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觉醒

姬九望着悬崖对面。

那里有不断垮塌的山壁，有奔涌而出的黑潮。

可就是没有一点儿光，一点儿亮。

姬九放开了赵一川。

低下头，手里摩挲着胸前挂着的唐考，贾荀两个人的身份牌。

再想到周剑，肖飞，还有老魏。

姬九感觉手里握着的不再是两个钛合金的小小铭牌。

而是两座石碑，背上还有三座。

沉！

压得人喘不过气儿。

姬九抬起头，望见黑潮里面那些扭曲变异的尸体。

心想，周剑，肖飞，贾荀，唐考几人可能就在里面。

死无葬身之地啊。

没有葬身之地也就罢了，可那黑潮里的滋味那么痛苦。

他们死，都不得安宁吗？

就求个安宁，也是奢侈。

求不来、、求不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求来的。

就像现在，自己连个小小的身份牌，都凑不齐。

憋屈。

喉咙酸的要死，但眼睛里却干的要命。

没有泪流，只有伤口里淌出的血。

想到赵一川说的报仇。

姬九不禁自嘲，报仇、、、我又找谁报仇去？

再冲回去拿刀砍那些黑水吗？

姬九看了看时间，三十秒。

自己在悬崖边等了三十秒。

该走了、、、

扭过身，姬九看见赵一川脸上带着泪痕，嘴角还是抽抽的。

姬九本想帮他擦一下，但全身都是坚硬的机甲，没法给自己擦泪，也给别人擦不了。

索性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脸上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突然，一道低沉的闷雷在黑暗的悬崖中响起。

姬九扭头看见，对面的山壁上崩裂开了一条几十米的裂痕，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一条条黑暗的触手如同巨木的树根一般，从崩裂开的岩缝中蜿蜒摸索出来。

对面的黑潮也从流出变成了喷涌而出，就像是水库开闸放水一般。

姬九大喊一声“——跑！”，就在姬九跟赵一川甩开步子往外逃的时候。

无数条挥舞的黑色触手中，山体垮塌的烟尘之中，姬九看到一团闪耀的银灰色光芒。

霎时间，只见一条拔地而起的凌空岩桥向这边快速的延伸过来，那个浑身闪耀着银灰色光芒的身影踩着岩桥几步就冲到姬九前方。

姬九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姬九确认了，就是肖飞。

肖飞冲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姬九感到他能量密度在急速飙升，已经达到了四级异能的初阶数值。

姬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肖飞对他和赵一川说道。

“姬九，一川，现在听我下达最后的命令！”

姬九想要说的话，顿时被这句堵在了嘴里。

接下来，便听见肖飞决然的大吼道。

“我命令你们，继续前进！前往撤离地点。”

说着向姬九递过去了自己和周剑的身份牌。

姬九没有伸手去接，喉头滚动了一下，有些艰难的问道。

“为什么？”

肖飞指了指对面，说道：“我不可能把这样一个怪物放出去。”

姬九立即反驳道：“你留在这儿也挡不住它啊！”

肖飞平静而快速的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挡住，而是要拖住它。”

然后跟它在核弹打击下同归于尽。

姬九还是没有伸手，肖飞索性直接把两个身份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顺手把姬九胸口的几个身份牌都拿起来，放在手心深深地看了一眼。

“快走吧，你得带他们回家。”

赵一川站在一边，也许是刚才发泄过了一通，现在面对这样的状况，只是沉默的站立着，开始习惯这种感觉。

这种战友一个个牺牲在你面前，并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你，但是你却得背对着他离开的感觉。

肖飞明白赵一川此时的感受，看着两人说道。

“走吧，姬九，带着一川离开这里。”

“活下去，你们的路还长着呢、、、至少，今天不能死！”

说完，肖飞没有再理会两人，身上的银灰色光芒如同火焰一般剧烈的燃烧着，灰色的杂质逐渐褪去，辉光变为了更加纯净的亮银色。

肖飞闷哼一声，身上的辉光全部汇聚到了双手，刺目的银光将一面崖壁都震荡出一个大坑，然后像旋涡一样开始碎裂崩解。

与此同时，只见对面的山崖也整个垮塌下来，一团无比巨大的黑影在向外蔓延。

姬九又望了肖飞的背影一眼，便快步转身离开。

赵一川给肖飞敬了个礼，转过身，朝着姬九追了过去。

肖飞侧脸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很快隐没于黑暗的通道中。

扭过头，肖飞肖飞望着从黑暗的山体中渐渐显露身形的庞然大物，心中嘲笑道：呵呵，跑这么快做什么，逃跑吗？但今天，你出不去！

整个山体已经被那些虫子挖空，现在自己只要制造一个‘爆点’，那么整座山将会成为这团黑潮，还有他自己的坟墓。

而这片悬崖，就是最好的‘爆点’。

肖飞要将这座山毁掉，然后将这团黑潮封在这里。

至少封到二十几分钟后，大规模核打击到来的时候。

可究竟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肖飞心里也没有底。

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同归于尽。

至于能争取多久，便要看运气了、、、

姬九和赵一川在通道之中狂奔，冲出了通道的一瞬间，看见了倒在虫穴入口一边的老魏。

赵一川这时才发现老魏究竟是怎么死的。

身体表面几乎没有什么外伤，但是眼睛，鼻子，口腔，双耳都向外流出的大股的血液。

此时距离姬九他们进入到地下虫穴也不过半个多小时，老魏的血甚至还残留着温度。

姬九蹲下身摘下老魏的头盔，将身份牌从机甲里取出来装到身上。

两人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便冲向了之前垂降的装置，开始往天坑上方快速爬去。

就在他们向上攀爬的时候，四周的山体突然开始了大幅度的震动，破碎的山石不断从崖壁上向下滚落，山体的裂缝就像皲裂的皮肤一样向外绽开。

这座山就要崩塌了，整座天坑也有了要塌陷的迹象。

姬九和赵一川两个人在绳索上大幅度的晃来晃去，就像是在荡秋千。

这时，在姬九下方不远处的那个荧绿色暗湖里，一团墨色迅速的氤氲开来。

数分钟前，肖飞将悬崖上方的山体进一步的撕裂，似乎要将整座山从内部劈开一样。

悬崖两边的山体，此时就像是两张互相支撑的扑克牌，无论那一张倾倒，另一张牌都将一同倾覆。

而肖飞，就是要破坏两张牌支点上那脆弱的平衡。

肖飞为了确保自己能够破坏山体，将濒临界限的超能力层级强行突破。

但刚刚突破的超能力，却无法负担起这样超负荷的消耗，肖飞的精神力，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随着悬崖上方的山体传来一声闷响。整座山壁开始倾斜，解体，山崩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那个怪物砸去。

一同解体的还有肖飞脚下的悬崖，身后的山壁，和已经坍塌的通道。

虫穴外部，整个天坑的深度达到三百多米，而且整体的构造呈漏斗状。

姬九和赵一川必须穿过一段近百米的相对窄小的坑洞，还有天坑出口上方厚度达到几十米的腐植层和根系网络，才能从天坑中出去。

就在两人在一片斑斓荧光的映衬下向上爬行的时候。突然，就像是谁拉上了灯绳，整个天坑中所有的荧光植物顿时熄灭。

而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传来，姬九向下望去，黑色的浑浊黑流已经蔓延污秽了大半的荧绿色湖水。

接着十几条触手从黑色的旋涡里面伸了出来，也开始向上攀爬。

如同恐怖故事中的海怪，伸着长长的狰狞的触手，要将两人拖入漆黑的深海之中。

突然间，赵一川身旁不远处的岩壁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爪猛地探了出来，猛地抓向了赵一川的双腿，将他甩进了湖泊之中。

接着，更多的魔爪和触手从岩壁上伸了出来，姬九也终于被其中一只抓住，一同掉落扔进了湖泊之中。

之前感受过的那种烧蚀感和刺痛感顿时清晰的传导到了身体之上。

姬九感到黑色浊流开始腐蚀侵蚀自己的身体，精神，甚至是灵魂。

浑浊的黑流中，姬九看见了里面的一具具扭曲的尸体，还有黑色的如同沸腾的沥青一样黏在这些尸体上的浊液。

这些尸体好像还活着一般，喜怒哀乐、欢笑忧愁、迷惘，无奈，憎恨，麻木、、、无数的表情和情绪在外溢着，呼号，咆哮，大笑，痛哭、、、这些声音涌入姬九的脑海。

死亡吗？

姬九这样想到，这就我的死亡吗？

成为这些扭曲的尸体中的一员，我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姬九的意识渐渐沉入到了这里无数个扭曲的意志之中，就像是之前沉入到自己身体内那片无限的空间一样。

姬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在被人拉扯。

姬九低下头，看见有一个腐烂到不像话的怪物在用破碎的手爪拽着自己的脚。

然后怪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姬九感到就像是脚上被坠着一座海底冰山一样，向深海中沉去。

接着，姬九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而在天坑之中。

黑暗浑浊的湖水突然剧烈的震荡起来。

一个边缘闪着暗红色光芒的黑色旋涡，从湖水中渐渐浮现了出来。

黑洞。

彷如一个黑洞在吞噬湖水里那种浑浊杂驳的半吊子黑色浊流。

黑色的浊流此时就像是一团拼命挣扎的沙丁亚鱼群，但无论怎样的挣扎，最终都无济于事。

几十秒后，湖泊又恢复成了幽幽的荧绿色，只是大量的落石和湖底泛起的沉渣，让湖水浑浊了不少。

慢慢缩小的黑色旋涡中，凝塑出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

看不清五官，甚至看不清形体，只是在那个人影的头部位置，透着两个猩红的光点。

接着，这道人影从水中捞起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便开始向外移动。

一步、一步、一步，向着天坑外面走去。

就如同踏在虚空之中，又仿若在吞噬着空间前进。

、、、、、、

不知过了多久，姬九慢慢睁开了眼。

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灌满了水银一般，变得沉重无比。

此时，姬九身上的机甲已经完全失效，变成了一副沉重的铁壳。

过了一会儿，姬九慢慢的可以移动自己的头部。

姬九左右转了转，最后在自己的左手边，看见了躺在一旁的赵一川。

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姬九闷哼一声，支起自己的胳膊肘，向赵一川那里缓慢的爬了过去。

仅仅不到两米的距离，姬九挪腾了快一分钟才靠过去。

姬九喘着粗气，又觉得呼吸闷得很，便一点一点拽掉了自己的头盔。

头盔刚一掉开，便露出了姬九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

姬九伸出手，摇了摇赵一川的肩膀。

看赵一川没有动静，姬九想会不会是休克了？

但自己身上还穿着机甲，也没法感受他的脉搏和鼻息，隔着机甲也听不到他的心跳。

姬九只得伸手将他的头盔摘下来，然后吃力的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想要看一看赵一川的瞳孔。

就在这时，姬九忽然整个人都怔住了。

姬九有些颤抖的将身子往下移动了几分，颤抖地伸出手探向了赵一川的胸**面。

姬九的手在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摸索着，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缓慢的反复摇着头。

良久，才从姬九的喉咙里头呜咽出声音。

“怎么、、、就剩下一半了？”

“下半截呢、、、？”

“我把、、下半截、、”

“我、、、我？”

无比剧烈的头痛感传来，姬九顿时失去平衡，胳膊也撑不住，匍匐在了赵一川的身上。

待到头痛稍稍缓解，姬九又想将自己支撑起来。

这时，姬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微微侧脸，向着远方望去。

接着，姬九感到有些刺目，瞳孔缩了缩，眯起了眼睛。

是一轮“太阳”。

（引子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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