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路

等到叶禹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准备离开的时间了。

她挤了挤眼睛，像是要把睡意挤出去似的，接着赶紧将挂着匕首和手斧的腰带系好，抓起背包，做好出发的准备。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一贯贪睡的王家乐今天竟起的格外早，而一旁的张力看到王家乐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幕看得叶禹尧一头雾水。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起床之后并没有可以洗漱的用具和自来水，好在之前刘少卿比较细心，拿了几包湿巾带在身上。每人用了一张湿巾以及一点矿泉水后，算是把一晚的疲劳给拭去了。

接着他们又简单地吃了下早餐，确认所有人都状态都不错之后，刘少卿才带头打开了房门。

回到五金店内，里面的气味依旧让人难以接受，几人早已料到会这样，早早就捂住了口鼻，以免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虽然气味没有变化，但也可以听出，外面已经没了尸群的声音，看样子它们对自己同类的尸体也不感兴趣。

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尸体的臭味，刚好给我们做了掩护呢？

叶禹尧看着四周的尸体，这么思索到。

如果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叶禹尧一边小心地跨过这些尸体，一边在脑海中构想怎么来利用它们。就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丧尸肯定是会被声音吸引的，气味不太清楚，也许它们会分辨气味，不然怎么区分活人与丧尸。就是不知道它们的视觉还有没有用，或者说，它们能不能理解视野中出现的事物是什么。所以在确认这一点前，还是不要贸然尝试比较好。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张力已经来到了卷帘门前，他用力一拉，外面的阳光就直射在了他们的脸上，刺得他们不由得眯上了眼睛。片刻后，才适应了外面的亮度。

四周还是如之前一样荒凉，不远处的SUV也稳稳的停在原地，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车身比昨天脏了许多，大概是蹭到了不少丧尸的腐肉。

人们赶紧跑向了SUV，生怕过一会儿那群丧尸就会回来一样。

上车坐稳后，刘少卿把地图递给了坐在副驾驶的叶禹尧，并且吩咐到：

“我已经画好了新的路线，按照这个走就可以了。”

叶禹尧打开地图，和陈涛一起端详了下，相比起昨天的，这个路线更加偏僻，虽说看起来好像路程增加了，但实际上进度会加快很多。

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到避难区了。叶禹尧看着地图心想着。

摸清了大致方向，陈涛便发动SUV，按照刘少卿给的路线开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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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叶禹尧太乐观了。

按照理想状态，确实他们可以在今天到达避难所，但是叶禹尧高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读地图能力，很多时候因为路况问题而改变路线，结果就导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哪了。虽说车上有GPS，但实际用的时候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导航上的位置和实际位置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他们从来没来过城市的这一边，几乎都是边走边看路牌，车速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如果是上高速的话，倒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他们去的每一个高速口，全被废车塞满了。谁都想离开这座城市，可看样子成功的人并不多。

他们就这么东拐西拐，一路摸索，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女马的……”看着逐渐黯淡的天空，张力不由得焦急地暗骂了声。

在完全不熟路，外加随时都可能遇上尸群的情况下，走夜路无疑是死路一条。况且四周的路灯都没有电，漆黑一片的前方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刘少卿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看了看四周，不幸的是，他们处在一片荒野之中，四周除了树林和荒地外，连一栋建筑物都没有。本来想更快到达避难区而选择的路径，反而却害了他们。不过也正是因为偏僻，附近也并没有丧尸在徘徊，看起来倒很是宁静。

“我们今晚就在车上过吧，陈涛你先把车停在路边。”刘少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却让车上的人都炸开了锅。

“你他女马疯了？在这里停一晚上？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一旁的张力马上骂道。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要停在这里。你看这周围都没有房子可以呆，反而车上要安全的多，如果有什么突**况我们也可以随时开走。”刘少卿赶忙解释道。

“草……”张力瞅了下窗外，说实在他根本不想原地停下来，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丧尸走过来。

“陈涛，接着走啊。”张力拍了拍陈涛的座椅靠背，催促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但陈涛没有提速，反而将车子停下了。

“我觉得刘少卿说的有道理，现在还继续开车的话太危险了。”

看到陈涛也是这个样子，张力只好败下阵来，死死地盯着窗外，一旦有丧尸出现，他估计会第一个提醒吧。

车子的引擎停止后，四周变得一片寂静，陈涛开了一点点的车窗，好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现在虽然已经临近夏季，但晚上还不会很热，倒是没有开空调的必要。

伴随着车外清新的空气，一阵又一阵不知名的虫叫萦绕在人们的耳边，自从灾变以后，叶禹尧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份惬意的宁静。但随着夜幕的降临，这份惬意也被恐惧给代替了。黑暗慢慢地吞噬着四周的景色，原本被霞色染的发红的树，也逐渐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让人们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一片黑暗给团团围住。叶禹尧也能感受到，车内的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

“嘿，我们聊点什么吧，光这样闷着怪紧张的。”陈涛吞了口口水，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道路说道。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张力回了他的话，但却让陈涛变得尴尬了。也确实如张力所说，他们这伙人实际上不是很熟，只是为了生存临时待在了一起，对于对方了解的很少，更何况现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到了避难区后，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吗？”为了不让他那么尴尬，叶禹尧这么说道，而且这也是她比较想了解的事情。

“哼，大概我父母都在那里了吧，我过去找他们就行了，如果不在，我再自己出去。”本来不想聊天的张力，还是依然加入了话题。

这和他之前说明的情况差不多，这样看来，也许张力会提前离开他们这个队伍。

自己去找吗……

这句话刺到叶禹尧的痛处，父母的情况她到目前来说都不清楚，到了避难区如果没有见到他们，她会自己去找吗？她内心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从现实角度来看，这不可能，且不说在城市里行进的难度，就她现在这副样子，回到家里也根本解释不了。在避难区碰到还好说，可以装作是帮同学问，可如果冒着生命危险去的话，又该怎么说呢？直接坦白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我倒是希望避难区有可以联系到外地的方式，能确认家里的情况就好了。不过在那之后估计就只能待在避难区看他们怎么安排，希望能包吃包住吧。”刘少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倒是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这么看来，也许刘少卿还可以保留在他们的队伍里，这对叶禹尧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有刘少卿在，很多决策都可以由他来处理，虽然之前有些决定看起来有些冷血，但不得不说是最现实的决定。现在这种环境里，这种决定才是最好的。

“我跟着……你们就可以了。”陈涛回答倒是很简单。他本来是想只说“你”，可字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而王家乐则是在一旁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我们到了避难区，说不定能洗个热水澡呢。”刘少卿突然这么说道。

“而且还能吃到热的东西！”听到刘少卿的话，张力倒是来了兴致。

“是啊，吃即食食品快吃吐了，真想搞点热的。搞不好那里还有舒服的床，我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陈涛也陷入了对避难区的幻想。

“那可不，甚至今天还要睡在车里。”张力拍了拍椅子，很是不满。

“只要过了今天就行了，明天我们就能到了。”刘少卿这么安慰着。

三人都在畅所欲言，幻想着进入避难区的样子，丝毫没有提及如果去不到会怎么样，叶禹尧仅仅是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做声。

明天。

叶禹尧重复着刘少卿所说的这个词，心里却一点也不激动，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是不是我太过消极了？也许该对未来多报些希望比较好？

她这么想着，深呼吸了下，三人交流的声音在她耳朵里竟觉得有些聒噪，她很想对他们说：那不过是幻想而已。但她心里也清楚，这种时候可不适合说这种话。车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她渐渐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了。

正说得嗨的陈涛注意到了她的情况，连忙关心地问到：“怎么了？不舒服吗？”

“好像有点上不来气。”

这时候陈涛才意识到开的车窗缝隙太小了，车内的氧气大概已经不足。他赶紧打开了天窗，好让外面的空气快点透进来。接着问到：

“感觉好点了吗？”

“嗯。”

叶禹尧确实觉得舒服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车内的氧气增加了，还是因为他们停止了交谈。

看到叶雨瑶的面色好了些，陈涛才安下了心，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些声音，一些因为刚刚他们的谈话，而被掩盖的声音。

“你们……听到什么没？”

被陈涛这么一问，众人一阵疑惑，便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渐渐他们似乎也听到了些什么。

“艹！前面！”

张力突然指着前方喊到，人们马上看了过去，入眼的画面让他们心里一沉。

在前方黑暗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摇晃的人影，而且摆明了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是尸群……”

陈涛喃喃地说着，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赶紧关上了天窗，然后对着其他人说到：

“所有人都趴下！不要出声！”

人们马上听令，都趴下了身子，丝毫不敢露出一点点给外面的尸群发现。车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但急促的呼吸声却此起彼伏。

他们就这样保持了好几分钟，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叶禹尧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它们来了吗？”

“不知道。”对于刘少卿的问话，陈涛只能这么回答，他完全不敢探头去看。

“妈的，我们应该把车开走，而不是在这里伏着！”张力大概是冷静了点，低声骂到，对陈涛的决定很是不满。

“我知道，但是它们刚刚已经很近了，而且也不知道我们后面有没有，要是被围住了我们就出不去了！”陈涛这么对他解释着，其实在他心里，他也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但刚刚他已经被吓蒙了，第一反应就是原地卧倒。对张力说的话也不过是对自己行为的措辞罢了。

“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吗？”一向冷静的刘少卿，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

“我希望不是……”

话音刚落，只听见车门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蹭到了一样，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是隔着一扇车窗，人们还是能清晰的听到丧尸的嚎叫。先是一声，接着两声，三声。很快，他们的周围全部都是，似乎陷入了这种声音的洪流之中。人们的喘息声，在此时显得是那么的微小。

丧尸的身体不停的刮擦着车身，叶禹尧觉得好像随时都会撞向这个车子，只要它们其中一个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撞一下，整个尸群就会全部扑过来，到那时他们就像是罐头里面的肉，直到车门被撕开，被尸群大快朵颐。

出于这种心理，叶禹尧抬起头，看向了车窗。

腐烂的头，全是腐烂的头，一个接着一个，摇晃着经过车窗。叶禹尧被吓得赶紧把头低下，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的双手，竟颤的厉害。

该死……

叶禹尧感觉自己快被恐惧淹没了，她又回想起了爆发的那一天，无数的丧尸，无数的人被咬，踩踏，惨叫，那个满身是血的女生，被咬开肌肉的痛楚，甚至还有那个梦，无数干枯的手，身体被撕扯，滚烫的血，被剥离的内脏，四肢。

“哈……哈……哈……”

她的脑子要炸开了，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哪里都好，只要能够出去。

逃出去……不要被发现……离开这！……不要动！

两种想法在她的心里猛烈的碰撞，让她快要失去理智。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发颤的双手。她抬眼看向了这双手的主人，是陈涛。虽然他也是满天大汗，但他的眼睛却很清澈，那双眼睛似乎在对叶雨瑶说：不要担心。

叶禹尧突然觉得这双手是那么的温暖，自己原本不断打颤的手，也安稳了下来。

他们的手就这样紧紧相握着，叶禹尧注视着这两双手，而陈涛则是注视着她。叶禹尧觉得自己的呼吸没有那么急促了，周围的嚎叫声依然是那么清晰，但她的心里却没有恐慌，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过了许久，车外的声音逐渐变得稀少，接着只剩几头丧尸发出的声音，最后外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刚刚的尸群只是人们的幻觉一样。

但两人的手，却还没有分开。

“可真他女马够刺激的。”

这时，坐在后排的张力突然舒了口气，这么说道，叶禹尧被这么一下子吓得缩回了手，赶紧挺直了身体，耳朵渐渐变得通红。

刚刚那是……该死的！

一想起那个画面，叶禹尧的脸颊就有些发烫。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虽说陈涛确实是给了自己一个定心丸，可是，这种方式好像太过于暧昧了。至少叶禹尧觉得自己如果是原来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而且现在自己的反应也……她不知道是以前的话，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的反应。

陈涛也坐直了身，看着周围有没有残留的丧尸，实际上是偷瞄叶雨瑶的反应。只见叶雨瑶的耳根红通通的，眼睛也飘忽不定。看到她这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陈涛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悸动。那小巧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中。

“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就直接离开这里。”

刘少卿这么吩咐到，陈涛应了声，但实际上脑子里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而看到坐在前面，各自往窗外张望的两人，刘少卿也是纳闷，难道他们俩就这么不放心外面吗？

不过刘少卿也并不是很在意，接着吩咐起晚上守夜的顺序。

叶禹尧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路，在这时竟不觉得是那么的恐怖，因为已经有了其他的东西，填在她的内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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