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渊攻入亚洲的第三个月,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一日,延霜从噩梦中醒来。
本来以为会在神奈川,这也正如她所愿,可惜,是学校。
许久不见自己的房间,她用了十几秒回过神来,确认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想要赶快去镜子前看看自己的模样,身体刚离了床就瘫倒在地上。
手指紧紧抠进地板里,感觉再多用一点儿力气地板就会破碎。以后难保不会继续住在这里,还是不要破坏的为好。
在冰凉的地板上趴了几乎半个小时,延霜感觉腿上略微有了一些知觉,但是肚子冻得难受。
怀孕这个念头出现后,延霜几乎是用能把人掐死的精神力量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剔除了。
因为嫌疑人不过两个,她都无法追究。
最终,镜子上的那张脸,依然是现实世界似乎应该使用的脸。
仅仅这样一年,外来者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这张脸,虽然有些憔悴,依然闪烁着无限动人的力量,因为承受不起这种力量,镜子支离破碎,消散须臾。
「笃笃笃。」有人轻轻地敲着门,延霜没有回应,那人就推门而入。
「延霜酱……」这个声音很耳熟,脚步声响起,那人走进卫生间。
「……」延霜与来者对视片刻,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灵动的深褐色大眼睛,正饱含热泪注视她。
「托灵……酱。」延霜怔怔地开口。
「好久不见,延霜,我,我很想你。」托灵抱住延霜,轻轻把脸贴在她的脸上,亲吻和舔舐她的脸蛋,耳朵和脖子。
「托灵酱,不要了,好痒。」把怀中的阿帕契少女抱得更紧,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她比自己更低啊。
「不要。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月了,我害怕,怕你会一直不醒来。」托灵把头埋在延霜的胸间。那里既不柔软也不健壮,只能感到两排清瘦的骨头,但是这种真实的「存在」的空虚感,让托灵由衷的安心。
「第十天,郑重华把你送回来了,此后,叶芙尼每天都会来看你,她告诉我很多。」
「是吗,你都知道了啊……」
「然后,那个郑重华恐吓我,如果不能让你醒来,就会狠狠地报复我。」
「是吗,真的很过分啊,真的是人渣啊。」
「不过没关系,至少你现在醒了,只要这样就好了,郑重华这个混蛋,我们以后再找他报仇。」
「还是,不要管他了,中国,需要他。对抗青渊,美国也是。」
「美国已经灭亡了!」
「你不希望它回来吗?」
「我是印第安人啊……」
「好了,好了,凌忻已经走了,明夜也早就下落不明,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好高兴,托灵酱。以后也要一起好好的活着。」
「嗯,嗯,如此,延霜,那么……可以接吻吗?」
「嗯?怎么?我们都是……女孩子吧?」虽然这么说,却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托灵的下巴。
「我见过……她,她们,郑重华对你做的那些事,还有,安明夜和凌忻,趁你睡觉时都偷偷吻过你,尤其是凌忻,借着和你住一个房间的便利,不仅吻过你,还玩弄过你的身体……我都看到了。」脸红起来了。
「是吗,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还有叶芙尼,要不是一周前她就不再来了,我绝不会放过她的。」
「延霜,现在你的身边只有我了,请和我,在一起吧,这是最后一个请求了。」
「我……」和凌忻的约定忽然浮现,,身体不由自足放开了怀中的少女,「对不起」。
「嗯……是吗?」恍然间,白色无面人在二人之间闪过,这是第二次见到她,神智便开始混乱。
也许云雾间纱优丽进了自己最后一份力,各种意义上。
「三次了,我也该知难而退了,我会把以前从一个少女那继承来的阿帕契之泪交给你……真的,在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之前,一直觉得异性恋才是正确的,你要……好好,开心的,生活啊?」
我就是,所谓的,愚者吗?
延霜不耐烦的闭上眼睛,嘴角微张,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打击了。
托灵咬着延霜的脖子,狠狠地**着,大静脉,鲜血,温暖,甜,红。
扯着皮肉和一根极长的血管,托灵咽下去,红色的水珠从眼睛里落下,打在地上转着圈。
好甜,好甜,好甜……
延霜,喜欢……
她终于回过神来,延霜已经成为一团粉红色的碎肉,血管神经筋错综复杂,黏糊糊的在房间八面,呈现出梦幻的粉色。这种红一直蔓延到地球朝阳面天空的每一寸,没有人为此驻足,如果世界要毁灭,就任他来,自己生存的轨道不容破坏,就是死,也要带着既行的原则入土为安。
「对,对不起。」惊慌失措的走了。
……
郑重华焦虑万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两个月来,东亚联盟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联合舰队全军覆没,海军陆战队被围困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坐以待毙,这些只是小问题。
然而青渊大军登录东海岸紧紧一个多月就使中国失去了北五市以外几乎所有领土,日本孤悬海外,前任上司委托他寻找安明夜的任务没有进展,一气之下他把在其他方面办事不利的安费平安若云父子斩了。对,他已经扛起大任,成为新的领导者了。
寻找单業岑的邱平下落不明,为了找回邱平,他不得不再排除一个助手。在延霜迟迟不醒来的这段时间,焦虑的他把叶芙尼玩坏了。
真的是坏掉了,就连承载叶芙尼的画卷也粉碎。
听闻有不少能人在安东卫,漠南道,哈密卫,天山卫,伊犁卫和火道建立起新势力,他无比渴望那些能人可以来辅佐自己来缓冲一下由于上次青渊进攻北京市造成的巨大伤害,即使是传说中侵占了云道的约吉斯王国。
那真是无比惨烈的修罗场,刚刚征召的四百万新军以血肉之躯将青渊军队从北京推到山海关,血肉铸造起一座新的长城。
从那天起,他代表了中国的灵魂。
……
「郑重华,我来找你了。」一颗浅蓝色的花瓣落在额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走出坐落于北五市中心的办公室,面前的女生披散着过肩的白发,娇小的身体上裹着米色风衣,眼睛是照亮漆黑世界的蓝色。看到了这样的景色。
「前辈,终于我也要离开了呢。」延霜笑着看着郑重华,目光深处,依然温润。
谁想到,开票竟然如此绝情,出人意料。
「曾经呢,我也想过试着去喜欢上前辈,后来虽然被前辈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但还是没办法责怪前辈呢。」
「叶芙尼的事,还有托灵,凌忻,明夜,都很对不起。」郑重华一直低着头。
既然这么说了,也该明白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他又造出许多孽障。
「嗯……没关系呢,如果,我也能代替她们说话的话。」延霜微微偏着头思考道。
「哦,你这个孩子,明明长得一副坏女孩的样子,眼神也是,声音也是,却总是很温柔的对待他人。」郑重华终于抬起头,无奈的摇着头。
「是的呢,不管前辈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前辈哦。」延霜笑的灿烂,郑重华的冲动便会更加冲动,心痛便会痛苦万分。
「北京的战事平息后,我会有很多任务的,以后,也许不会太见面了。」
「没关系哦,我也是,再也不必见到前辈了呢,这个世界运行到这一步,已经崩坏的差不多了吧,已经再做什么也没法补救了吧,纵使我们都死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呢。」
「是啊,人类在地球上一次次出现,毁灭,地球还是那么洁净如初,可人类却蒙受痛苦,说起来,这样的世界终究是错的吧?」
「这样的话,让世界和所有人一起结束也许就没事了哦。」延霜微微的笑,一切,终于风轻云淡。
「请前辈勿要挂念,在飞仙之日后,或许我还会挂念着前辈。」
北部五市的连接点,巨大的立交桥正中间的圆环下,修建着街区,桥也不高矣,楼亦不低矣,然而两者紧密重叠相安无事。
霓虹灯轻轻洒在黑色冰凉的地上,酒吧里女歌手的日式嗓音温暖哀伤。郑重华坐在感受不到温度的长椅上,手中提着700ml装的啤酒。
摘掉眼镜之后,终于,世界也变成美丽的霓虹色。
少女戴上耳机,背好书包,裹紧了风衣,一步一步向南走去。
那个温柔的背影,如果有及腰的雪白长发,一定会,更加温暖吧,那样的话,当初,我一定会更加紧紧地拥抱住她吧。
「さよなら,前辈,等到我二十岁的时候,一起喝酒吧。」
最后的话,在脑海中来来回回千百次。
如果我再次伸出手,你还会握住吗?
如果我再次伸出手……
你的背影也在黑夜中渐渐湮灭了……
今天的似乎任务似乎很少,只是,压力更大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人,对自己的仇恨无以复加。
……
延霜一直走,一直走,向南走,走过平原和森林,走过湖泊和黄河,最疲倦的时候,坐在草地上,将已经留到背后的长发束起,换一身直裾,其余的东西随手向天边抛去,它们在空中扑腾着成为一只发射出蓝色光芒的巨大蝴蝶,也越飞越远,在视野之外散成光的碎片。
躺下就睡,无梦,却感觉经历更甚前次,而毫无疲倦。醒来,天高日和,洛河出现在眼前,身体已经变回男儿,毛发依然雪白,是从未见过的状态。
这应该就是新世界,是延霜心之所向的地方,是结束一切痛苦的源泉。
休憩罢,自觉有余力行路,转向西,洛阳。
此间何止千里,却不似中原,未有人迹。
原野平旷,前行,土壤松软,水草愈丰,芦苇成林,高可七尺,略有枯槁。
两河交汇,蒸汽氤氲,通云天,掩青山。仰视皆白,乃云雾朦胧,上不见日,下不见泥,盖沼泽也。
珍禽高鸣,异兽长啸,循声入,愈丛草,但见一小岛,有女于其上。
「多谢公子施救,妾身感激不尽。」其人转身,着玄裳,容貌柔美,青丝飞悬,恍然若仙。
「君是何人,何以出此言?」延霜问。
「妾前朝末帝,雒癸也。」女子行礼,复言「即为殷人也,商本神国,物丰民乐,为世人仰慕之无上乐土也,方国之民多拜于此,先祖许其围居殷都外,而其劣根不改,遂以苛政惩之,然周人举天下之兵陷朝歌。」
单于延霜正坐以闻。
「周人之礼法,品德弗如殷人远甚,故窃殷人之礼,改称周礼,为名正,自称夏之裔,然吾殷人皆知,史上无夏。」
「善,君所言多谢施救为何?」
「如君所见,数日前苍穹染血,天下大变,妾身得以脱身于牢狱之苦。」
「既如此,君之后有何打算?」
「妾身欲往东夷投奔族人,君有何计?」
「吾,欲往洛阳。」
「如此,君定能掀起潮流,理应如此。」雒癸施礼,须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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