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海商护卫？（上）

之所以用“无名剑客”这个名词代指他，是因为这人没透露自己的姓名和来历，只在报名表上写着无名剑客。经由主持人的介绍和比赛上的抢眼表现，他也算是城市庆典上的一大话题了。

没想到他就在这间旅店里，看来是在这家店下榻了。

无名剑客身着轻薄的甲片，头顶着奇特的封闭头盔，结实的身躯和他背后气势凛然的长剑使人很自然的对他敬而远之。

“老板，请为我上一壶清水、两卷熏肉及一瓦罐油豆，温热为佳。”

他隔着皮手套，一枚一枚的摸出钱币，似乎早就算好了，都不用老板找。

“不来杯啤酒吗，勇士？”老板皱了皱眉，还是照例劝酒，他开旅店很多年了，什么样的客人都大抵接待过，这几天怪人特别多，他已见怪不怪了。

“饮酒当择欢庆之时。”因为酒馆里的空气骤然安静，包括梅丽在内的人都听清了这人隔着头盔发出的低沉声音。

老板笑了，懒洋洋的靠上柜台：“现在不是城市庆典吗？来一杯吧，价格公道。”

“战士之庆，唯胜利。对吾辈而言饮酒之时未到。”无名剑客回答，转身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板只得看着他的背影摊摊手，去后台嘱咐伙计干活了。

穿着暗灰色轻甲的无名剑客就这么坐在角落的长凳上，背靠着墙盘起手，仿佛凝固般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酒馆里又恢复了嘈杂，不过少不了关于他的窃窃私语。

“小姐，是那位……剑术比赛上的剑士呢。”莉莉娅说。

“嗯。”梅丽点点头，她也不知说什么好。

在比赛场上这人的剑术招式让梅丽感觉微妙，似乎很类似梅丽记忆中自己格里芬家族的剑法，可又有不少他说不上来的差异。梅丽内心对这人的身份很好奇，不过她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契机。梅丽思索着要不要故意弄出点声响，好让那人注意到自己，可是对方戴着头盔，很明显有隐藏自己身份的理由。而且梅丽也不像艾菲莉亚那样引人注目。

正想着，梅丽就听见邻桌酒过三巡的几个年轻人正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喂，你敢不敢和他搭话？”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敢不敢？”

“当然敢。”

“呸。”

“哼，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谁怕谁，我把他邀过来你输点什么？”

“邀不过来你输点什么？！”

旁边的人越说越起劲，终于其中一个小伙子在同伴的怂恿下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无名剑客身边。

“嗨，朋友，你好啊。”

“……”盔甲人无声的抬起头，顿了顿，用沉稳的声音道：“你好，我的朋友，有事吗？”

原本那位小伙子很拘谨，不过无名剑客的回答里透着谦卑礼貌，并没有他想象中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相反似乎还很平易近人。这一下给了他勇气：

“朋友，你……你是那名在剑术比赛上胜出的战士吧？我们看了你的比赛，真是非常精彩！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我和我的朋友们想邀请您一起共进午餐，不知我们是否……有这等荣幸……呵呵。”

“共餐吗？”无名剑客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大方的回答：“无妨，你的朋友在哪？”

小伙子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就答应，受宠若惊。匆忙一边作揖一边指向另一边自己朋友的桌台：“在那边，真是太荣幸了！”

站起来几步走到梅丽相邻的桌上，虽然他穿着镶嵌金属片的盔甲，但走路时发出的声音竟很轻巧，全无刚才下楼时的沉重。

那桌小伙子没想到自己的同伴真的把盔甲人邀请过来了，一时手无足措。

“呃，你好，剑士。”

“欢迎！请坐，快请坐……”

五六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赶紧跟这人打招呼，一边让出位置。

盔甲人也不多礼，直接坐在板凳边缘。梅丽不禁趁机多看了他几眼。

她发现这人身上的盔甲十分精妙，远看像是笨重的板甲，可在几米的距离看来才得以发现这是身镶嵌皮甲。在作内衬兽皮主体上，用铁线缝纫镶嵌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金属防御甲片，光亮如新。兽皮和金属融合而成的甲胄近看之下宛如覆盖在腹部、大腿、手臂等重要部位的坚固鳞片，关节处用皮革衔接。论防护能力这身镶嵌甲胄应该并非最强，不过想来在轻巧灵活方面有巨大优势。由于活动关节是靠兽皮联结，穿起来更像件厚实的皮衣，活动时不至于因为金属摩擦导致动作僵硬或使不上劲。

只是如此这般的把一块块小巧“鳞片”用铁丝逐次镶嵌在兽皮上的工艺，对工匠的要求必然极高，打造甲胄之前工匠就须熟知使用者的体型，从皮甲到金属鳞片的规格都要做专门精打细算，更别提实际制造中的复杂工艺了。

难怪无名剑客穿着一身盔甲在擂台上剑术依然收放自如——当然，所谓镶嵌甲轻薄，只是对久经战阵的勇士来说的。如果任由一位未经训练的普通人穿上此等甲胄，虽不至于跟胸甲那样立刻被压得动弹不得，恐怕走一段距离就该气喘吁吁了。

兵器和盔甲历来就是耗资不菲的代表，一套好的装备完全是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也是贵族和勇者的象征，这两者又是民间除暴安良故事中永恒的主角。南方人的传统向来崇尚武力。近三十年来这股风尚很大程度被北方人压制，但随着近年反抗势力，尤其是解放者威廉的人马在南方壮大后，崇拜勇士的风潮再次回归了。尤其都城解放后，剑术强悍的战士在酒馆坊间受到的拥戴一下达到高峰，毕竟伟大的解放者威廉本人就是位精通剑术、体恤百姓的领主，无形中大为拉高了剑客在民间的地位。

剑客这一身装备透露着他的不凡，再加上昨天比赛的抢眼表现，所有人都知道他并非沽名钓誉之辈。一上桌小伙子们很快七嘴八舌的对他捧赞起溢美之词。

见无名剑客似乎并不拘谨，酒馆里其它几桌的客人也有些安耐不住了，又有一两人悄然走到桌边，跃跃欲试的想跟他说话。

“你昨天赢的真是太帅了。”

“对的，一点都没给弗朗茨机会啊。”

“剑士先生，你打算在决赛夺取冠军吗？”

当然，每个人都对这人充满好奇心，只是谁也不好先问出口。突兀的问这位盔甲剑客问题，要是被拒绝回答可是很在朋友前丢面子的事。

“输赢无关紧要，这场比赛乃是吾辈修习的一部分。”剑客回答。

“修行？你已经这么强了，还需要修炼剑术吗？”有人问。

“德义豫兮，奸邪笑焉。”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才恢复嘈杂。

“呃……原来如此，呵呵……哈哈。”没人听懂这句话，于是问剑客的小伙子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围绕着他有说有笑起来。

梅丽暗暗记住这句话，这风格很像精灵语的诗歌，她打算去问艾菲莉亚。

莉莉娅见梅丽眼神迷离，耳朵几乎要竖起来，显然她非常关注邻桌上发生的对话。女仆于是也安坐一旁静观其变。

这时侍者端着有清水、肉卷和豆子的餐盘到了大厅，见将近十个人簇拥着盔甲剑客，犹豫的不敢上前，老板淡定的接过餐盘为他呈上桌。

“嘿，勇士，你要的东西来了。”

“唔，有劳。”

老板想了想，似乎发现遗漏了什么，又往餐盘上放了双筷子。

盔甲人手托下巴，稍微使劲，竟把头盔的下巴部分向下褪去，露出嘴。大伙一阵惊叹，他就这样戴着头盔，拿起水壶小酌几口，又用筷子一颗一颗夹起豆子津津有味吃起来。

“勇士，你的这身盔甲看起来真是……精良无比。我记得你在比赛场上说过这是你的战利品？”邀请剑客上桌的年轻人又想了个话题，问到。

“是的。”

“你是战胜了骑士，才夺来这身甲胄吗？”

头盔晃了晃，大概算是摇头：“吾辈的甲胄材料乃是胜过海贼的战利品，以友人之功辅以骑士之钢而成。”

餐桌上立刻议论纷纷，大伙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然而无名剑客依然淡定的夹着瓦罐里的豌豆，不时嚼一口熏肉卷。

“你平时经常和海盗战斗？！”年轻人惊异的问。“难道说你是海商护卫？！”

这间旅店在城中，顾客中水手的比例不高，不过几个穿着水手背心的人闻言立刻为之侧目。

“是，吾友常驶船往返远方精灵之地艾露达梅尔。途经**群岛，海贼亦潜伏其中，贼人善使刀剑，随夜色驶近商船，依抓钩与跳帮登舰偷袭，行屠戮掳掠之恶行。”剑客点点头，答道。“吾辈的甲胄乃与海贼交战所获鲨皮，由吾友镶轻钢甲片。”

赞叹声迎来一阵高潮，好奇的人们纷纷凑近端详他身上的奇特甲胄，不过没人敢伸手去摸，生怕惹剑士不高兴——这样他就不会继续说自己的经历了！

从他奇特的话语里可以得知：原来这位剑客担任远洋商船的护航保镖，那么他的剑术实力便有迹可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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