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崩溃

“当初就说了不该让他去上学的，这才过了半年就不听话了，不过本来以为会直接翻脸来着，看来也确实不是小孩了。”星羽母亲回屋躺在床上说道，“半年啊，想不到一溜出眼皮子底下就又能修炼了，果然都是命吗。”

“其实吧，那个女孩我还挺待见的，要不是你说她是吸血鬼的话，我还真想把她拉到咱家。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头疼万一娶了她，小月以后该咋办呢。”星羽母亲看了星羽父亲一眼，似是感到些许困意，便闭上了眼睛。昨晚她也和这个男人一样一宿没睡，毕竟自己家突然住进一只吸血鬼，是个人都会提防。当然，若是换作别的人家，表现得也不可能像他们这样平淡。

“话说回来，是不是吸血鬼好像也没啥差别了，反正在帝国眼中我们和她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你当时表现得那么紧张，果然还是对以前的事在意么？”

“或许吧，其实……算了，你先歇着吧，有这闲心思还不如想想大宝回来之后该跟他说些啥。”星羽父亲话语微微一滞，但随即便若无其事地也躺下来睡了。

院子中，星月默默地洗刷着瓷碗，眼神却稍稍有些黯淡。

“小羽，对雪零落果然很在意呢。不对，我在说什么呢，不是非常喜欢的话也不会邀请到家里来吧。家里明明这么穷，感觉她倒也没怎么嫌弃，真是个好女生啊……不过爸妈为什么不怎么待见她呢？”低声自语着，星月突然发现盆中的碗不觉间已经刷完了。

将筷子冲了几下捋了捋，星月走到厨屋将其和碗盆放好，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别多想了，学习，学习。”看了一眼床上靠里边叠好的被子，星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便坐到书桌前开始了她早已习惯的日常。

而在此刻，星羽正在铺满积雪的小径上朝着北部稍稍向东偏一点儿的方向奔去。

“之前还说什么来我家是顺道，果然是个借口。”感受着丹田中那丝若隐若现的联结，星羽不禁微微一笑。在他丹田中的一角，一团淡白色的内力正静悄悄地浮在上方，这正是当初雪零落帮星羽引气打通丹田时残留下来的那一部分内力。虽然经脉中的内力早已消逝，但在丹田中却极其稳定地保留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这团内力星羽一直都没有怎么在意过，虽然这会白白占据他丹田内本就不大的一部分空间，星羽也有想过将其吸收转化，但他却一直没有行动。在他眼里，这团内力更像是他和雪零落缘分连接的象征，他其实更愿意将其当作纪念一直保留下去。

而在今天，这团内力却发挥出了它的关键作用。

就在昨晚，在两人谈崩之前，星羽曾问雪零落如何探知确定灵草采摘的地点，而后者的答复便是去年所留下的“标记”。虽然没有细说，但在那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或是为了打发时间，他试着对这团内力探索了下，这才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精力稍稍集中，将自身内力覆盖在这团白色的内力上，一丝若隐若现的联结变出现在星羽的脑海中，似是在无形中能感知到雪零落的存在一般指引着她的方向。这团内力正是起到了“标记”的作用。虽然要想时刻感知会十分费劲，有些不太现实，但隔一会短暂地探测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星羽心想，若是自己的实力再强些，或是这团内力再浓郁些，或许自己就能更清楚地探测雪零落的方位。

“嘿嘿。”心情稍稍舒缓了些，星羽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本来昨晚摸清这个“标记”前还打算如果雪零落溜了的话，他就围着小镇将附近五十里左右的地方转个遍，不过那样就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五十里只是雪零落口头所述，不知真假如何。估计到时候雪零落早就采完离开了，能感知到她的方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原来是那个地方嘛，我怎么不知道那里长着什么灵草。”翻过一个小山头，星羽看着远方一处被白茫茫的雾气覆盖的山谷自语道。

涧谷，流星镇北部约五十里左右，谷间小溪绵延流转正好经过小镇，因此作为小镇上土生土长的一员，星羽对其水源所在并不陌生。这处涧谷虽不似镇边田地那般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极深的印象，但幼时偶逢天旱也随父母来过几次，对附近地形也算是熟悉个大差不差。涧谷以南，鲜有丘陵，农田平原一望无际；涧谷以北，峰峦耸立，山高林密，乃是另一番天地。而作为连接这两处地貌的所在，周边的村落居民也逐渐流传起了一些描绘涧谷的传说，尤其对于小孩子来说，更是在童年时便在心中为其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虽说如此，但此处并非什么野兽横行或地势险要的危险之地。夏时水清叶绿，可供人避暑清凉；冬时地暖隔风，纵使天寒，谷内溪水纵流而不凝，亦可供旅人暂时安身过夜，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而根据星羽的感知，虽然有些模糊，但大体方向还是可以确定，雪零落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那处涧谷了。钟灵毓秀之地易于涵养灵气，那有灵草也不足为怪么……

虽然这些年都不曾听说涧谷中生有灵草，星羽心中略感奇怪，但既然是雪零落的判断，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一边想着，星羽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奔去。经过这将近半年的修炼，星羽在体能方面比当初作为普通人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在没有全力奔跑的前提下，配合着节奏规律的呼吸，长时间下来他竟是没有感到多少疲惫。虽然他也想再提些速度，但现在这样能在不累的情况下保持一个较快的步伐确实是最有效率的赶路方式了。

但愿能赶得上吧，千万别采了就跑啊，不然我心里起码得难受一个多月，星羽心想。而开学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若是不能在现在和雪零落说清楚的话，要想再见到她就只能等开学了，那这个寒假自己肯定别想过舒坦了。

渐渐地，远处的山涧逐渐放大，距离也是越拉越近。太阳不知何时也早已挂在了天上，看样子自赶路开始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不过或许是精力集中的缘故，对星羽来说似乎只度过了一刻钟一样。终于，随着潺潺水声在耳边响起，星羽也终于来到了涧谷之外。

“上次来是几年前来着，变化真大啊……”看着涧谷内散出的浓浓雾气，星羽有些意外道，细细感受了一下，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些仿佛水汽一般的白白雾气竟是天地灵气所化，其浓郁程度简直碾压了外界好几倍不止！

若是能在此地修炼，想来定然事半功倍，星羽心想。话虽如此，当下还是先找到雪零落比较关键，便也没有再迟疑，迈步跑进了涧内。

然而当他彻底跑进去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浓郁的白色雾气包围，视野中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低得连自己伸出的双手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本以为只是形容夜深时所用，想不到同样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

深吸一口气，浓郁的灵气延经脉运转，令星羽精神微微一振，精力再度集中稍稍探查，那股无形的联结似乎变得清晰了不少，显然雪零落就在这涧谷内的不远处。星羽终是稍稍松了口气，便循着指引向前走去。现在要是再跑，怕不是每隔两步都要绊上一跤。

“终于快到正午了么……”涧谷内，雪零落倚着山壁静静地坐在一块岩石上，原本闭上的双目也是缓缓张开。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株通体血红奇异植物正散发着鲜红的光泽，透过浓郁的白雾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看到这幅景象，雪零落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向前走去。

血灵参，虽非动物生灵，却以天地灵气为基，集纳万千血气于一体。即便是将切碎的一小块参叶投入清水服下，也可补常人三年之气血。相传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将朽老妪服下此物，不出一刻便可白发生黑，眼明肤满，再延十年阳寿，实乃滋阴补阳的天地奇物。此参年成之时，灵气满溢，则化雾萦绕其侧。虽属阴，不喜日光，但正午却是雾气最为收拢聚集之刻，也是药效最强之时。雪零落之所以在此等候许久不采，也正是为了等待正午这个最佳时机。

“嗯？”正当雪零落走到血灵参跟前欲弯腰采摘之时，她嘴角却是微微一扬，刚要伸出的手也是停了下来。

“想要趁我采摘之时偷袭么，倒真是个狡猾的家伙。”雪零落抬起头看向四周，在精力集中之下，即便是浓郁的白雾也无法阻断她敏锐的感知，她能觉察得到，在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范围内，有一道极为陌生的气息在暗中早已紧紧锁定了自己，就等她露出破绽时施以致命偷袭。

“切，这些雾真碍事。”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刚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在这白色的雾气隔绝下，一时间倒也不好找出对方的位置。而对方能隐蔽得这么出色，看样子早已适应了此处的环境，不出意外应是被血灵参吸引来的灵兽，在此地应该也呆了一段时间。话虽如此，雪零落倒也不怎么担心，若是对方实力在她之上，必然早在自己刚踏足这里时便会发动突袭。

“不过既然没出手，那我就暂且夸奖一下你的谨慎吧，毕竟它让你多活了一会儿。”雪零落似是在自语着，右手的皮肤却逐渐变得鲜红起来，到最后几乎和那株血灵参变作了相同的颜色。

不过真没想到，只是过了一年，在这种山脉边缘的地方居然有灵兽出没，智商似乎还不低的样子，是因为血灵参汇集灵气太过浓厚的缘故么……正当雪零落暗自琢磨之时，一道声音却突兀地响在她的耳边，当下令她脸色大变。

“雪零落，雪零落～听到了吗～”星羽边走边喊道。他已经感觉到雪零落的气息已经近在眼前，但视野中依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才试着叫了几声。

“星羽？”雪零落睁大了眼睛，语气似是有些疑惑，她不清楚星羽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但眼下要考虑的显然不是这个。她手掌微微一震，一道内力自掌心涌出，将身前的一片雾气暂时吹散，星羽的身影也是出现在视野之中。

“哦！果然在那……”

“小心！别过来！”见到雪零落，星羽的脸色不禁变得开心起来，然而还没说几个字，他的话便被雪零落有些尖锐的叫声打断，当下不禁一愣，而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却自雪零落身后不远处的白雾中一闪而逝。

“嗤！”刺耳的声音响起，似是鲜血喷溅，又似是什么东西被切割穿刺一般，听起来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而，与此刻星羽眼中的景象相比，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眼睛逐渐瞪大，瞳孔逐渐紧缩，星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停滞。满身毛发的怪物将它的利爪深深刺入少女的身体，再自少女腹部贯穿而出。飞溅的血花四散在空中，即便是白色的雾气也没能遮挡，最终溅落在地面上，岩石上，还有一点溅到了他的身上、脸上。

“雪……”嘴巴下意识地张开，但只是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一个字，便再也不能顺利地组织成语言。在星羽颤抖的目光中，眼前的少女正呛出一口鲜红的血液，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涌出、划落，在那原本白皙的下巴上汇聚、滴落。

“噗。”抽回利爪，伴着一声闷响，少女的身躯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逐渐自其身下蔓延开来，那炽烈的红色，在这浓浓的白色世界中显得那么的刺眼。

“哒……哒。”血液自被染红的前臂毛发以及泛着金属光泽的爪尖滴落，那双如野兽般尖锐的眼睛散发着猩红的光芒穿过白雾，逐渐锁定在不远处呆滞着的少年身上。

星羽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躯体，披散着的银白长发正逐渐被自身的鲜血染作红色，不管他再怎么不愿相信这一切，血淋淋的现实还是将他的内心彻底击溃。

“啊——！”

下一刻，凄厉而又颤抖着的嘶嚎声响彻在涧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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