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开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牧师离开的背影，明子转过头对我说，“你会治疗么？”

我转过头看着明子：

“不太会，战斗、侦查、防御、预防我都可以，但是治疗确实不是我的强项，但愿老爷子的病不严重……最好是没有病，只是昨晚没睡好。”

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接近正午，太阳越升越高，影子越来越短，也越来越黑。秋日的太阳根本不暖和，甚至让人觉得——刺骨。

……

是夜。

“嘶——晚上还有点冷呢，去把明子叫醒吧。”

我坐起身，往身上裹了一件衣服，往明子那里走去，从窗户向外头看去，夜里很安静，除了街上巡逻的卫兵发出的盔甲碰撞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官府发布的通告上说如果发现有人上街，审判所有权利直接对上街的人处以火刑。

“看来这次瘟疫不简单啊……”在窗边驻留了一会，我继续向着明子的房间走去，刚刚走到门口，门开了，是明子，他也已经起来了，我们对视了一样，径直向凯特老爷子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凯瑟琳婆婆每天睡觉前会把屋子里的灯一个一个熄灭，除了忏悔室的长明灯，窄窄的灯光从忏悔室的门缝里透出，明黄、温润，轻抚着门缝外的黑暗，我和明子从忏悔室经过，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长明灯的火光，看见支撑着圣言的书架，看见长明灯旁的十字架，火光像是神明卡米的眼睛，透过门缝窥着我们。

“到了”，明子提醒我，“怎么灯还亮着，不是应该已经睡了吗？”

我心中的一紧，也顾不得探查，直接推开门，一年以来，我从没有见过老爷子这么晚还亮着灯过。

“爷爷！”

房里灯开着，老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床头柜子上的蜡烛燃烧着，火焰细长；柜子上还放着一个铁质的水杯，那是老爷子常用来喝水喝酒的杯子，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

我走向床头，动用神念向老爷子的身上探查去，接着心头一沉。

老爷子的生命气息几乎微不可查，灵魂散发着光，像天上的一颗暗淡的星星，即使最薄的云，也可以掩盖它的光辉。灵魂的质地也已经驳杂着污垢，这种污垢明显是外来的，一丝一丝地深入到了每一个角落，和老爷子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打个比方，就好像两块铅块压在一起，会发生原子的扩散作用，老爷子的灵魂已经与污垢在量子级别的层面上混在在了一起。

“完了”，这是我此时唯一的念头。

明子也沉默了，看着床上的老爷子，说不出话。

想象在无依无靠的时候重新找到依靠的狂喜；想象这个依靠顷刻间突然崩塌，自己虽然有一身能力却完全没有用处，狂喜骤然化为空虚。

与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六个月后我们遇到了老爷子，之后的一年都寄住在他们家，一年不短，长到可以产生亲人般的情感，一年不长，短刀回收当初亦恍如昨日。

我想哭，却发现哭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

……

窗边的蜡烛打出一个火花，细微的声音把我们重新拉回现实。

明子拿起压在水杯下的纸，水杯里还剩着一些液体，看色泽应该是酒，从杯底的一侧流向杯底的另一侧。

粗糙的羊皮纸上的字迹有一些潦草，收笔时有明显的颤抖，有几处地方字迹被擦拭，应该是写字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的。

“黄明子和叶枚，

现在是早上了，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潦草的涂改，看不清字迹），瘟疫来得比我估计得要快，你们快点趁早离开这个小镇，一旦审判所下达封锁命令，镇上的人就只能自生自灭了，这是官府上说的唯一可以组织瘟疫散播的方法了，我和凯瑟琳已经把食物和财物放在大厅里了。

说起老婆子，她似乎也是被我带来的恶鬼缠身了，可能已经撑不（几块墨斑盖住了后头的字）

恶鬼顺着目光从一个人的眼睛爬到另一个人的眼睛里，既然我已经闭上了眼，也就不会担心让恶鬼缠上你们了……南方的城市除了几座主要的皇城与教城外都已经出现了瘟疫，你们出去后向北走，群山可以阻挡恶鬼的步伐，而且要白天走，晚上点起篝火，光明也可以（字迹突然中断，最后一笔划向落款）

始终爱着的伊尔，叶枚和黄明子。

凯特·卡尔特，凯瑟琳·卡尔特”

凯特老爷子右手握着笔，看来这封信是在床上写就的。

明子的一只手放在我肩上，有点用力，感觉得出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碰——咔啦”

大门被人强行破开了。

“所有人不许动！审判所！十点以后各户按规定必须熄灯睡觉！现在逮捕违规者送往审判所审判！”粗暴的吼声从大厅传来，还有物品被翻动的声音。瓶瓶罐罐跌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走吧……”明子见我没有反应，出声提醒了我一下，“被看到会有点麻烦的，你也不想被通缉然后在城市里呆不下去吧。”

老爷子的生命气息渐渐消失。

“好。”

空间·推送

我和明子的身体渐渐虚化，最后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卡尔特夫妇的……遗体。

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在逐渐清晰——我们到了镇边的草地上，凯特老爷子和凯瑟琳婆婆躺在一遍，像睡着了一般。不，就是睡着了。

……

我和明子小心地将婆婆的遗体放到挖好的坑中，就像移动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轻柔。挖坑是我们完全用手挖的，纵然有快速挖坑的土系法术，亲手的仪式感是不能被省略的，然后我们一点一点地将一边的泥土覆盖在老人的身上，盖被子一样的小心，担心惊扰了无法被惊扰的长眠者。

我们没有给，二老立碑，这场瘟疫非同我们所见过的原有世界中的任何一场，乱世将至，我们不想让后来的好事者惊扰了二老，或许重归泥土才是二老最好的归途吧。

“顺着老爷子所指的路北上看看……群山，圣弗兰正好在群山之中，我们去正好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这场瘟疫相关消息呢。”明子看着地上新鲜的泥土良久，抬头看着北向，说道。

“好，就去看看吧。”

“又要当学生了呢，真是怀念又抗拒的感觉。”

“谁说这次要去当学生了，我去当老师！”

“诶？”

2019.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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