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总是这样,天各一方——
主殿三层。
在安妮娜的怂恿下,我还是来到了介殿主的房门前。
房门不出所料得宏伟轩昂,暗色木门纹着棱角的刻纹,勾勒着不知名的神鬼魔兽。
我轻轻叩了叩门,却见木门悄然自动打开。
咔吱。
我推开门,轻幽而不失沉重的木门声流转在前厅,一条红纹地毯,直入眼帘尽头的一道房门。
我步入前厅,两旁除了该有的装饰外,还有两卷颇为宽大的油画。
一卷,是我未曾所见高耸入云,耸入天际的殿堂,另一卷,是一尊有些模糊的石像。
我看不清这个石像的脸庞,但这尊石像,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眼看去,却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
久别重逢。
我无法理解我的情绪,只能脱离了视线,径直走进了地毯尽头的房间。
幽暗。
仅有一盏油灯点亮了尽头内这间房间的内部,在油灯的照耀下,我看见了一道木桌后翻阅着一叠书籍的介殿主。
“你来了?”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书籍,轻轻开了口。
“你知道我要来?”
我没有一丝拐弯抹角地问他。
他听了我的这句话,嘴角掠过了一抹淡淡的不知名的笑意。
他轻轻合上了书籍,将书籍随意地丢在了书桌上,看着我开了口:“有什么事情?”
见他撇开了我的话题,我也没有继续追问:“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元素的实体化?”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
“白同学,你知不知道,”他十指交叉在木桌上,面若淡笑,“为什么龙与虎,不需要武器。”
他的问题问住了我,我有点不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抱歉,跑题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菱边镜框,抱歉似的笑了笑,“任何人的元素实体化,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但是你很奇怪的是,并没有成功或者失败的迹象,但这种情况无论是理论上还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就像金币的两面,要么是正面,要么是背面。”
我还是无法理解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就像龙与虎这一类生物一样,它们并不是没有武器,而是跟你一样。”
“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它们自身,就是武器,当然不是指你的自身,”他有些神秘地开了口,“按我而言,你并不是不能元素实体化,而是你已经元素实体化过了,只是一直没有察觉。”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
我听到他的结论,从刚开始的莫名其妙,下一刻,就是不经意地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我随身携带的那一把被绷带所缠绕的太刀。
是的,从他的结论出口的同时,我就明确地察觉到,我过往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除了身上的这一把太刀以外的任何东西存在。
可是,我无法确定也无法否定,这一把太刀,究竟是不是我的元素实体化,至少我的记忆中,是不存在元素实体化这个过程的。
“还有,并不是说元素实体化一定需要当事人进行,”介殿主伸出了食指,解释地说,“如果能够有一定的实力,你的长辈,也可以在年幼时期为你进行元素实体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恐怕跟别人确实不一样。”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很正常,”他直视着我,接着开口,“一个最普通的人自身具备的元素,能够维持元素实体化存在一天的时间,而即使是奥兰学院排行榜的前十,也顶多维持半个月,但是你维持了十几年。”
他看着我,言语中没有之前假设的语气。
看着他的脸庞,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压迫感。
那不是寻常的压迫感,就好比安妮娜给我的感觉,是元素的压迫感,而介殿主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内心的一切被一览无遗的压迫感。
沉重而又可怕。
我呼了口气,以此平息我的呼吸,一时半会没有从他的言语中消化什么,我只能转过身,准备离去:“我回去了……”
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是顿了住,与此同时,我的目光放在了房门上沿的那一幅油画上。
这是一幅明显残缺了一角的油画,油画上,两道一高一矮的小男孩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而在这两个小男孩的身旁,是一道中年男子的身影,只是因为缺损的缘故,无法看出中年男子,究竟是谁。
我所注意的,是那两道小男孩的身影。
高个的小男孩戴一副眼镜,嘴角平静,十分俊朗。
矮个的小男孩,嘴角一抹淡淡的桀骜,不过这个小男孩,十分地漂亮,犹如一个小女孩。
两个人都身穿着一身独特的贵族服饰,以及领口处,都纹绣着一道独特的徽章。
那是三头龙纹。
我看着这幅油画,脑海中猛然浮现了两个身影,不过很快我就平静了下来,径直离开了房间。
介殿主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看着我离去。
这一整天,我都一个人待着。
剑道馆的课上,我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没有去听清介殿主在说什么。
恍惚间,我错过了夕阳西下,直至星辰落夜色。
我靠坐在安妮娜的床边,目光落在窗外,一副我自己也不清楚沉思什么的模样,静静地感受着夜风的轻浮。
今晚还是没有月色。
或许是之前跟琉璃对话的缘故,这一整天也是清闲了很多。
清闲的多余,我反而没了太多的困意,每当闭上眼,我都可以感觉到那一幅油画,浮现在我的眼前。
沉重,而无法诉说的压抑。
油画中,其中一个容易误认为小女孩的男孩,我自然认识。
那就是我。
我之所以能够那么认为,是因为那件熟悉的服饰,以及领口处那标志着什么的徽章。
而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孩,我却难以从脑海中回忆起多少,他是谁?
最为让我不解的,是这幅油画,为什么会待在介殿主的房间里。
我的思绪还未整理多少,身边忽然传开了安妮娜的声音:“你今天怎么知道跟我一起睡了?”
我撇过头,不过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我没有去看她明显褪去了衣物,半露着的身躯,即使她裹着被单。
“我只是坐一会。”
我平静而又小声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影响到不远处的琉璃。
“你去找过介殿主了?”
安妮娜看着我的表情,反问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
“怎么样?”
“不怎么样,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我双手环抱着后脑勺,靠在了床头。
“失败了?”
安妮娜侧躺着,发丝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什么也没回答,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很久,她仿佛并不介意我的沉默,就这么看着我。
我稍稍有点不适应被女生这么看着,我无奈地坐起了身,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搞得真神秘。”
“你咬我。”
一夜似无眠。
“喂!”
我听见了这句话。
就仿佛轻灵的幼儿时的声响。
漆黑的墨色,粉刷过我的眼帘,而当一抹淡淡的夕阳落下,我的眼前才徐徐清晰了许多。
我躺在草地上,手里握着一把木剑,而在我的面前,一个背对着阳光的身影正对着我。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
即使是幼嫩的脸上还是可以看出棱角分明的弧度,脸颊处一抹淡淡的三角阴影,配合上高挑的眉宇,以及仿佛一直带着一抹笑意的双唇,任谁都不会怀疑这个男孩外貌的潜力。
跟油画中的身影,一模一样,就如同从画中敞开了大门,让他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的手里,同样握着一把木剑,他搭在自己的肩上,笑着对我伸了伸手:“起来,弟弟。”
我听着他的话,虽然轻轻怔了怔,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模样,也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
通过身旁一处阁楼的彩色窗,我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一个仿佛小女孩一样的男孩。
一切,与油画中的场景,缓缓重叠。
“你很弱唉,要是别人真把你当女孩子怎么办。”
他看着我,一种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严肃,浮现在了脸上。
我没有回答。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是化作了一副嬉笑的样子:“好了,有我呢。”
他搂着我的肩,嬉笑着带我离开了这个地方:“该回去了,要是王知道我们在这里玩,非打我们不可。”
王?
我微微回了回神,然而面前的景象,忽然变化,就像路过油画的展览厅,目光从一幅油画上,掠到了了另一幅油画上。
那是一片宏伟轩昂的城墙——
我与他伫立于城墙上,向下俯瞰间,两岸层层金色的麦浪与视线中心的一道碧蓝河流连绵天际。
一抹淡淡的夕阳余晖深埋在天际的角落,渐渐沉沦于地平线之间,难以挣脱。
“你说,你跟我,谁会成为王。”
他说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仿佛这句话对他而言,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话。
我依旧没有回答。
岸边徐徐拂过麦浪的大风仿佛匍匐的野兽,狠狠地蹁跹着我与他的风衣。
“如果你成为王的话,我不会同意的,”他忽然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只有我成为王,你才能像现在这样。”
他笑了笑,柔和地揉了揉我的脑袋,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虚情假意。
我有些愣愣地盯着他,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的暖意,缓缓涌上了心头。
这种暖意,叫亲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听说比剑你又输给了妹妹,”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你跟以前一样,从来都是这么倔。”
风拂过两人的发梢,我来不及去推敲他的话语,眼前的场景再次切换了下去。
这是一处昏暗的殿堂——
笔直的地毯在忽明忽暗的两侧油灯下显露出一抹暗淡的玫瑰红,其上精致的金色纹路,勾勒着一道威严的图腾。
三头龙纹。
我和他顺着地毯,走到了尽头的一道被一片侍卫低头臣服的王座前。
王座上,坐着一道言语说不尽威严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披皮质绒边披风,纯金的手铠靴铠反射着暗色的光泽。
沙沙。
昏暗的房间中,不知何处吹拂过一阵轻微的淡风,舞动的披风之上,那一道纹绣的三头龙纹,在昏黄的油灯灯光中清晰可见。
一头黑色长发落于两肩,宽剑似的剑眉下,宛如蕴含星辰的双目不怒自威,鹰钩鼻下,附着岁月斑驳的双唇间,浓郁的U型胡须帖帖然,一股情不自禁地臣服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只是看着他,在油灯灯光下昏暗的身影,就是轻轻低下了头。
我不敢去看他。
他是王,同时,也是我的父亲。
“来,孩子。”
声音如雷,淡淡入耳。
轻如悬雷,仿佛悬挂天际而不知何时坠落,重如洪雷,犹如滚滚江涛而不知何时可止,他的声音,我不可能忘记。
我与戴眼镜的男孩皆是情不自禁地走进了王座。
王座上的他,伸手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取过两件物品,一一按在了我与戴眼镜的男孩手中。
沉甸甸的重量入手,我一眼就看清了手中之物,熟悉的绷带,熟悉的刀柄。
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那一把被绷带缠绕的太刀。
随后,我将视线放在了身边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手上,那是一把菱边十字剑镡的十字剑,通体的铂金色反射着寒冷的剑芒。
十字剑镡上,印刻着那一道三头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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