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归零

帝都，天宇大学图书馆第八层，也是最顶层。这里是校园网络中心机房所在，同时也是存储了部分学校机密资料的地方，平时都是对外隔绝开放，禁止学生与教师进入，只有学校的管理高层人员得到校长允许才可入内。

“天奎校长，新录的教师选招名单出来了，计划在开学前五天报到就职，需要给您把表格发过去吗？”坐在屏幕前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不停敲打着键盘，从其满眼的血丝以及大大的黑眼圈来看显然是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困乏的表情，似乎仍旧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之中。

“嗯，麻烦你了。”天奎看着眼前这个连头都顾不得扭一下的男人，眼神中却是流露着几分满意之色。

作为他最为信任的心腹，这个男人几乎一手操纵着学校的整个网络，甚至在国家网络的领域也有他一席之地。照这么看的话，即便自己贵为皇姓，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地位也应该与自己相差无几了，若是从这所学校离职前往国家部门的话，再见到他时自己定然也要敬让三分。不过他却自始至终都在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几年如一日，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别说离开了，甚至没有丝毫休息的打算。

“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天奎由衷地赞赏道，眼神却是微眯了些。当然，这种赞赏只针对他的才干及忠心层面，若是真有不想干下去的打算，自己也必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哪里哪里，校长严重了。”男人笑了笑，“总之，等新教师就职之后，信息库也能构建完善了。另外，牺牲教师的信息我也已经和其他人的区分出来了，我这就把其他教师学生的信息先录入进去，不过数据量有点大，估计得等上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左右才行。”说罢，他便又要埋头开始新的工作。

“休息下吧，刘兴。”天奎突然开口道。

“诶，可以吗？”这个名为刘兴的男人一愣，他还是头一次见校长主动让自己停止工作。

“嗯，这段时间多亏你才能把那些事压下去，既然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吸血鬼也已经死了，并不急于这一时。信息库需要等那些新教师来了才能构建好的话，那就等到时候一起弄好了。你也熬了这么多天了，在此之前好好睡觉，就当休个小寒假吧。”天奎露出了一个微笑，“等构建好之后，你也能轻松不少了，到时候有时间就去做些你个人喜欢的事吧。”

“多谢校长！”刘兴感激地说罢，站起身正欲鞠躬行个礼，却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天奎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刘兴的身形也是一下子稳了下来。

“抱歉，让校长见怪了。”刘兴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此刻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语气也显得有些虚弱，不过同时也对校长伸手扶他这一点很是感激。即便要扶他的话，以校长的实力只需隔空轻轻一抬手即可，肯主动用手扶的话看样子也是对自己相当信任了。

“看，果然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别把身子给累垮了。对了，新年快乐，就当是提前祝福了。”天奎和善地笑道，那慈眉善目的笑容看不出一丝虚假的意味。

“新年快乐，校长。”站稳后，刘兴再度恭敬地好好行了个礼，这才先行离开了这个房间。开门锁门必须由校长进行，这也是规定的一条。也就是说，从校长上次开门到现在，刘兴已经被锁在这工作好几天了，可他对此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兴，非帝都之人，没有显赫背景也没有财力积蓄，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却以一己之力拼搏闯出这片天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天奎似是若有所思，对于刘兴这种凭自身真才实学干出一番事业的人，他自然是相当敬重。只可惜，这样的人才能攀升到的顶点大概也只能如此了，先天条件限制了他太多，即便再如这般没日没夜地工作也终究比不上皇室内随随便便一个本家的子嗣。

本家的那帮家伙，明明一个个都在混吃等死没有什么能耐却能坐享如此多的资源，这正是天奎最为妒嫉和艳羡的一点。属于分家的他即便再怎么勤于修炼，这么大年纪也只是堪堪踏足凌虚境罢了，而本家的那些人即使沉迷玩乐，也能通过数不尽的天地灵物将修为硬生生提到这般境界，何等地荒唐！

遥想当年，父亲在世之时，虽然娶了外族的母亲而被归为分家，但他仍算本家之人，因此作为其独子，天奎自己年轻时候也受到了不少照顾，并未注意到本家分家之间的区别，可一切都在父亲死后发生了改变，那些登门拜访的来客、笑脸相迎的各种势力几乎在一夜间全然消失不见。父亲墓前依然新鲜的土壤还未等雨水冲刷沉淀便被以往与其不和的本家之人肆意踩踏，自己与母亲的地位也在家族中一落千丈。

一想起当时的事，即便现在的天奎已是久经世事，心中依旧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他至今未娶妻妾，想来也是不愿看到分家这可怜的命运经由自己延续，毕竟那样的未来长什么样自己一眼就能看得到头，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应该也快了。只要自己的研究成功，就算没有资源又如何，到时候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任他挥霍，只要沉得住气，他日别说本家，就算帝国的皇帝自己也能取而代之！想到这里，天奎的眼中似是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便敛匿无形。

只是天奎不知道，相对于这些他关注的事，校内某位他不知道的吸血鬼却是因为信息库构建的推迟而得以继续苟活。

而另一边，这位吸血鬼正坐在返回帝都的列车上，一脸无神地看向窗外。

“到底还是我的不对么……”雪零落看向火车窗外白茫茫的天空，心里也像这般光景般空荡荡的。

一趟下来，却是白白耽误了时间。灵草没了，小兰的问题没能解决，和那个男孩也终究是分开了。

“男孩……吗。到最后我还下意识地认为他只是个男孩啊。”雪零落喃喃道，既然如此的话，自己当初为何没能早早与他断绝关系呢，是被他那如孩童般的性格感染了吗？

说到底果然还是自己处事不够沉稳，只是空度了百余年的时光，内心依旧如百年前的那时一样过于天真。仔细想想的话，对他而言，自己也不是个好师姐啊。钢琴没能教到最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在边弹边练，武学技巧以及血影步也只是传授了最基础的一部分。自己也许不适合当老师。包括感情也是……没有一样能好好进行到最后，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就不该帮他引气了，若他依旧是个普通人，事情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麻烦了吧？

“唉。”雪零落叹了口气，他的事也无需再想了，当下之急是小兰的状况。火车还要好几天才能到达，自己这一走半个月，不知道她的状况还好吗，虽然暂时应该还不会恶化太严重，但没有血灵参，以后该怎么办呢？果然还是自己欠考虑，当初就该多找些其他灵草或是当作备选方案的办法，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了。

该怎么办呢？

端起茶杯，雪零落看着倒影中映着的自己的面容，本应该无论何时都能保持住的平静神色现在却变作了满面愁容，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原来我已经焦虑到这种地步了么……”品了口茶刚欲放下茶杯，雪零落却注意到，自己端起茶杯的手竟在微微地颤抖。

她开始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当初吸了星羽的血之后，自己的一小部分本源生命力也随之流逝，这才让她原本停止生长的身体再度发育了些。自那时起到现在，她也早已熟悉了现在的这副体格。不过虽说如此，但吸血鬼之所以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原因就在于，即便是本源生命力也是可以补充的。也就是说，停留在哪个年龄段的外表实际上全在于吸血鬼个人的意愿。

“是因为这个年龄段激素分泌旺盛才会让心神更易烦躁的么。”雪零落自语道，人类在青春期时各方面生理特征都是飞速发展的阶段，那自己现在的身体对应的应该也在这个阶段。

“果然，还是让一切恢复原样吧……”看了一眼自己饱满的胸部，雪零落微微一笑，便轻靠座椅闭上了眼睛，似是要小憩一下。而她全身上下各处的特征也在悄然间发生着缓慢到难以觉察却又持续着的变化。

不能因为一个血灵参就放弃斗志啊，接下来好好寻找其他的方法就好了，雪零落，你一定要加油才行。

虽说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过效果似乎还不错，能感觉到脸上的愁容似乎舒展了些。关于血灵参给星羽服下这一点，她其实并不感到后悔。毕竟他也是为了挽回关系才追了过来，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当时的场面也把他吓坏了吧，真是可爱呢。

想到星羽醒来后失魂落魄独自离去的场景，雪零落又感到一丝心疼。什么都做不到反而拖后腿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不过这样也好，星羽，起码你终归是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过，你这个人还真有些奇特，那个巨猿的实力几乎与化气境的人类相当，明明挨了那么狠的一巴掌，本应粉身碎骨，却只是震伤了内脏，筋骨居然一点事也没有，不然只用血灵参怕是救不回来。奇怪的血液、奇怪的黑色内力、奇怪的丹田经脉、奇怪的父母……你身上的谜团，牵扯在你身上的因果，恐怕比我还要复杂一些。

只是这一切，与我已然无关。对你来说，来日方长，愿你能像你希望的那样过上真正快乐的生活。和你相处的这半年，虽然自己也表现得很不成熟，不过……

我很开心。

列车在漫天星河下，终是载着入睡的旅客们渐渐地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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