒映地面,让人眼花缭乱。
“应该没错了,拉丁十字架平面结构,哥特式风格建筑,却是‘因信称义’,基本断定了是路德宗。”同时,少女指了指教堂内一个不大却精致的盆子——晚霞经琉璃反射,将五彩斑斓的光芒倒映其中,显得格外神秘:
“在教堂内部设置洗礼盆的,肯定是新教了。天主教的洗礼盆都是在走廊或者门口。”
“再加上祭坛上的耶稣受难十字架苦像,在新教中,只有路德宗才有此特征。”少女信誓旦旦,分析道,再次肯定了她的想法。
“想不到你还是个神学家,该不会是个基督徒吧。不对啊,从没见过你去我们镇做过礼拜。”——如今世界经济一体化,文化交融,宗教信仰自然也是百花齐放,各国各地都是如此。
“我的奶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她给我介绍过一些宗教知识。”
“已经很厉害了,能分得这么清。不像绝大多数国人,连自己到底信仰的是新教还是天主教,或是东正教都不清楚。”枂桦想起上次学校的一个哥们,说自己有信仰,然后枂桦就问他哪一支,那哥们一脸懵逼,回答:“什么,不都是一个基督教吗?”
真觉得无奈,有时很怀疑本国许多基督徒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你连自己的源头都不清楚,这不是乱认爹妈吗?
二人进入大厅,殊不知,推开铜门的那刻起,考验已经开始。
他们走过五光十色的窗影,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光竟如水波般,在两人的踩踏下,泛起了轻微的涟漪。
祭坛旁边干涸了百年的洗礼盆,此刻也凝结了几颗露珠,无声无息地滑入盆底。
神龛上,铭刻的经文泛动着点点光彩,只是由于灿烂夕阳的掩盖,肉眼难以发觉。
“——铛”,悠远的钟声突兀地响起,荡漾在原本沉寂的大殿,登时让两人大惊失色。
一道金色的音波扫过,扬起了成片的灰尘。无数颗粒洋洋洒洒,穿梭于从窗口透过的几道光柱,变得金光闪闪。随之,一阵风琴拉起,古钢琴的清脆铃音敲出,配上色彩斑斓的光,让男女如临梦境,亦真亦幻。迷离虚幻中,仿佛看到前方的耶稣从十字架上走出,抬起双手引出一道通向天国的道路。
“快,稳住心神。”少女接连甩头,焦急地提醒,“这是昔日众人运行魔力,进行祈祷后魔能的残留,没想到延续至今,正常情况下是无害的,可这股魔力如今失去掌控,会致幻,陷进去恐怕再难清醒。”二人纷纷运起魔力,阻挡这股音波透入耳中。
出乎意料,悬浮上空的旁听厢房现出道道人影,阵阵诵经声传出,如雷贯耳,激荡在整个厅堂。
“——爱是永不止息。”一句经文飞过,撞击在两人的魔力罩上,使他们身影一阵摇晃,血气翻涌。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又一句经文扫过,把两人的护罩打出层层裂痕。
“耶和华以智慧立地,以聪明定天,以魔法救世”[作者注:有改动]
“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接二连三的吟唱终究打破了防御,直接贯入耳中,对他们精神进行摧毁。卡黛娜还好,能勉强保持清醒;而枂桦就有些眩晕了。
危机又起,洗礼盆中传来阵阵水声,一股清流涌来,带着庞大的魔力袭向二人。“快躲开”,少女尖叫。她目眦尽裂,受到幻术影响,行动迟缓,勉强躲过一波冲击,却来不及推开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看似柔弱的水流击翻在地,接连喷出几口鲜血。
少年立刻萎靡了下去,很显然他的内脏受到重创。黑亮的眼睛渐渐暗淡,瞳孔也涣散起来。“不要啊,你不要死啊。呜呜呜,都怪我自私,缠着你来寻什么传说。不要啊,你别吓我啊。”
女孩面色惨白,一只手捂住左胸,一只手揽着他的头,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哭成了泪人。少年涣散的眼眸突然又明亮了几分,似乎是被唤醒。
“快走,离开,别管我了,我的身体比谁都清楚,已经不行了。”说着,又咳出几口鲜血。
“胡说,你这不是好转了吗,我背你。”卡黛娜起身,要背起枂桦。
“走,我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没有意义的”,卡黛娜并没有听取他的劝告,执意扶起少年。此时,刚才的一道余波打了过来,击在少女柔弱的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眼看圣坛上水声大作,第二波更加汹涌的攻势即将到来。周围的诵经声也是越发宏达,似乎要将二人淹没。
“我没救了,滚啊!”少年朝她咆哮,说完后,更虚弱了,似乎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要死死一起,我就是不走,反正我也……”还没等少女把话说完,之前盒中朴实无华的水晶猛地亮了起来,轻轻飘在空中。一道身影浮现,对着神龛有些出神,竟是言语:“长老,姐夫。”
刹那间,躁动的魔力平息了,连同洗礼盆涌出的圣水,围绕起那颗魔晶缓缓转动,好像在追思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
【作者注:在新教,神职人员是可以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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