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当年长发为君留（上）

乌黑的长发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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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芥川凉和梶井音叶两人都已经离开，川端信彦还是呆呆地站在校门口，手里的传单早就发完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来，这个小姐姐有点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刚才的眼镜男走过去成功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于是便有人向凉离开的背影投去嫉妒的目光，甚至想要追上去问一下他有没有小姐姐的电话号码、介不介意分享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端信彦终于回过神来。

“不对，怎么看都像是我被忽悠了啊，合着芥川凉啥都没干一分钱没花，白赚了一个女装在门口发传单的苦力，又拿了七本小说，最后还把我十年的青春卖给了梶井······”他在心里寻思着，“坑爹呢这是？到底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事儿了啊！果然还是交友不慎的问题吧。不过签字也签了，画押也画了，我估计是逃不掉被梶井拉去使唤的命运了。啊，好烦。”

川端越想越气，总觉得自己被坑惨了。

这时，一个油腻腻的声音说：“那个，小姐姐，你介意让我拍几张照吗？就几张，很快的。”

川端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头上系着白色的头带，戴着一副样式老土的度数一看就很高的眼镜，身上是一件白色短袖，印着某个川端不认识的女性动漫人物，上面有些油渍，部分还有一些发黄。肥胖的身材完全遮不住，衣服贴在大肚子上。这人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手上拿着个看上去很值钱的单反相机，这台相机可能比他身上其他所有东西加起来还要贵。下身短裤，肿大的短腿露在外面，脚上是一双黑乎乎的白鞋。

此刻这中年男子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川端明显地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腿上。

啊，好恶心。川端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摇了摇头，一脸我就是不干的样子。

“不愿意吗？”男子不甘心地捧着相机再问了一遍，“一分钟就好，不用摆姿势的。哦，当然，如果你想摆也可以，那样最好。”

川端光速摇头，手还在摆动，可谓是双重否定。

在男子看来，双重否定就是表肯定了，人家就是答应了，于是举着相机便打算按下快门。

见那死肥宅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川端在大庭广众之下，缓缓抬手，竖起了最中间的那个手指，对着男子。放在动画里就是要打码的了。

男子看川端这么不配合，一下子变了脸：“怎么？你还不愿意拍了？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给人看的吗？穿这么花哨不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力吗？帮你拍照是欣赏你，给你机会你还不拍？自己看看是什么德行！”

川端皱了皱眉，这个人怎么这么······他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只觉得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书到用时方恨少，想骂人的时候词汇量不够。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上课一定不会睡觉而是认真听课，以便在这个时候能用丰富还不重复的华丽辞藻变着花样讽刺贬低辱骂面前的男子。

中年人的行为也引来了旁边众多学生的厌恶，已经有人准备开始录像保留证据了。

“我还就硬要拍了！”男子拿起就将镜头对准川端。

下一秒，他将后悔这个决定。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瞬息之间，异变骤生！

只见一道粉色残影闪过，双马尾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身着洛丽塔裙的某人瞬间欺身，出现在男子跟前，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轻轻拢住相机，将镜头别到一边，同时套着黑丝的右脚已经掠出红色的小皮鞋快准狠、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袭向男子的两腿之间——

咔。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众人想着。

短短两三秒后，男子就躺在地上捂着裆部哀嚎不止了。

在场所有男性同胞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莫名的痛楚，寒毛倒竖，看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中年人，心里在为对方默哀。也有些人后怕地盯着傲然站立的粉发身影，心想此女果然不凡，下手如此之狠，幸好刚才没去搭讪。不然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川端斜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子，心中轻哼一声。同样是男生，我当然知道怎么样在造成最小伤害的情况下给你带来最大限度的疼痛。别以为学园祭向大众开放后，你这种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俗话说帅不过三秒，川端也不例外。接着他转身飞也似的跑了，伴随着小皮鞋在地上敲击的嗒嗒声逐渐远去。

剩下一群围观者愣在原地：就这么跑了？

废话，当然要跑！川端一边波纹疾走一边得意地想，不管怎么说还是打了人，不跑才怪，站在原地等你抓啊？等小爷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看你怎么找到我！这就是完美犯罪啊！

爽啊！他在心里长啸一声。

于是校门口再也没有发传单的洛丽塔小姐姐，只有一个来自武当派的男子躺倒在地上施展本门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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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去文学部活动室的路上，凉听见旁边路过的一群女生的对话。

“啊，你们听说了没有，学校附近的那个商场据说有奇怪的人出没呢。”

“听说了听说了，就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宅男，专门拍可爱的女孩子的。前几天在网络上看见了照片，那人还流口水呢。”

“噫呃，好恶心。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

“据说我们学校有个姓泉的女生上次就在商场被拍了呢。”

“哇，真可怜。希望这个人千万不要来我们学校啊。”

凉挑了挑眉。

貌似······她们口中的宅男就是自己。

上次和泉镜华去商场拍照，因为先前被泉镜华追了两条街，他是一边流着汗喘着气给人家拍照的，似乎他还被路人当作恶心的家伙给拍了发到社交网络上，导致出现了“商店街有怪人”的传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认作是奇怪的人了，他还被当作跟踪狂过呢。所以也见怪不怪了。但是听别人在讲应该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凉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其实是凉误会了。

事实上，那个女生们口中应该被抓起来的人，此时正躺在校门口的地上哀嚎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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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定在活动室门前，凉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他也不知道学姐究竟在哪里。凭直觉，他来到了活动室。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有着乌黑秀丽的长发的背影。那人静静地看着窗外，注视着棒球场的活动，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让他以为是黑色的瀑布。

谷崎玲奈缓缓转过头来。

“学姐。”凉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一见到对方发红的双眼，他就把所有的话给咽了回去。

“坐吧。”谷崎玲奈拍了拍她身边的椅子，不再说话。

凉仿佛是被对方莫名的悲伤感染了一般，忽然间不知道怎么摆出一个笑容，于是他挤出的微笑就很难看、很滑稽。

“只是吵了一次架，为什么这么伤心呢？”良久，凉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话。他不敢直视学姐已经哭红的双眼，所以和学姐一样看着棒球场，嘴上这么说着，“关系好的两人之间吵一次很正常吧。过几天就恢复原样了，学姐你和部长又是发小，有点小摩擦也没关系，很快就会和好了。”

他一边说，其实一边想到的是自己的发小，想到了上一次傍晚路灯下的泪水，想到了某个雨天的泥土的味道，想到了某一首他最爱的歌。

“你叫他‘部长’，而不是‘霍比特人’。”谷崎玲奈答非所问，“你们俩之间还没有恢复原样，又怎么能用这个来安慰我。”

凉一时语塞，看着蓝天说道：“那不一样。部长和我之间是信任的问题，而学姐你和他之间吵架的缘由很简单，也很有趣——因为关心对方而吵起来，真是给那种想吵一次架又没有找到理由的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唤醒了灵感。你叫那些天天吵架的人情何以堪。”

“和以往不一样。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谷崎玲奈盯着空中划过的棒球，“从小到大他虽然脾气暴躁，但从来都没有真正对我生气过。”

“但居然由于这一点小事情，部长发火了。”凉接着说道，“这才是让学姐你委屈和伤心的地方不是吗？”

谷崎玲奈没有回答，似乎她本人也在思考这是不是自己落泪的原因，主观上过了很久、客观上时间流逝了四秒之后，她说道：“大概······是吧。”

凉忽然笑了起来。

“所以我就说，你们俩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绝配。”凉转过头看着学姐，认真地说道：“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你们两个人吵架到底是因为什么，更何况是你们两个当事人。明明都非常清楚真正原因的两位，为什么要给这场争吵安上一个表面的浅层原因来假装你们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呢？”

谷崎玲奈也看着他，轻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不想面对那个真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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