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没想和吟游诗人处好关系……

“咳，你是塞恩说的那位吟游诗人小姐，对吗？”爸爸走向艾菲莉亚，语气平缓的问。“我看了庭审记录，想不到那提亚还有吟游诗人愿意来，真是可喜可贺。”

“…………”艾菲莉亚稍许回过神来。“嗳，我就是……想不到能在这里遇、遇见声名远扬的大英雄威廉……”

“犬子承蒙关照了，吟游诗人小姐，您能来到那提亚真是令我不胜荣幸。”

父亲说的话耐人寻味。

“呃……啊？”艾菲莉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也一时语噻，不知如何回答。

“在找雷斯亚人的历史文献吗？吟游诗人。”

“不是，我——”

艾菲莉亚应该没想好被抓住时的借口，当然我也没有。

“庭审记录我看过了，想不到那提亚还有外邦的吟游诗人。不，也就只剩下你这样的外邦诗人了吧。我起兵之前也是雷斯亚人最猖狂的时候，我记得他们有一年一次就公开吊死了那提亚本地七位吟游诗人，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那提亚自称吟游诗人。没想到还有你这样坚定的记录者，不惜扮成奴隶也要混进那提亚城发掘真相，真是令我敬佩。”

“这、这个……威廉先生，不，威廉领主……雷斯亚人的残暴行径……”

“雷斯亚人觉得吟游诗人把自己的侵略行径四处传颂是对神的亵渎，特别是作诗讽刺雷斯亚人的伪善，更是令他们颜面无光，于是就恼羞成怒的想要杀一儆百。可侵略就是侵略，欺压就是欺压，吟游诗人把见到的事实全都一五一十记录下来，传颂到大陆各处。雷斯亚人可以吊死诗人，但歪曲不了事实，你说呢？”

父亲看向艾菲莉亚，脸上波澜不惊，根本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嗯，我过去在艾露达梅尔也对此有所耳闻……所以……”

“我是很钦佩你们的，不过之前战事所限，没办法和你们打交道，不甚抱歉。”

“威廉大人您太客气了，相比您抗击侵略者的功劳，吟游诗人做一点分内之事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我也是做了分内的工作罢了，沃夫家族是那提亚的贵族，有保卫国家的职责，很多人都忘了这回事，呵呵。虽然久了点，不过侵略者总归是被赶走了。今后的那提亚人人平等，大家如果真的各尽其责，城市应该很快会重新繁荣起来的，加油吧，艾菲莉亚小姐？”

父亲看来是真的看过审判记录，连名字都记住了。

“嗯。”

话语间艾菲莉亚在不断思考，揣测父亲的意图。

“阿维伦派你来的？了解那提亚复国战争的情况？”

“不是的，我是自己想要来到那提亚，阿维伦长老并没有派遣我之类的……”

阿维伦是精灵族长老的名字。

“我和你们的长老会一直有书信往来，现在雷斯亚人走了，精灵是第一个公开承认我们的。不久阿维伦应该就会派遣大使来那提亚。今后我们和精灵之间的贸易往来也会逐渐恢复，那提亚里你的同胞也会越来越多吧。”

由于雷斯亚人与精灵敌对，所以被侵略和占领期间，贸易逐渐完全断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不错。”

“吟游诗人小姐是来找塞德罗斯的圣典文稿的吗？咳——咳——抱歉，我身体有些欠佳。”

“…………”

父亲的声音很平静，但威严的气场却压得艾菲莉亚唯唯诺诺，完全不敢说一句胡话，仿佛一出口就会被看穿，她对父亲的问题只能沉默以对。

“父亲，艾菲莉亚小姐想要找的是医学方面的书籍，因为……贝利亚那边有一位女孩生病了，所以我今天带她来图书馆拿些药材给她。”

我终于想好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赶紧帮艾菲莉亚解围道。

“原来如此。”父亲点点头，看来相信了我的说法。

“实际上……”艾菲莉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虽然我是来找医学书籍的，但我对塞德罗斯所研究的历史当然也很有兴趣，我知道这些书今天都要被付之一炬……”

“当然，雷斯亚人的伪史荼毒百姓，自然要全部焚毁以表决心。不过你没事，这本留给你。”

父亲把手里夹满书签的老旧书本递给艾菲莉亚。

“这是？”

“塞德罗斯是只老狐狸，他知道那提亚即将光复，早在我们围城时他就把大部分重要的资料销毁掉了，图书馆显眼的地方只留下这些小儿科的儿童读本。还好，我指示安插在城内的密探潜入了图书馆，才拿到了这个。上面有很多老狐狸秘密在暗中做的调查……”

“密探？”我说。

听到这个词，我一下就想到莉塔和贝利亚。

“密探是指……”艾菲莉亚也开始疑惑。

“贝利亚现在怎么样？艾菲莉亚小姐现在借住在贝利亚那里吗？”父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莱伯特，奖赏按我的吩咐交给贝利亚了吗？”

难道说这个密探指的是贝利亚？

“哦！对对对，我已经把金币都给了贝利亚，他说要用这笔钱重新让红旅开业……”我顺着父亲的话回答道。

“很好，有功劳的人就该得到应有的奖赏。”父亲总结到。“吟游诗人小姐，这是塞德罗斯的研究记录的其中一本，你说上面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艾菲莉亚回答。

“雷斯亚人相信的神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呢？”

“诶？这个问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说的没错，你还是自己看吧。”父亲说着，把书塞到艾菲莉亚手里。“很多内容都是公开的文书里没有的，对比一下，就很有趣了。”

被塞到艾菲莉亚手里的书像颗烫手山芋：“这、这是老馆长的机密手稿，怎么能给我看呢？”

她的表情是彻底猜不透父亲的意图了，当然我也猜不透。

父亲威廉面对疑惑的精灵吟游诗人艾菲莉亚，开口说：

“教皇是我们的敌人，当然也是精灵的敌人，对吧？”

“威廉领主的意思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艾菲莉亚只得顺着父亲的说法接话。

“既然是朋友，那互相帮助就是应该的。昨晚我大致上翻过一遍这里的内容，不过没细看。艾菲莉亚小姐看完后记得还给我就好……咳！咳！”

“威廉先生，你……”

“父亲。”我赶忙上前，不过他示意我不用搀扶。

“我很好。艾菲莉亚小姐你是吟游诗人，吟游诗人的工作就是把那提亚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有朝一日传颂出去吧，你有很多时间呆在这里，新的那提亚城应该是很欢迎吟游诗人的。”

艾菲莉亚点点头：“万分感谢。”

“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像今天一样找莱伯特也可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才明白过来。父亲的意思是让艾菲莉亚作为吟游诗人把复国军在那提亚的“事迹”尽快传颂出去。

都城已经光复，不过那提亚境内的小镇乡村也并未完全被我们所管辖，雷斯亚人闻风而逃后这些地区大都处于无政府状态，如果复国军的风评良好，也会有利于更快的接管这个国家吧。

经过方才父亲的一系列“友善”的举动，如果艾菲莉亚再不在自己的作品里“客观公正”的描述那提亚复国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老爷，你怎么来了？”

门外，塞恩审判长表情惊讶的迎上来。

虽然按照新颁布的法令，审判长和议长是平级的，不过他还是习惯于用旧的礼节对待父亲。

＊＊＊

“威廉老……威廉议长！你怎么来了。”

塞恩急匆匆走上前问候。

“我听说今天要焚烧伪史，所以过来看看。”

“是的，按照判决，大部分的伪史已经集中在了一起，就等一把火——”

“我去过中庭了，是不是做的太过头了，卫兵把很多不是伪史的书也堆在了中庭，那些书内容大都是没有违禁的，不能随便烧毁。”

“是、是吗，我再去仔细检查一下……”

“我们的士兵里队长以下就没几个识字的，得专门找人来检查，我建议先取消焚烧仪式。等我派人把图书馆里记载知识的工具书籍留下，愚弄百姓的书专门分类出来，等分类完成之后再公开烧掉。”

“是！一切按威廉议长的吩咐。”

塞恩对父亲的决定没有丝毫质疑，马上走出门叫停正在搬运书籍的卫兵：“停一停！各位，先把书重新放回原处。”

父亲又转向艾菲莉亚：“吟游诗人小姐，书暂时放归原处，图书馆是知识之地，我会想办法尽快重新开启它的，老馆长的手稿姑且借给你，等图书馆再次开放你就可以来这里借其它的书了。”

“我真的非常感谢威廉先生对我的帮助，之前我就听闻威廉先生文武双全，英明睿智，看来我的同伴们对你的风评一点错都没有。”

不知道艾菲莉亚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

“咳……无论是历史还是医药，我都期待着有所成果。”父亲笑了笑。“好了，我还有些话想和莱伯特说……”

“那、那我就暂且告辞了。”艾菲莉亚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就此和父亲告别。“威廉先生今天对我的协助，我真的非常感激。”

她把找到的几本书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转身离开图书馆。

父亲见她离开，走到我身边。

“父亲，我——”

我正想要为私自让艾菲莉亚进到被封锁的图书馆一事而辩解，父亲却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做得好，看来你没忘记我对你说的事，不愧是我的儿子。”

“啊……哦……谢谢。”

我做了什么让父亲高兴的事吗？

私自带一位外邦精灵到被封锁的公务场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被责问吗？

“你是怎么认识艾菲莉亚小姐的？是拜访贝利亚的时候吗？”

“嗯，之前在法庭上就有一面之缘，之后去贝利亚的红旅时，艾菲莉亚小姐拜托我能否让她进入图书馆，我想既然是贝利亚的朋友……”

“非常好。”

这时候言多必失，我没说话，默默对父亲点点头。

“纸是包不住火的…雷斯亚人以前吊死吟游诗人的举动愚蠢之至，以为杀掉几个人就没人骂他们了，可事实是他们这么做了以后，大陆上所有酒馆的吟游诗人都在写骑士的讽刺诗。他们没有搞懂一件事，无论他们把自己的圣典编的再好，不能让百姓接受也是白搭。”

“父亲说的是。”

“还好没就这么把书给烧了，乱烧书会让写书的人反感。莱伯特，虽然我们战胜了邪教，但也绝对不能骄傲自满，如果因此得罪了读书人，商人，工匠，任何人，不管哪个群体，处理起来都是……很麻烦的。不过也别卑躬屈膝，像今天这样就好。”

父亲对于民众如何看待复国军这件事一向非常在意，在我眼里，他对百姓间的风评有很执着的追求，要军队里出现扰民事件一律会一查到底，经常会因此和巴德尔叔叔拌嘴。大概在他眼中，吟游诗人也是构建复国军在民众间风评的一环。

老实说我答应艾菲莉亚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因为她是贝利亚的朋友所以顺便就帮忙了，根本没有什么拜托吟游诗人为复国军营造良好形象这种意思。

父亲显然过高估计了我的眼光，但我也只得顺着他的话将错就错。

回想起来，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艾菲莉亚框了，原本是带她来这里的药方，结果演变让她拿走一两本书，老爸一来就直接给了她老馆长的历史文稿，她也没有拒绝，莫非艾菲莉亚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莱伯特，以后也要和今天一样，注意和吟游诗人搞好关系。诗人的消息很灵通，有些事情你们卫队查不到，找她们问问就豁然开朗了。最好别得罪她们，除非你想被她们写进笑话里，哈哈~”

“父亲说笑了，我不是什么值得书写的人物。”我说。

“你要向这个目标努力，你现在不是，以后会是的。”

“是。”我只得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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