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游戏（下）

一、二、三、四、五……小丑宣布游戏开始后，莱伯特警惕的站在梅丽身前默数着……十！

“小心莱伯特！”

就在他数到十的时候，梅丽开口喊到，看来她也在默数。

小丑的攻击应声而来，由于身后就是酒窖的墙壁，攻击不可能来自后方，莱伯特很快就通过轻微的响声确认了正确的攻击方位。有所警惕的他一个闪身，从左边酒桶间穿过的飞刀急速从他鼻尖划过，莱伯特几乎感觉到了金属上的寒冷。

他大口喘着气，小丑是真的打算夺取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躲闪及时，自己的脑袋就中招了。

“莱伯特，我在这里帮你数，提前提醒你……你自己按我说的跑……”

“不准你违抗我！你要听我的，来，我背你！”莱伯特对梅丽自贱自弃的做法否定道，不依不饶的打算背起梅丽。

“可是……”

“梅丽，相信我。”莱伯特道。“我有自信。”

梅丽眨眨眼，思维稍许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莱伯特重新又摆好防御架势，准备迎击小丑从黑暗中使出的飞刀。

可是飞刀没有来。

“小丑！我对规则有疑问！你是只有在整数十秒的时候才会发起攻击吗？！”莱伯特对黑暗喊到。

“你终于打算按规则玩游戏了？可喜可贺，哈哈哈——”黑暗中传来小丑的笑声。“我已经告诉了你规则，接下来您们还是自己发掘吧！”

“可恶……来，梅丽！”

莱伯特又对梅丽伸出手。

梅丽脑子里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不！这位魔女刚刚的话语说明，这个规则是由她精心设计过的。

她在交给自己“毒药”的时候，实际就设计好了，如果自己敢于面对死亡，那么反倒可以发现自己真正的解脱。

也就是说在魔女的这个游戏里，她可能也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解法”。

想到这里，梅丽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起来，拼命思索着小丑定下的规则。

“快，到我背上来！”莱伯特催促到。

“不行！这样会被从后方偷袭的，莱伯特你往前走，我可以爬在你后面！”梅丽立刻回复道，莱伯特感到梅丽的语气与刚才明显不同。

现在，梅丽和莱伯特的四周有一面是墙，一旦进入眼前酒桶构成的迷宫，那就不可避免的会被小丑从后方攻击。届时莱伯特就很难提前防范了。

可是如果小丑的攻击是以十秒为节点，那么只要把握好防御的时机……

梅丽这么想着，又道：“我们就这样移动，莱伯特每隔十秒警戒一次。我知道走出这里的方向。”

话说间，第三个十秒到来了。

噹！噹！

莱伯特轻易挡下了来自前方的两次攻击。

虽然小丑在暗处，但她也不可能同时从两个方向发起攻击，只要判断准方向，那小丑的攻击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以抵挡。

转向梅丽，表情稍许放松：“对嘛，不要轻易抛弃自己。来梅丽，跟上我！别怕，我们共同进退！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莱伯特在战场上对身边的新兵说过很多次了，而且他每次也都践行了这个诺言。

梅丽用力的点点头。刚才的方法是她一时间想到的最简单的逃出迷宫的方法。

“嗯！”

梅丽用力点点头，开始双手贴地努力向前爬行起来。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贵族小姐该有的行为礼节了。

更何况，梅丽住在乡下庄园的阁楼时，旁若无人的她一向是从地毯上爬向书架，再拿着书爬回窗边的。

小丑一定没有料到自己暗自记住了被带进来时的路，也许在小丑的计算里，莱伯特和自己会在迷宫中绕行很久，最终倒在她的飞刀之下。可是一旦知道方向，留给小丑攻击的时间就不多了！

莱伯特谨慎的站在梅丽身边，他本想帮助梅丽，不过梅丽用表情拒绝了。这是个正确的判断，十秒时间太短，莱伯特要随时保持警惕。

莱伯特就这样精神高度集中，在梅丽旁边左顾右盼，每数过一个十秒，梅丽就停下动作，让寂静重新回归酒窖，这样莱伯特就可以通过细微的声音判断攻击来的方向。

可是，小丑的攻击再也没有袭来。

“呼……呼……我……我……”游戏已经开始了两分多钟，梅丽大口喘着气，想要开口却说不出更多话。

“休息一下吧。”莱伯特依旧警惕的护住梅丽。“别急！”

尽管已经掌握了方法，但梅丽毕竟是个身体因病而极度虚弱的女孩，这样用尽全力的在地上爬行对她来说是比昨晚更加剧烈的运动。更别提她现在心急如焚，生怕自己成为莱伯特的拖累，双重压力之下没多久这位小女孩就气喘连连，胸口不断起伏着靠在酒桶边。

“还记得我吗？”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小丑游刃有余的声音。

“该死！”

噹！噹！噹！

扑哧——！

终于出现了一声飞刀插入肉体的声音。

“啊！！！”

莱伯特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肩膀。

小丑从后方发起的四次攻击，前三次目标都是梅丽，第四次攻击时莱伯特已在替梅丽的抵挡中失去架势，肩膀上结实的挨了一击。

“莱伯特！”梅丽心里一紧，几乎要哭出来，不过她强行忍住了——不能拖累莱伯特，不能让他担心。

“我没事！”莱伯特快速拔出飞刀，仿佛没事发生似得重新摆好架势。

在战场上莱伯特受过不少次伤，早已经验丰富。刚才的飞刀并没有伤及血管，只是疼痛的话，强行靠意志力无视掉即可——这样可能使伤口扩大，然而如果因为疼痛而影响自己的攻防动作，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现在也一样。

“极限是四，我懂了……”小丑又重新退入了黑暗。

现在莱伯特和梅丽已经离光源越来越远，光线自然越发黯淡，在这个光线之下，莱伯特的闪避与格挡都会大为受限。更别提对瞄准梅丽的攻击，莱伯特不能闪避，只能靠区区短剑格挡，难度可想而知。

“继续……我……”经过十秒的休息，梅丽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上路。

“小心！！！”

就在这时，小丑又一次发起了攻击！

“呀！！！”

噹，噹，噹，噹，噹！

连续几次的攻击，都被莱伯特挡下。

“不要，冲我来！！！”他突然喊到。

连续的攻击已使莱伯特疲于招架，他自知不择手段的小丑会趁这个时机做他最不愿发生的事，于是绝望的喊出声。

“啊啊啊啊——！”

酒窖里回荡起梅丽的惨叫，梅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双手撑地的她立刻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同时痛苦的喊起来。

她不是莱伯特，被飞刀刺入手臂、敲击骨骼的剧痛，远非梅丽这样的小女孩能忍受。

“梅丽！！！”莱伯特赶紧俯下身，用身体保护住梅丽。“混蛋！！！卑鄙小人。”

小丑没有理会莱伯特的责难。

刚才的几次攻击已经用尽了她手里的攻击次数，她开始退入黑暗，重新等待。

“可恶！”

莱伯特愤怒的一拳砸在了酒桶上，发出咚一声响。

小丑已经发现了他们逃离计划的弱点！只要攻击次数超过一定临界值莱伯特就无法同时保护他自己和梅丽。莱伯特中招他还可以忍受，可梅丽的手中招了她还坚持得了吗？

“我来背你，马上就冲出去了。”

莱伯特思量着，只要梅丽知道路，自己背上梅丽快速冲出酒窖便是胜利！路途上小丑的几次攻击他能闪则闪，闪不过就靠身体硬抗。

他拉起倒在地上的梅丽，却见梅丽的表情似乎是在笑。

“莱伯特！酒桶是空的！”梅丽道。“把我放进去，推着酒桶走！”

“什……？”莱伯特一下没反应过来梅丽的话，不过在下一个瞬间他恍然大悟。

刚才自己锤击酒桶的声音让梅丽发现了这点，她的意思是：既然酒桶是空的，那就可以把她藏在里面！

也许对莱伯特这样的身材这个酒桶显得太窄，但对梅丽来说勉强够蜷缩着身体躲进去。

立刻开始行动。

哐当！

他一脚踢向酒桶，果然酒桶是空的！不过酒桶虽空，上面垒着的另一个酒桶的重压之下也不是轻易能被撼动的。

又是十秒过去了，莱伯特警惕的准备防御，这个十秒小丑的攻击没来。

莱伯特开始转换目标，对垒在上方的酒桶奋力一推，这次酒桶应声向前倒下，他眼疾手快的站起身观察酒桶的顶盖，嘴角扬起微笑。

能行的。

噹！噹！

“莱伯特，快！她急了！”

莱伯特轻易挡住小丑的两次明显很匆忙的攻击后，梅丽大声喊到。

小丑方才已经试过莱伯特的极限，现在只待了二十秒就急匆匆发起两次攻击，看来事情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所以她只得在匆忙之下强行发起攻击，却被莱伯特轻易挡开。

Duang！

莱伯特用剑柄轰然对酒桶顶盖砸去，变形的顶盖应声下落，莱伯特拿起顶盖往地上一丢，顺便观察了一眼酒桶内部，一股水果味弥漫开来，里面是空的，而且空间足够藏下梅丽！

不愧是梅丽，在最紧急的时刻想到了这个方法。

嗖！

咚！

这次挡下小丑攻击的不是莱伯特手里的剑，而是他左手刚刚拿起的“盾牌”——酒桶顶盖。

莱伯特微微一笑，这是他的急中生智，虽然他不如梅丽这么聪明，却是上过战场之人，原本短剑和小圆盾就是相互配适的兵器，使用短剑之人可以单手持剑，另一手用盾牌防御，是一种同时兼顾攻防的武装。当然也要求使用者有一定的剑术基础，而且面对使用长柄兵器的对手容易陷入劣势，这些问题对莱伯特面临的状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飞刀深深的插入莱伯特手中的圆盾，但并没有刺穿，看来酒桶顶盖作为盾牌是合格的。

这也证明只要梅丽躲在酒桶里，小丑就对她无可奈何！只要知道小丑会以自己为目标，没有后顾之忧的莱伯特有信心与之一战。更何况他刚刚还捡来了新的“装备”。

“来，梅丽，委屈了！”莱伯特匆匆俯下身。

梅丽一个点头，马上配合起他的动作：“嗯！快！”

趁着小丑攻击的间隔，莱伯特搂起梅丽的背后和双腿中间，迅速将梅丽抱起，接着不失小心的把梅丽双腿先放入酒桶，梅丽见大小合适，忍住手臂的剧痛，双手撑住酒桶外壁，整个人一下蹲进酒桶。

又是一个十秒，这次小丑的攻击没来。

看来她正在蓄积攻击次数，也许她又有了新的计划，也许没有。但毫无疑问现在时间拖的越久，梅丽想出的这招就越容易破解。

莱伯特使劲推了推酒桶，发现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沉重！空的酒桶对他的力气来说不算沉重，梅丽的身体更是轻盈，即使两者加在一起，对莱伯特来说也不算什么麻烦！

梅丽的计划能行，莱伯特惊喜的想！

他又想起了父亲的教导：在战场上要时刻注意思考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以及敌人最希望你做出的反应，决不能让自己进入敌人的节奏，要敢于主动打破常规令对方计划大乱，方能出奇制胜。

想到这，他对桶里道：“梅丽，出口在哪个方向？”

“…………”梅丽在桶里迅速默默计算了一下他们的方位，用手伸出酒桶指着一个方向：“哪边。”

咚！

外边传来莱伯特继续使劲推倒酒桶的声音。

现在莱伯特已经掌握了诀窍，先把上面的酒桶推翻，再移开下面的酒桶，这样便可在迷宫中破墙而出！

如果按照小丑摆好的迷宫走，她一定会知道在何处伏击自己！所以不能按照她设计的战术行动。

十秒又到了！莱伯特举起武器，严阵以待，同时警惕的看了一眼上方——他不觉得小丑能飞，但上方是唯一一处可以攻击到梅丽的方位。

小丑的攻击没来。

“梅丽，我们走！”

“嗯，莱伯特，小心些！没关系，我现在抱着头，她一刀杀不死我！莱伯特保护好自己！”梅丽蹲在酒桶里，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头，如果莱伯特看到她这样也许会觉得很滑稽吧，梅丽想着。没准逃出生天后，莱伯特会一直用自己现在的样子嘲笑她，但梅丽不在乎。只要自己能和莱伯特一起活着逃出去，这些根本都不重要了！

酒窖里只剩下时断时续的酒桶倒塌声，以及酒桶摩擦地面的声音。

从梅丽躲进酒桶开始，小丑就没有再发起攻击，但莱伯特还是每隔十秒严阵以待一次。

如果在最后关头被小丑偷袭得手那就全完了，可莱伯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对有所准备的他来说，多少次攻击都未必能取得效果。

小丑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发起攻击，但随着自己的前进，她想要赢得游戏，就总有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哐当！

迷宫边缘最后的一个酒桶倒下，莱伯特推着梅丽走出了这个小丑为他们俩创造出来的葬身之地。

啪！啪！啪！

借着极度微弱的光线，莱伯特注意到小丑正站在自己面前五米开外的地方，对他和梅丽缓慢的鼓着掌。就像是刚刚欣赏完一场精彩表演的观众对台上的演员表示崇敬。

在这个地下酒窖里的迷宫之外，出口阶梯的周围还保留了一块很小的空旷区域，大约有一间卧室的大小，小丑背后一定就是离开这里的阶梯，小丑的身体正好挡在了阶梯前。

“让开！我们出来了！是我们赢了。”莱伯特话语里带着胜利者的自信。

“莱伯特？！她在外面吗？小心，出口不是指迷宫而是指这个酒窖！！！”桶子里的梅丽急切的提示到。

“小姑娘说的没错，我身后才是这个游戏的出口。”小丑款款道。

“哼，要是我们出了这个酒窖你是不是又改口城门才是出口！给我滚开，否则我让你血溅三尺！”对这个油腔滑调的小丑，莱伯特打心底里不想客气。走到这一步，说他心里没有得意那是假的，可他也绝不会在这时候掉以轻心。

“别急，接下来就是……最终老板战。”

“什么？”莱伯特保持着攻击架势，问。“老板战是什么玩意！别想耍花招。”

“你和我，最后的决战，我还有三十五次攻击机会，三十六次。”

“那你就去死吧！”

虽然光线暗淡，不过在这样宽敞的环境里和小丑一对一。小丑很快就会退无可退而被迫和自己正面交战，作为士兵，莱伯特对自己正面战斗的实力有绝对自信，如果在正面战斗中落败，那么他也算死的心服口服。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再强的刺客被士兵逼到面对面也是处于下风的，莱伯特自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小心！她没有明确确认十秒攻击一次，可能……”梅丽继续在桶里提示到。

“我懂了，不管她确认没有，她都死定了！”莱伯特回应。

“你还真是有自信呐。”小丑笑到。

“你这样的蝼蚁没什么好怕的。”莱伯特道。

“如果说，你们这样走出迷宫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呢？你怕不怕？”小丑抬起手，无意义的在空中挥了挥。

“少虚张声势了！”

“那么这样能证明了吗？！”

小丑骤然改变身姿，刚才还无力的在空中摇曳的手突然如闪电般转换成投掷动作，同时整个身体也猛地前倾将力道灌注在手掌。

“？！”

莱伯特心里一惊，他看到一道速度超乎自己想象的寒光飞速朝自己袭来，下意识的用左手的盾牌格挡。

咚！

“啊！！！”莱伯特惨叫出声，飞刀穿过圆盾，划过他的左手腕，还好没有命中他的身体。

“以为我扎不穿？哈哈哈哈哈哈，我故意的，略略略。”

“你！”

嗖！！！

在莱伯特惊异之时，小丑的飞刀再次出手，等莱伯特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太迟。

咚！

飞刀沉重的打在梅丽所在的酒桶上，直接击碎了酒桶表面，就这样穿桶而入！

“梅丽！！！”

“诶？啊呀呀呀呀呀呀！！！！！！”

桶里的梅丽疑惑的答应一声，随后凄厉的惨叫起来。看来梅丽不敢相信自己会被飞刀击中吧。这声惨叫令莱伯特的心稍许放宽了一些，刚才小丑对准酒桶的一击已经使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现在梅丽还能惨叫，那就说明她没有被一击毙命！

“可惜……”小丑摇摇头，很可惜的样子。

“我要杀了你！！！”莱伯特丢下盾牌，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力冲向小丑。

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但现在的情况极端紧急，事实已经证明酒桶腐朽的木板提供的防御对小丑的攻击来说是没用的！那么梅丽所在的桶子现在也就成了她无法离开的死亡陷阱！

可恶的小丑，她甚至已经预想到了莱伯特和梅丽只能用推着酒桶移动这一招来双双离开迷宫！并且早已准备好了对策——那就是让莱伯特和梅丽以为自己的攻击不能洞穿木板，再他们自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再出其不意的发起致命一击！

莱伯特立刻决定对小丑发起最猛烈的进攻，以此让她无暇再次对梅丽出手。他知道若是让小丑和他拉开距离，自己很快又会陷入需要掩护梅丽又无法攻击小丑，最后自身难保的绝境！

他的内心终于有了第一次动摇：自己的这个行动会不会也在小丑的算计之内？

“终曲！这出戏该是谢幕之时了，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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