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卖袍

一处卖炸小黄鱼的店内，柳毅看着五条杀好的小黄鱼裹上蛋汁敷料，被抛进油锅，发出吱吱吱的炸声。这家店油重，且鱼腥味也大，好在店家有意的放了一罐孜然胡椒之类的香料来驱散。

柳毅盯着油锅里的五条小黄鱼被油锅炸得上下翻浮，感同身受似得呆笑，却又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好玩吧。

店家老板将一颗白菜放在案板上，正在噔噔噔的切菜，同时嘴上向柳毅招呼道：“嗨嘿，道长，鱼快好了，您先调角料儿吧。”

店家老板低头专注着将白菜剁碎，还不忘向柳毅介绍他的那几坛菜料。

“我家的鱼，三天进一次货。这鱼是今天刚到，我早晨才杀好的，道长您是凑上新鲜的了。”

“呵呵，这鱼腥味我闻出来了，不过，老板我问一句，这盐料味儿，有点发苦啊。”

“嘿，道长是西国人吧？”

“是西国人。”

“嘿嘿嘿，那就是了，能尝出我家店儿里的盐发苦的，都是西国来的。”“我给道长讲讲吧，西国取的是地泉水，水纯而清。做出来的盐，也就是井盐。而雀国一侧靠海，海本身就是盐，做出来的盐，就是海盐。”

“哦哦哦，原来如此。”柳毅听了个明白，也风趣的说：“要不是听老板讲的盐道，我还以为这是鱼的洗澡水呢。”

笑灵在一处卖女子饰物的商铺中，把玩着一串雨花石手链。她拿起手链对向门外的阳光，穿过五彩雨花石串成的圆环，看到一个女子走进圆环的范围，从店外经过，走进了对面一侧的商铺。

笑灵用力眨了眨眼睛，她认识这个女子，居然是父亲的好友，一路同行的釉 的妻子，雨沁。她的脸色有些暗淡，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

笑灵心里想着，如果她也跟着雨沁进去，会不会很冒失呢？还是先去叫父亲吧。

想到这里，便放下那串雨花石手链，快步向柳毅所在的那家炸鱼店跑去。

柳毅刚用油纸将五条炸鱼包好，就见女儿向他疯跑而来。他迎了几步，将笑灵拽住。同时问道：“灵儿，急着跑什么？”

“爹！我刚才看到雨沁姐姐了......”笑灵声色先是很大声，却又渐渐压低声调，显得十分神秘的样子，好似见到的不是雨沁，而是一只妖怪。

“哦？你既然遇到了她，怎么不去打声招呼，问一声好呢？就说，我们今日来朱下城了，我还打算去拜访他们呢。”柳毅声音带有教导之意，但也很诧异女儿奇怪的表现。

笑灵摇头反驳说：“雨沁姐姐她现在很不好，所以我不想去问她好不好。”

柳毅听得一愣，再问笑灵：“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好的？”

“她的脸色带有哀伤和无奈，走进那家店之前，还叹了口气的。”笑灵一指街道尽头一处的一家店铺说:“就是那家。”

柳毅抬头望去，就见笑灵所指的店铺，四周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一个大大的招牌上写着一个“当”字。

额......

柳毅也是看着有些愣神。

怎么会这样？......

柳毅将一包炸鱼交给笑灵，嘱咐道：“这是你娘最爱吃的，一条给你，一条留给我，剩下的给你娘。”

笑灵见父亲要把她给支走，虽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小声对父亲说：“爹，雨沁姐姐好像有麻烦了。”

柳毅点了点头，轻声吐出一句：“爹知道了。快点，趁热给你娘送过去，别凉了哦。”

说罢，便向那处典当铺走去。

柳毅来到店铺门前时，只看到雨沁的背影在街巷内消失。

他想了想，便跨步走进了典当铺。

典当铺内，柜台前的伙计手中拿着一件蓝白色的道衣正在仔细观看。

道衣这种修士才有资格穿的服装，本就不是凡物。所用的丝料取自修真门派特设的药园杂植处专门饲养的灵蚕，由于其饲养过程太过繁琐，投入的时间太多，且与修为修炼无关紧要，若硬要说有益处，那便是其报酬很高，且繁琐的工作可以打磨弟子的心性。有时候是用作惩罚犯了错误的弟子们，才会被派去饲养灵蚕当作受罚的方法。

岁变山的药园并未设立专门饲养灵蚕的养殖场，大部分门下弟子们穿的道衣，丝料都是收购自幻天仙门。极少数的一部分是来自广盛漠西，其门下弟子修炼是，会开采一些水晶，用秘法加以加工和炼制，才能获得的发晶丝，此物可温养修士的形神，提升神识之功效，是门派用以奖赏给有功长老和内门弟子的。

而这件道衣的来历，说来也有趣。是文清掌门他早年得了一卷发晶丝料，他自己用去了半卷后，留下的半卷。收釉 为真传弟子时，又用去半卷。而剩下的半卷的一半，给了慕容莎。

题外话，釉 用那半卷的半卷，做了一身道衣。而慕容莎得到的更少，额，便用那半卷的半卷的半卷，做了一条被子。

虽说是按资质和修为分的，但老板娘还是经常会提起此事，替慕容莎抱不平，说掌门文清重男轻女。但话说到低，还是一个穷字。

呵呵，再说回这件道衣。

典当铺的伙计满眼全是发晶丝料所散发的华光，完全没发觉柳毅已经站在了他展开的道衣后。

直到一个略暗的人影投射在道衣上，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放下道衣，想要折叠好收回。

柳毅见伙计想要将道衣收回，顺手取出随身的罗盘，啪的一声压在了道衣上。

“嗨！你干什么！？”伙计大叫一声，立刻伸手用力，要将道衣从罗盘下抽出。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去拽，可这件道衣就是纹丝不动。再去推那压在上面的罗盘，手刚一触碰，就觉浑身无力，双耳聒声轰鸣间，如被雷声贯耳。几个辗转，这才被一声雀鸣声惊醒，雀鸣声如风吹空竹。

伙计回过神来，又是一声怪叫。“这是我的！”

柳毅咬着牙关，狠声挟道：“你若能拿开这罗盘，这衣服就是你的了。”

这伙计现在已经双眼充血，扯着嗓子冲柳毅吼道：“这是我们店里的东西！快给我把你的东西挪开！”

还不等柳毅说什么，那伙计见柳毅无视他的吆喝，便放声喊道：“快来人呐！道士打人啦！”

这家典当铺本就没什么人路过，这伙计一阵喊叫，也只是把后面库房的管事掌柜给叫了出来。

当然，也没过多久，便有一名修士也赶了过来，来者筑基后期修为，正是之前管理游商的办事人。办事人走进店中，看到柳毅抱手不言，伙计和掌柜两人还在想办法挪动那块按在道衣上的罗盘。

道衣上的罗盘暗透玄光，看其品行，必是上品法宝无疑。

“都给我住手！”办事人赶忙喝止住两人，大声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道衣本身价值虽重，可也有着门派的代表性，这件道衣是岁变山真传弟子的样式，其他修士得到了，也不敢穿出去给人看。

若是一般灵蚕丝料做成的道衣，流转在凡间市井也并没什么。可这件发晶丝的道衣，本身就是一件温养形神的法宝，其功效在于常年随身时的慢养，在筑基修士眼中虽是重物，但也不如滋补类的丹药来的痛快。

天道循环，取而必损。这道衣若是留给凡人穿上，普通的凡人形神薄弱，不但不能温养形神，还会消损神魂来反补给道衣，更加容易迷失心智。

就拿刚才那名伙计的反映来看，柳毅可是穿着道袍的修士，正常情况下，他可不敢出言冒犯的。可他拿起那道袍看得入神，心智已经潜移默化的受到损伤，思维被邪念替代，就好像他若是得到了这件道衣，他也是修士了一般。

而那掌柜，就更可笑了。

他瞧了那道衣一眼，居然萌生了想要敲柳毅竹杠的想法，丝毫没发觉，柳毅道袍上的五谷灵纹与这件道衣上的一模一样。

好一阵说辞，不再多做说辞，无非便是听俩小人拔毛。

来龙去脉，是雨沁将釉 的这件道衣给典当了，按照丝绸工料的价格，一共换了四百文钱。

柳毅出了一两银子，掌柜收了三成的利，找换给柳毅半吊铜钱，四百八十文。

拱手谢过办事人解场，柳毅便裹好道衣，大步离去。

柳毅回到马车旁，见慕容莎和笑灵在吃鱼，便也取出了他的那份，细细的吃了起来。

待慕容莎吃掉了三条鱼，柳毅这才将道衣拿给她看。“阿莎，你看。”

慕容莎接过道衣，展开翻看了一遍，肯定的说：“这是釉 的衣服。”

“对，是釉 的衣服。”柳毅点头，将他在典当铺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后，问慕容莎：“你看这件衣服我们怎么处理？”

慕容莎眨了眨眼睛，说：“既然是釉 的衣服，那就还给他吧。”

这时，一旁的笑灵摇晃着慕容莎的手臂说：“娘！不能还给他。”

慕容莎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你爹不是已经买回来了吗？”

笑灵赶忙解释说：“若是现在还给他，雨沁姐姐还是会把这件衣服给卖掉的。”

柳毅也点头说：“是啊，我们得弄明白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慕容莎又道：“把衣服卖了，不就是为了解决麻烦的吗？”

“堵泉眼，而望水长流。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柳毅叹了口气，说：“若只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的麻烦，她便不会卖这件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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