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先被一长串汽车鸣笛声吵醒,然后就被公交车时开时停所产生的惯性晃得头昏脑胀。
“晚高峰好可怕啊。”秦未一边感慨着,一边把脸转向了窗外。
窗外天色阴沉沉的,交错的霓虹也像是镀上了一层烟色的暮霭一般,瞧着晦暗不明。
道路两侧的景象与他睡着之前所看到的没有太大变化,再一看时间,这一堵竟硬生生堵了半个多小时。
车厢内满是压抑着的、窸窣的絮叨声,秦未受到感染,心中也不禁感到有些烦闷。
他把兜帽往下扯了扯,遮住双眼,打算就这样一觉睡到终点,却突然感到胃腹中一阵绞痛,像是饿极的时候,胃液在灼烧胃囊一般。接着如往常一样,他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秦未倒吸一口凉气,咒骂出声:“吗的!又来?”
他原本静静地坐着,没打电话没语音,这一声听在别人耳中就显得很突兀了。
邻座的女人朝他投来惊诧的目光,接着又转化成了嫌恶。
秦未幼年时期便离家出走,多半时间都混迹于街头、杂八地儿这种地方,没少受这样的白眼。女人此时的反应就像根刺一样扎眼,加之他个性偏于极端,对于喜欢的未必清楚怎么表达,厌恶的却绝对会表露在面儿上。
秦未恶狠狠地瞪她,“看什么看!”
女人立即发作:“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又没惹着你,看你这德性就知道准不是什么……”
秦未理智还能保持清明,倒也清楚女人多半是看不惯他满嘴粗俗和神经质的行为。若换做平时,秦未不再理会她,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他这会儿疼得脸色发青,眼眶通红,再加上车厢内光线昏暗,他再怎么努力平和看起来都仿佛要吃人一般。
女人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到了,说话底气也就不那么足了:“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秦未的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再没心思管别的事。
只觉得眼前仿佛飘着一缕黑烟,不论他的头甩到哪,那股黑烟都在他眼前挥散不去。
面前的女人在他眼里变成了好多个,她的模样变得不分明了,一张一合的嘴也变得歪曲。
时间流速仿佛被拉长一般,女人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帧一帧慢放的镜头。
他不敢再看女人变得扭曲的嘴脸,闷闷地凶了声:“让开!”
秦未一咬牙,捂着腹部起身,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们对他的疏远。没人愿意、也不敢往他身边凑,就这样硬是在原本拥挤的车厢里挤出了一小块空场。
秦未红着一双眼睛扫了一眼周围躲避他的人们,车刚一到站就匆匆下了车。
他随便拐进一条窄巷,勉强找到一处干净宽敞的地方蹲坐下来,背抵在墙上,准备独自一人消化痛楚。
他脑子里浑浑沌沌,意识不清不楚。
隐约听见头顶忽然传来开窗的声音,刚想抬头看上一眼,头就被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接着,他听见一个女声说:“呀!真等到了……赵羽那小子还算有点用……”
再后面的,秦未就听不真切了,只是感觉到头顶凉嗖嗖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部的轮廓淌到脸侧和脖子上。他伸手摸了摸,有黏稠、滑腻的触感。
“我……草……”说完,他两眼一黑。
……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未醒了过来,只觉得脑袋浑浑胀胀的,像是睡了很久。他的意识有一瞬间的错乱,还以为自己如往常一样在哪个地下通道里的石砖地上醒来。但他随后便记起来,这之前自己被头顶掉落的重物砸晕了过去。
秦未睁开眼,眯着眼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天蓝色的窗帘束在窗口两边,明媚的阳光斜照进来,有些刺眼。秦未透过模糊的光晕勾勒出这个房间大致的模样,确定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环境。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秦未心里想着,应该是哪个路人发现了自己,把他送到了医院。他昏迷前不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么,或许就是她也说不定。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医药费付掉,自己身上可没钱看病……或许还是偷偷溜掉比较好。
秦未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感觉除了头痛和有点饿之外倒没发现别的不适。问题应该不大,这种程度的小饿小痛,他已经习惯了。
于是他一边掀开薄毯,一边坐起身……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怎料他身子还没坐直,就被一双手给强行摁了回去。
秦未瞪大了眼,刚想骂街就被一声充满惊喜的喊声打断了:“呀!你醒啦小姐,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太医——来人呐!快叫太医过来,小姐醒啦!”
秦未皱皱眉,顾不上理会正遭受刺激的耳朵,只觉得这情况……太特么匪夷所思了!哪特么来的小姐?
他一偏头,看到床边俏生生地站着个姑娘。这姑娘留着前卫的短发,右侧还留了两绺挑染,身上穿了件牛仔外套,正撑着床沿笑嘻嘻地看着他。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晕染出一丝温暖的感觉。
这个明显是现代人的姑娘冲他眨了眨眼,继续问道:“小姐你怎么不说话?”
秦未搭不上腔,只好继续瞪她。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你穿越了呀!”那姑娘又说。因为憋着笑,整句话都带着颤音。
秦未:“……”
接着这姑娘笑出了声:“嘻嘻嘻。我装不下去了,你太好玩啦!”
秦未冷着一张脸,不打算给她什么好脸色——说不定就是她把自己砸晕的呢!
这女孩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恰好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外进来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男青年。
这位白大褂进门后看了他们一眼,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一边抬手朝女孩点了点,一边说:“蛮蛮你又在胡闹了。”
虽然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无奈之极,但语气中流露出的那几分随意,使秦未能明显感觉出他和这女孩的关系应该是很亲近的。
“昨晚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呢,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女孩朝秦未挑了下眉,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白大褂瞥了秦未一眼,擅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寒暄着说:“秦先生你别介意,我妹妹她就是喜……”
“你是谁?”秦未问。
话说了半句就被堵回去了,那人也不介意,顺着话茬儿自我介绍说:“我是把你救回来的人。我叫……”
“不是你妹砸的我?”秦未又一次打断。
“咳……”男人讪讪地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这是个巧合。”
秦未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和他隐约听到的那个女人说的话,觉出这事儿有几分怪异。
短短的一句话,再加上当时他正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他也无法判断那时说话的女人是不是刚刚见到的蛮蛮。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唔,我记得说的好像是‘真等到了’,你们在等的人是我吗……赵羽是谁?”
大概是没想到秦未会如此直接,男人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渐渐沉淀下来。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他起身走到一旁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秦未。重新在床边坐下后,才淡淡地开了口。“既然你问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吧。”
他顿了一顿,仿佛接下来要说很郑重很严肃的事情。
接着他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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