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龙的生存之道（一）

“放过……？”

薇薇安不觉得自己女儿还没怎么见世面就有宽以待人的胸怀，这求情让盛怒之下的她生出疑问。

“为什么？”

她要弄清楚萝妮在想什么，这孩子的思考回路一直和自己很难接轨，没法将龙族的价值观直接灌输给她，仿佛已有了成型的人格似的。

“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了生计，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母亲似乎有点怀疑，萝妮用上小孩子的口吻。

“而且我有点怕把他们被杀掉之后的模样。”

萝妮在暗示着什么。

差点把这个忘了，此刻薇薇安突然醒悟。

“之后”指的是什么？那有两方面的含义。

萝妮还是只有七个月的孩子，算上蛋里的年龄也不过十七岁，还没亲眼瞧见过捕猎时血肉横飞的场景，也许在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何况杀死牛羊与杀死智慧生物不同，教育需要循序渐进，那么做说不定会给她留下“人类可以随意猎杀”的错觉，将来也会走上残暴嗜血的歪路，有智慧的种族还是尽量少招惹，以免引火上身。

人可以吃牛的肉，但不会在幼子面前宰杀，龙亦是如此。

啊，我真是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了，怎么还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抱歉，抱歉…宝贝，妈妈不该乱发脾气。”

薇薇安转过身抱住女儿的头安抚着，就算对象不是萝妮在其面前大吼大叫也会让她觉得害怕，自己的育儿技巧还有待提高呢，薇薇安这么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开，转头对气息奄奄的剑士说：“带上那两人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被我看见。”

懒得带出去处理，何况女儿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就算了吧。

剑士没想到被逼入绝境还能有一线生机，慌不择路地扛起昏迷的另两人离开，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在性命面前有什么不能忽略。

但带着伤病回去，就算一时半刻死不了镇上也早就没了医生，是否挺得过去只有听天由命。

“等等。”

他刚准备往腰上套绳索，就听到身后雌龙的喝止。

难道她反悔了，剑士的心凉了半截。

龙族没那么好糊弄，自己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它们的善心上。

但他转身时迎面飞来一个物件，下意识地将它接住了。

分量十足，拿在手中一瞧才发现，那是方沉甸甸的金块。

“就算让你们走也出不了镇子，拿上它，滚得越远越好。”

有了金子买路自然就能出城逃命，剑士本想道谢，但一瞧见对方不耐烦的脸就发觉还是少说话为妙。

三人离开了，用于攀登的钩锁也从洞口摘除。

薇薇安坐在龙巢深处天然形成的石椅上，让萝妮保持在她的视线内。

一块金子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谁能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彼时万一是真正的勇者可就不是金银能打发的了。

她瞧着危机刚过去不到半日就开始没心没肺地追尾巴的萝妮，心里想着，今次的危机侥幸度过，觊觎财富的人终有一天也会再上门找茬。

前后权衡半晌，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站起身走到女儿的身边。

“萝妮，别闹了，过来。”

女儿很听话地伏在她身前，薇薇安弯下腰，抓住她背上的翅膀。

准确地说，应该是捏。

“痛、痛痛，妈妈！”

“稍微忍耐一下。”

试探着骨骼和肌肉的发育状况，自翅膀末端一直捏到尖端，翼膜也没放过。

“伸手。”

萝妮小狗似的将爪子搭在母亲手心。

爪子很坚硬，已不是初生时柔软的质地。

“转过去。”

尾巴匀称有力，能很好的保持平衡，鳞甲也覆盖到了最末端。

基本已经长全了……

自家的女儿很健康，身体没什么问题，筋骨日渐强健，或许到了该教她龙族生存之道的时候。

自己没法时时刻刻照顾，迟早有一天萝妮也会离开自己，得让她有自保的能力才行，能与龙对抗的生物少之又少，但独自闯荡没几年就会遇上一个，若非同族，就是外族的佼佼者，这是薇薇安的经验之谈。

“萝妮，龙的年龄应从出生后计算，马上就要到你的十八岁生日。”

萝妮不知母亲要说什么，只是一味点着头。

她对“十八”这数字不怎么敏感，毕竟前世早就活过这个年龄——虽然是虚度的就是了。

“妈妈没办法永远保护你，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跟我去学一些身为风之龙必须掌握的技巧。”

嗯嗯嗯。

萝妮点着头，也没仔细听话中的含义。

“等等、”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

“要教我飞行、吐息和变化了吗？”

“大体上没错，但还不止这些。”

萝妮非常兴奋，每天在巢中无聊等待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她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终于能像真正的龙一样驰骋苍天，所向披靡了吗。

因此差点笑开了花，嘴巴咧开露出新生的利齿。

“别高兴得太早了，萝妮。”

平日对自己耐心又和蔼的母亲刚刚态度似乎有点强硬。

“如果真的开始教你，那就意味着要拿你当半大的孩子看待，而不是只会撒娇的小孩，明白吗？”

薇薇安并不想这么早狠下心严厉待她，要知道萝妮的哥哥是男孩她都要等到孵化一年后，宠够了才开始教这些，不过眼下危机刚刚过去，再来一次她的心脏可承受不住。

所以要防患于未然。

“嗯……”

萝妮不觉得那是危言耸听，想获得什么必须要付出相应代价，就连这无忧无虑的龙生都要靠前世累积才能换来。

“那么今天就是萝妮作为小孩子的最后一天了。”

母亲的语调和表情又变得柔软，微笑着伸开双臂。

“尽情来和妈妈撒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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