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枯井之下

第二天，蝶衣又去探望了凌烟一次。

虽说昨天才和大家一起去看了一次，但是，对于这次的事件，蝶衣自认为自己有责任去向凌烟说明。尤其又是因为他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功臣。

可到了凌烟的病房门前，蝶衣刚想敲门，脑内却又不合时宜的传出了哈娜的警告。

【“虽然说凌烟这一次是帮了人家雪迎，可谁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到这，蝶衣狠狠的摇了摇头。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放轻松、放轻松……】

蝶衣平复心情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带着元气满满的笑容，痛痛快快地打开了门！

“哟！”

病房内，凌烟在床上拿着3DS，不知究竟是生气还是茫然的看向了蝶衣。

“……给我敲门啊。”

这时，蝶衣才察觉到自己忘了敲门的露出了略带尴尬的笑容。之后蝶衣回过身想关上房门，却偶然注意到了病房的电视桌上的学习资料。

“诶？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学生嘛？难得住个院居然还想着好好学习？”

凌烟晃了晃手中的3DS答道：“我是属于每次考完试后才开始后悔‘当初为啥没再多努力一点’的那种学生啊。不如说要我真是好学生手里哪会拿着这玩意儿。”

“恩？那这些是？”

凌烟将眼神转移回了游戏屏幕上后答道：“……韩雪迎的啊。”

听到这话，蝶衣久违的露出了充满恶意的八卦笑容。

“阿拉嘛，原来如此呢~真是个幸福的家伙，给我去爆炸吧！”

“诅咒病人可是会折寿的。不如说我很想劝她回去复习啊。我难得的想自欺欺人的在这充满酒精味的地方忘记一切，安静地玩个游戏，可每次一看到她那全神贯注的读书样，我的‘超我’就会和‘本我’产生激烈冲突啊。”

“那干脆就直接和她一起学习得了。雪迎的话肯定很乐意教你吧？”

“学科都不一样怎么教啊？又不是高中生。话说你为啥突然来了啊？别和我说就是为了来加重我的精神负担的。”

“别把别人说的跟精神污染一样。今天来呢，一方面当然是想来看看我们月和社的‘剧作家’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

蝶衣从旁边拉了个椅子，态度认真的向凌烟说道：

“……关于这次事件的原委，我想和你说明一下。当然，你要是不想听，我也不会勉强。”

虽蝶衣是十分认真的在征询凌烟的意见，可凌烟注意力却几乎没有从3DS屏幕上离开的说道：“大概，就是童年时期遭受过和父母相关的阴影了吧？来自父亲那边的可能性极大。然后这次的事件就是对于情感表达方式的畸形理解。对吧？”

对凌烟用就像在解释小学数学题一样的轻松口气说出的精确概括，蝶衣惊叹道：“……哇！你推理出来的吗？福尔摩斯啊你是？”

“虽说这话违背了我们中国伟大的孝道，但中国人的心理障碍几乎全部都可以归因到父母头上。最近媒体关注的校园暴力这种东西，和父母对孩子所能造成的影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听到凌烟不带一丝犹豫所说出的这看似偏激，却又让人难以反驳的观点，蝶衣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凌烟，而后又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嘛，总之！虽然这次的委托失败了，但是失败的很痛快！而且封口费也能捞上一笔！所以不用担心……”

“委托没有失败。”

“诶？！”

这突然的一句，如晴天霹雳般的击中了蝶衣。可说出这话的凌烟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怎么？你还没收到通知？那个叫郑宁的，现在貌似要入赘到伊琳家了。”

【……入赘到，伊琳家？郑宁？！】

凌烟所说的这消息，在蝶衣听来，简直就和听到韩国突然宣布要和朝鲜统一一样的天方夜谭。

若是别人还好说，蝶衣曾亲眼见过郑宁的那副惨状。那满身血渍伤痕，即使说遭受过了拷问也毫不夸张的姿态；那满脸绝望，因受惊过度在车上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的神态。

在遭受了那么些事后，就算伊琳堪比西施在世，在蝶衣看来，郑宁也99%不会愿意和伊琳呆在一起。就算真的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郑宁接近伊琳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好算盘。

不过，比起这些……

“……凌烟，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凌烟在顿了一会儿后才回答道：“……嘛，毕竟我就住在这个医院里面。护士们的流言蜚语可是传的很快的。”

“……可是，我从伊明恩那里，关于这个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时间问题罢了。我想只是因为还没有确定下来吧。毕竟只是谣传。真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嘛，不过，要是那俩人真的在一起了，我觉得也好。”

对凌烟的观点，蝶衣完全无法理解的反驳道：“怎么会？伊琳是个病人，而郑宁可是个曾经让高中女孩怀孕的渣男啊？”

“即使如此，那个伊琳喜欢郑宁是事实，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他才犯病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是这么回事了。”

“那种不是爱情，只是精神问题造成的错觉罢了。”

“所有的爱情都可以归类为精神问题造成的错觉。不如说在你看来，让那俩人离得远远的就好了吗？然后等着哪一天能像三流肥皂剧里一样，伊琳等到了一个愿意真心接受她的王子出现？而郑宁也继续带着那一身的疤痕，遇上个能让他一改渣男本性的傻白甜？

比起前两个可能性，我宁愿相信郑宁和伊琳能日久生情。”

对凌烟这事不关己的冰冷语气，蝶衣终于露出愠色了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俩人好不容易遇上对方，反正各取所需，能过就过了吧。以后要反悔以后再说？”

“我的意思是，我即使能把这现实的剧本写得再浪漫，也没法超越命运的安排。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偏执，但是别因为事情发展不如你所愿，就把气撒到我头上。你要是觉得因为他俩不是‘真爱’，所以就不应该在一起，那你去和伊女士抱怨去。”

“……”

窗外，乌云不知不觉中慢慢聚集，渐渐遮蔽了透入病房内的阳光。凌烟坐在病床上，手里依旧拿着3DS，神情也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如同一尊天灾中的神像，只是漠不关心的看着悲剧发生。

只因这一切，本就是由他书写的剧本。

“……呐，凌烟？”

“什么？”

蝶衣目不转睛的盯着凌烟的脸道：“你知道，伊琳不是伊女士的亲侄女吗？”

对蝶衣这目的不明地突然给出的情报，这一次，凌烟终于停下了打游戏的手。

“……是吗。”

蝶衣又凝视了凌烟许久。仿佛在寻找着枯井中那最后的一滴清水，在井底所反射的微光。

可是，不管蝶衣如何努力的去观察，在凌烟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上，她所能感受到的东西。

唯有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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