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龙的生存之道（二）

顺着巢穴的后路能一直通往山顶，如今维罗妮卡和人形的妈妈正在此处。

“从这儿跳下去吧，不会有事的。”

母亲怂恿她一跃而下，而萝妮只是扒在岸边往下瞧了一眼就连连摇头，扭着尾巴钻到了妈妈身后。

“对天空的向往可是风龙族骨子里的天性，怕高的孩子我还是头一次见。”

薇薇安无奈地捂着额头。

才不是害怕高处，萝妮心里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真怕高自己就不会整天坐在洞穴边缘俯瞰了，她真正害怕的是“从高处跃下”。

尽管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只要双脚一松就能翱翔，但身为人类二十多年的经验也在警告她万丈深渊跳下去必死无疑。

本能和理智哪个分量更重，对萝妮来说当然是后者。

薇薇安本以为飞行是最好教的，实际上也根本不用教，只要处在不断下落的过程中就能激发飞行的本能，如何拍打翅膀，怎样转变方向，这些都已铭刻在基因上，不必人为教导。

但萝妮竟然不敢跳，这万万想不到，自己小时候可是偷偷跳下去的，之后还挨了骂呢。

“为什么害怕呢，萝妮。”

她抚着幼龙的头顶询问。

萝妮此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双爪抱头，还说为什么，当然是怕死啊。

就算不会死——妈妈让自己那么做应该是不会死的，也一样会怕。

看吧，只要做好防护措施蹦极就是安全的，那样就谁都敢上了吗，总有人会吓到尿裤子，何况前世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她。

“听话点萝妮，听话的话，我就……”

薇薇安咬咬牙。

“把那颗晚上会发光的石头给你。”

大概是指母亲藏品中的夜明珠，她很宝贝那个的，看来打算下血本。

萝妮犹豫许久，还是摇摇头表示否定。

亮晶晶的东西很有吸引力，但没命看也就就没价值了不是吗。

“唉……”

薇薇安长叹口气。

萝妮的哥哥可是个淘气的孩子，不让他做还抢着要往下跳呢，到女儿这儿竟一动也不敢动，萝妮胆小，她有这个准备，可没想小到这般地步。

“好吧，过来。”

母亲招呼她过去。

“不跳就不跳吧，先到这边熟悉一下山崖的情景。”

“看惯了高空的景致渐渐就不怕了。”

相信着母亲的萝妮趴在地上蹭过去，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人怜爱。

但薇薇安没打算怜爱，准备教育子女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狠心了。

萝妮又一次扒在悬崖边，而母亲悄悄绕到身后，抬起腿就是无情的一脚。

“妈、妈妈，哇啊啊啊啊啊——！”

幼龙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暗算自己，望着山顶愈发缩小渐渐成一点的薇薇安她惊恐万状。

怎怎怎怎么办。

慌乱地扑打翅膀，理智告诉她手脚张开尽量增大阻力，但又下意识地将手脚并拢。

没错，不知怎地，她觉得如果张开四肢反而会摔得更惨。

那是本能的召唤，要想飞起来，就不能那样做。

没有前世的经验可供参考，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一条路能走。

心脏快要爆炸，风剐蹭着脸颊，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为初次飞行做着准备。

翅膀调整角度，只是心里想要向斜上方去，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

终于，在即将接近谷底时，萝妮已经瞧见地面的古木与青石了，穿梭在风中的身体最大限度展开双翼，流线型的身躯划破固着的空气。

这是……飞起来了？

向下看去，山底苍翠正渐渐离自己远去，身边的崖壁也快速向身后退着。

真的飞起来了。

随着高度增加，肺部也自主调整着呼吸频率以保持供氧，母亲说的没错，无需练习，只要把一切都交给本能就好，风之龙的天性就是翱翔，自己刚刚为何会感到畏惧呢。

回过神的当下萝妮终于褪去惶恐，开始为第一次飞行由衷地感到幸福和喜悦。

风不再桀骜，而是贴着鳞片温驯地游走，遥远的大地不再惊险，而是散发着平视难以想象的惊心魄力。

——和静止不动去看的状态完全不同，地面的景致在眼中不断缩小时有种强烈的成就感。

那边，那不是自己经常窥探的村庄吗，还有东方瞧不到头的地平线，现在都仿佛被自己踩在脚下，触手可及。

太阳悬于头顶，但萝妮觉得自己甚至能凌驾于它之上。

原来俯视真能带来无比的优越感，难怪权势者都要修建高台以供登高作乐，瞧着脚下蝼蚁般的人们，心中就难以抑制地生出自己无所不能的念头。

很快就要到达山顶了。

萝妮扭动尾巴调整着角度，以垂直角度冲上云霄。

她看见了薇薇安，看见母亲正在微笑，但她不打算止步于此，它还在向上飞翔。

她想试探飞行的极限，想知晓世界的模样。

不知飞了多高，呼吸渐渐困难，鳞片缝隙似乎开始结冰，此时它的视线中出现了母亲的身影。

薇薇安化作龙形跟上，在女儿耳边轻声说道：

“跟在妈妈身后。”

成年龙划开凝滞的空气，萝妮在她尾巴后自然省力得多，她们一直向上飞，直至视野变暗，周围只余一片星空。

“这儿就是最高点。”

母亲停下，萝妮也悬停在她的翼下。

大气层的边缘吗……

她欣喜地瞭望身下的大陆，一半明，一半暗，还有天边炽烈的恒星。

“看吧，萝妮，这就是世界的全貌。”

绿与蓝交织，气旋在海面掠过。

“这是龙族的秘密，人类们至今还以为大地是一块方形呢。”

这就是自己生活的星球。

这就是风之龙的极限。

萝妮默默将这幅情形刻在了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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