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烬篇-48：灰烬

总之，自那天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打电话的时候询问我父亲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打电话。当然，每一次我父亲都是好像被提醒了一样地，反而越来越坚持要我打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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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已经这样连续快一个月了。您还不相信我吗？”

“你怎么说话的！”

听到父亲的怒吼，凌烟吓得一颤地怂起了身子，然后小声地答道：“……对不起。我去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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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有演技啊。哼……明明就是自己不想去见星夜，然后用了这种手段来有意延长父亲的命令，以此消除掉负罪感而已。

结果一直持续着那种通话，我父亲渐渐地真的开始将我每天放学给他打电话这事当作习惯了，结果一开始只是说两句就能结束的对话，渐渐地又多了报告学习状况、作业状况等等的要求。其实我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我大概是为了保险吧，居然还是会去问我父亲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例行公事的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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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明天开始我能停了吗？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我作业也最近比较多……”

“我让你停的时候你再停。打个电话能耽误什么？现在和我说一下你今天的状况。”

听到父亲再一次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凌烟白着脸，无力地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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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有过放假的时候，不过到了假期我父亲基本上都呆在家里。而我也因此一直没有办法轻易外出。不过我当时也懒得外出，基本上出去都是为了一时兴起。结果，就因为我煽起了父亲的怀疑，我就连想出去看个书，他都想要跟着。也算是自作聪明，付出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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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能出去吗？”

“你出去干什么？”

“…………”对于父亲的问题，凌烟迅速地思考起来：【如果说和朋友出去的话，他可能会要问对方的身份，甚至可能去向家长求证。如果说出去买菜，他可能会想跟着我一起去……】

在左思右想后，凌烟最终只好说道：“……因为今天放假，我想要去图书馆看看。”

“……我送你去。正好我也想看看书。”

“啊？！您就……”本想说“不用了”的凌烟看到父亲的脸色迅速转黑，于是凌烟拿出假笑，害怕地改口道：“就……您不觉得麻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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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智能手机也不普及，我家唯一的电脑是我父亲的笔电。还没有Wifi的那时，网线也只接到我父亲房间。可是大概是因为我可能还是想要知道自己小说的近况吧，那个时候我还想着出去找黑网吧，甚至向同学借智能手机上网。毕竟虽然我嘴巴上排斥，但是我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果然在内心里总还是会好奇自己读者们的反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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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对于凌烟的要求，那男生当然是一脸排斥地答道：“你想干嘛？”

凌烟心虚地问道：“……就，发点消息。想找个人。”

“啊？不行，我手机话费本来就不多。我中午还得看小说呢。对了，《星星的童话》，就那个男主角和你名字一样的那个小说啊………”

听到对方开始讨论小说，凌烟赶忙随便找了个借口后，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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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我懦弱逃避的那些日子里，唯有时间在不断累积。

三个月。

四个月。

半年。

…………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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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凌烟睁开了双眼，躺在床上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终于才慢慢地从床上起身，准备换衣服。虽然是在长身体的年龄，可一年前原本还算合身的校服，现在的凌烟穿上后竟反而显得大了起来。

“…………呼。”

在深呼吸后，凌烟拿起书包，走出了房间。

这一年以来，因为凌烟升到了初二，家里做饭的职责总算是终于从凌烟的肩头暂时卸下，转之他的零花钱中多了两份早餐和晚餐的钱。对于凌烟来说这也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自己现在不仅终于是能吃上不用自己动手做的饭了，而且如果饿了也不用再偷偷给肚子里灌水，而是可以多添一点免费的白米饭。可是虽然伙食有所改进，凌烟却反倒是越来越瘦。

而他也只能用这是因为自己最近学习压力变大，来麻痹自己了。

到了学校，在交了作业之后，凌烟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地盯着桌子发呆。在一群充满活力的初中生中，唯有凌烟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死一样地沉寂，而周围的少年少女们也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一般，用行动和笑颜将凌烟的世界与自己的分割开来。

而接下来的一天，早读、上课、去食堂吃中饭、午休、上完下午的课最后放学。除了上课内容有所不同外，对于凌烟而言这就又是个和昨天一样，几乎是毫无改变的一天。没有朋友，没有意外，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不过就是另一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中的齿轮般，毫无意义亦毫无理由地转动后直到结束后的一天。在这样的一天里，唯有齿轮的磨损在确实地积累。凌烟清楚，明天大概也会和今天一样。直至有一天，他作为齿轮终于被磨光殆尽，然后在被那他依旧不知道用途为何的机器所抛弃，换上另一个齿轮。

当然，严格上来说凌烟的一天还没结束。他还得吃晚饭，然后回家写作业，紧接着睡觉。不过，唯有回家这件事，每次都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因为他回家的路上，当然是会经过医院。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一个月的寒假期间他几乎都被父亲带到了外地探访亲戚。而在暑假期间自己即使在家，钥匙也会被收走。如果他擅自出门，连回家都做不到。

等他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来，其实父亲老早就不再要求他打电话。且虽然凌烟一直觉得自己可笑，但他还是每次都会在经过医院楼下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星夜灿烂的笑容。

可是…………

…………………………

……可是，我又哪里还有勇气，敢走进那个病房？去打搅星夜的生活？

原谅这种东西也是有保质期的，拖得太久后才敢说出口的道歉只会传出变质地恶臭。更别说那一年下来我毫无进展。别说是改变自己了，不如反倒是说变得更憔悴了。也算是报应。

总之，如果是星夜的话，没有了我这种人她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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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过得很好吧？】

就在凌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家走的时候，在快到公寓的地方，一个满脸胡茬，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凌烟朝左想着绕开他，可他却跟着凌烟移了过去。看到这幕，凌烟才终于明白——这人确实是在挡着自己。可这个中年男人不仅模样邋遢，身上还带了点酒臭味。想到可能是碰到了酒鬼，凌烟本想着小心地慢慢往后退，这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什……请放手！”

“你是不是周凌烟？”

“啊？”

“你是不是周凌烟？”

“…………”

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但是看到这人的气势，凌烟竟老实地点了点头。而在看到他点头了后，那男人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开，然后突然就像是在感动一般地用手掌捂住了脸，并无力地跪到了地上。

出于好心，凌烟靠近了他问道：“那个，您没事……”

磅！

未等凌烟问完，那个男人就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地原地蹦了起来，然后朝着凌烟的脸狠狠地来了一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在地的凌烟吓到了地呆坐在了原地。周围的人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也都纷纷驻足围观起来。而那男人却一点也不在乎周围人地撩了下头发，然后两眼发红地朝凌烟一脚踹了过去。

咚！

“啊！”被男人踹了一脚后，凌烟终于反应过来了的起身想跑，可那人却抓住了他，更加凶狠地挥起自己的拳头。就在那拳头即将挥下之时，一个中年女人尖叫着挤开了围观的人群，一把抱住了中年男人，阻止了他进一步施暴。

“你放开我！我找了他这么久，今天我要打断他的腿！！！”男人愤怒地朝女人吼道。

“你别在这里发疯！人家还只是个孩子！而且……”

“而且什么？！不是因为这小子………………

………………”

【…………？】

凌烟爬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了留下眼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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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大概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我就有察觉到些什么了。突然出现的貌似为夫妇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且其中丈夫那边就好像是想杀了我一样地愤怒。我这种没存在感的人，要说曾和谁有所交集到能让这个人感到如此愤怒，那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只有，一个人…………

………………谁？

……………………………………………………

“………………？”

听到凌烟说的话，那男人就像是胸口炸开了炸弹一般地一把推开了妻子，然后又一拳把凌烟揍到了地上。

“你还敢提…………要不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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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个男人说了什么来着。

说了……什么来着？

他………………………………………………

【……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

……………………………………………………

…………在说什么？

………………

………………

………………

他…………

【他…………】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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