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久以前与很久以前（下）

爱乃停了停，继续对艾菲莉亚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老师对我们演讲，他入侵了城市的网络……就是说老师偷偷了解了执政官的计划，告诉我们战争随时会爆发，这一次的战争会异常可怕，他说大人们手里掌握了毁灭世界的武器，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威力都能毁灭一座城市，只要开始战争，所有人都会立刻开始用可怕的武器互相伤害，世界一定会几天甚至几小时内毁灭的。然而，他发现城市里的执政官的应对计划竟是弃所有人于不顾，他们为自己建造了地下掩体，打算一旦开战自己就躲掩体里，一直冬眠直到战争结束……老师说他一定会保护我们，他联合城市平民和附近几个学院，组成了一支反抗军，要抢先发动……起义。”

爱乃说到这，呼吸声沉重了起来。艾菲莉亚则摇摇耳朵，静静聆听。

“现场的大人们都站在在老师面前，老师告诉我们他打算发动叛乱，我们所有人要在战争发生之前潜入城市的地下掩体，然后……封闭大门”

“这……”艾菲莉亚不敢相信的开口到。“他要救一整个学院的人？从国家的统治者手里？他认为能行？”

爱乃停了下来，似乎整理了一下心情，再开口时声音又有些哽咽：“萨卡莫德老师说现在地下掩体还正在囤积补给，所以从不同学院的运输车一直在城市和荒野间穿行。他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计划，我们要在战争开始前藏在运送补给品的货车里混入地下掩体，从内部夺取控制权，然后立刻关上封闭门，把地下和地上隔绝起来，就这样躲过战争……”

“你们成功了？”艾菲莉亚问，随即发现这一问有些多余。

“我们躲在好几辆运输车偷偷加装的夹层里，沿路都是干裂的土地，我看到四面八方的地平线升起白色的光点，把晚上照射的像是白天。之后我们又开进了一处洞穴，一点光亮也没有，不知道过了很久，车到了一处巨大的铁门前。老师让我和很多同学一起躲在货车里，我们驾驶进了铁门，最后不知道在哪里停下了。之后我听到老师大喊，外面有很大的声响，血腥味，惨叫声，我和大家都……变得懵懵懂懂，只敢躲在车里瑟瑟发抖。过了很久，老师回来了，他全身都是血，不过表情非常激动……他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成功了，可是……”爱乃声音低沉下来。

“唔……”诸如马车怎么藏的下那么多人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艾菲莉亚是不打算问了。

“起初，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但老师很快把班上的同学召集起来……只有我们几十个人，没有反抗军的其他人，他告诉我们，地下的食物很少，但逃进来的人却很多，原本掩体就是为了给少数人用的。”

“那么……怎么办？”

尽管已经时过境迁，可隔着时空，艾菲莉亚还是感到一丝不祥。

“老师告诉我们，他相信我们这些……孩子才是未来，他和其他大人会留在地下掩体里保护我们，而我们要睡在冬眠舱里等战争结束。”

“战争会打很久？”

“我不知道……老师说，战争可能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但战争的影响会持续好几百年。我们要在几百年后醒来，用他教给我们的知识，像在学院那样生活就好了。”

“奇怪的说法……”艾菲莉亚叹了口气。“不过，既然爱乃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咯~”

“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从出生开始就全是老师告诉我的。”

“你说你的时代没有好人，可你们的老师就是啊。”艾菲莉亚淡淡的说。“他把未来给了你们。”

“世界上没有好人，大家都只关心自己，这些也是老师告诉我的。”

“嗯，你的老师是真的厌恶那样的世界，所以他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样。他让所有人用布条蒙上眼睛，把我们带到了一个亮堂的房间，同学们都睡进了圆形的冬眠舱。”爱乃停了停，又说。“沿路我看不见，但闻到很多刺鼻的味道，偶尔还有求饶声，听起来像是老师说的城市里的执政官，一阵巨响后，他们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我还听到很多其他人在对老师说‘成功了’‘真不敢相信’‘还好赶上了’之类庆幸又感谢的话。”

“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觉得是一场梦。”

“应该……是吧。”

“醒来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不，我本应是最后一个睡进冬眠舱的，但老师叫住了我。”

“什么？！”听起来爱乃的说法出乎艾菲莉亚的意料。“为什么？”

“…………”

“算了，不想说的话……”

“老师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隐秘的密室，我看到他偷偷输入了密码，他让我睡进那个看起来特别奇怪的冬眠舱。我……我很疑惑。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当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班上就有很多人欺负他，孤立他，把他作为所有人的出气筒，没有人帮助他，所以他最后离开了学院，可离开以后才知道，即使是在城市，自己也是孤身一人。还好他在学院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归宿。所以他作为老师见到我的时候，就决定不要让我再经历他遭受过的痛苦。可是……”

艾菲莉亚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爱乃小声抽泣起来：“可是，他还是让我受到了伤害，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让我变成了班上唯一那个受到所有人欺负的人。他很后悔，所以他就把这个隐秘的冬眠舱留给我，如果掩体里因为食物缺少而动乱……”

“好了，不用继续说了。”

“……那时我……我脑子很乱，死命抱住老师，想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可萨卡莫德先生摇摇头拒绝了我。我哭着喊着抵抗，可最后他用奇怪的针管扎在我身上，我……感觉到很多凉凉的东西流进身体，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女孩哽咽起来。“我很没用吧？我出生的世界是怎么样我从没有亲眼见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沉睡了好几十年，也可能好几百年。我对我原先生活的世界的了解都是老师告诉我的，现在我又把老师的话告诉你……从我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任何好的事情因为我的存在而发生，可最后是我活了下来，大家应该早就死了吧……到头来我还是被丢下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艾菲莉亚则顺势抱住小女孩，轻轻抚摸她的身体。“你和你的同学一起醒来，那未必是一件好事，你有一位好老师，他做了正确的事。”

“不，他根本不应该救我的，他应该自己活下来的！该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老师。”

“那你的老师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了。”

“…………”

＊＊＊

艾菲莉亚和小女孩相互依偎着经过了一段时间。

“……艾菲莉亚姐，你说我还能见到萨卡莫德先生吗？”

“我不知道，只要你好好活着，会有一天知道答案的。”

“……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女孩的回答的声音比原本还要更低。

“就算得不到答案，抱有一个希望也是好的，或者说，相信奇迹的可能性才能给予人希望。”

爱乃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开口道：“艾菲莉亚姐，我有点口渴了。”

听到这句话，精灵回过神来，从小女孩开始对自己诉说开始，她竟忘了时间的流逝，不知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

“服务员怎么还不来，姐姐去给你催一催。”

说着，艾菲莉亚从床上支起身子。

“……嗯。”爱乃的声音很小。“拜托了。”

艾菲莉亚离开房间后迈着轻盈的脚步下了楼，过了不长的时间，她重新推开门。“真是的！那个服务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早就忘记了我们吧！我从楼下拿了两瓶果汁和酒，来，爱乃，我们……”

屋里没有回应。艾菲莉亚发现房间里的灯光又黯淡了很多，只剩下窗外些许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台。

“爱乃？”艾菲莉亚试探着对着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小声说到。

“我……我在这里……”

小到气若游丝的声音来自床上被子覆盖住的鼓包里，听起来不是害怕，更像是……害羞。

艾菲莉亚疑惑的脱下鞋，走进房间。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踩在了地毯上什么柔软的东西。借着仅有的月光，她让眼睛扫过地面，发现爱乃自己离开前还穿在身上的黑色裙子和上衣现在随意被丢在门前地上，地上的衣物里隐约还能发现小女孩穿的内衣。

这堆衣物仿佛就是为了让艾菲莉亚看到一般的被堆在了门口。而衣物的主人则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像在等着什么。

艾菲莉亚愣了一秒，表情逐渐转变成了会心的微笑。

“艾菲莉亚姐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一个人好怕。”

“嘿嘿。”精灵小姐莞尔一笑。“我稍微回忆了一下用钥匙开门的方法啊~~~”

“…………”

“毕竟，好久都没有使用过人类的门锁了，都快忘记怎么把钥匙合适的**锁里……以及怎样扭动才能轻松把它打开了呢。”艾菲莉亚笑到。

说着，艾菲莉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也堆叠在门口同样的地方，钻进被窝。

“艾菲莉亚姐，谢谢你让我尝到以前的食物，还有听我讲这么多事情，果然还是要向以前把烦恼全部跟老师倾诉出来……我……虽然还是难过，可是比刚开始已经好多了，所以……所以为了感谢你……我……我是第一次……所、所以不知道怎么做……”小女孩害羞到支支吾吾。

“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

“嗯，艾菲莉亚姐，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请求，我……”

“当然答应。”艾菲莉亚暂时停下动作。

“让我……忘掉以前的事情吧。醒来以后我每天都很痛苦，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一直在想着过去的事，想着大家全都已经死了，无论是我讨厌的，我喜欢的，还是我爱的人，全都成为了白骨和尘埃。我想要忘记过去的这一切，我只想……好好的把自己当成出生在现在的普通女孩子，所以……”

艾菲莉亚一言不发，在等着小女孩说完。

“艾菲莉亚姐，如果……我从此以后和你生活在一起，你……能让我忘掉痛苦的回忆吗？”

精灵轻轻抬起爱乃的头，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摇摇头：“我做不到。”

小女孩的目光稍许黯淡。

“不过，只是今晚的话，可以。”

“…………”

“把烦恼放在我这里，然后我们来做快乐的事，这样就好。”

“嗯。那么……要怎么做？我、我不太懂。”

“欸~~~都做到这一步了，还说不太懂吗。”艾菲莉亚故意撇了眼门口散落的衣物。

“不！不是的！我只是突然想到这种……方法的！之后的事……”

“让我来教你……首先，下一次的话，在身上留一两件贴身的。”

“为……什么？”

“当然是留给我来嘛~~~嘿嘿。”艾菲莉亚闪电般的在被窝里伸出手。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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