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宗玮（3）

越空电车的速度很快。大功率推进器发出幽蓝的光芒推动流线型车身，在蓝天划出一道白浪。

在车上可以轻而易举俯览整个葵莱的景色。

有过昏暗的童年，阳光下的葵莱异常美好。绿色的植被，像大地的绒毛地毯，蓝色的湖泊，无风无浪像块果冻，白色的大桥，细窄得像肋骨。各式各样错落的高楼，像巨人玩耍时堆搭的积木，层层叠叠，方方正正。

鲜明的景致像苦九笔下的油彩绘成的。宗玮顿时心情大好。

博达已经在家等待多时，下午三时宗玮准时出现在海岸的小桥上。

“去把衣服换了吧。”

她刚进家门就听到博达的声音。

参宿的制服给她一种血气充盈的感觉，穿上这件衣服才有几分勇气，但是博达的语言显得更有威慑力，她还是乖乖照做。

她的房间同离开时一般整洁干净。

衣橱里多了好多衣服。都是成熟女性的衣裙衬衫，甚至还有高跟鞋和成套的内衣。虽然同她的年龄不相称，可款式质地却很合她胃口。

不曾想，博达竟然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她从旧衣堆里挑了件修身牛仔裤，海边气候微凉，所以又换上荷叶领的长袖衫。口衔发带，揽起披肩长发，在脑后束成单马尾。

落地镜中的她，五官线条明显，额头微宽，下颌稍削，鼻头挺拔。一双似懂非懂的眼眸，仿佛有千言万语，灵气逼人。

摘下固定额头浏海的贴片，梳了梳，朝它吹了口气，然后努了努嘴，勉励自己前进。

“快要长大了。”

“出来看电视吧。”博达喊道。

宗玮像吃到酸果似的，突然皱起眉来。在她心里仍未化解同博达之间的芥蒂。

她缓缓从屋中出来，走下庭室的台阶。

木质沙发上的博达拾过枕头，腾出位置，转头上下扫视她一眼，一月不见少女愈发高挑了。

他随意地拉住宗玮的手，扶她坐在自己身边，嗅着茉莉香的头发，让他心绪宁静。

宗玮不然，她觉得很难受，不止是体型雄壮的男性觉得见外，也因为博达同她五指相嵌，好像要被他这么薅一辈子似的。

不自由！

最开始的时候，宗玮很单纯，什么都不想。十五岁后，开始对异性有了懵懂了解，觉得博达很复杂。

难以言说，一方面少女被当女儿疼爱，衣食住行照顾妥当，还托关系送她去特殊部队学习，另一方面又表现出生活缺乏异性相伴的种种怪癖，搂搂抱抱是常有的事，甚至时常醉酒了还亲吻她的脸。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年龄是条鸿沟。

宗玮也怀感恩，可也满腔怨恨。感谢他解救了自己，生活比从前孤儿院好，可也失去了熟悉的朋友。

卫十二城靠近海边的南边，和荃丰山距离两小时车程。即便她能去探望，也不敢去，依耶塔的凄惨，她不想经历。如果直接回去，一定会被当成逃跑的家伙，被绑起来羞辱。

只能把思念藏在心里。

博达人到中年，却一点不油腻。棕须乌发，眼神温柔，语气和蔼，不怒自威。即便是单独在家，他也总打理得很干净，衬衣长裤熨得极为平整。

宗玮奇怪的是从来没见他工作，或是出去见朋友什么的，出门购物也总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禁让她猜想，这老头大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畏罪潜逃或是避债什么的。

“特殊部队的生活怎么样？”博达抚摸着她的肩膀问。。

宗玮触电般地感受到他粗糙的大手。

“还好，认识了一些朋友，学到了很多东西。”

博达放开手，看着她问道：“学到了什么呀？”

参宿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科技井喷的时代，层级划分愈发不可收拾，一边是捡牛粪生活的穷苦人家，另一边则是占尽资源的政府和贵胄。

学的除了技能外，也开始认识到人和人之间，是可以如此互相亲近的。或许是因为新兵的缘故，受到特别的优待和照顾，严厉的领队话语里也满是爱护。

她不能说学会了制作杀伤力极大的机器狗。只能含糊其辞地交代学了些程序编写，懂了一些动能原理，还有体能训练很辛苦之类的。

“指挥官呢，对你们好不好。”

“嗯，可好了，允许我们回家。”虽说宗玮心里并不想回家，可语气并不敢表露。

这会儿，电视里播放的是战争纪实。战火硝烟，尸体枪械。常年耳濡目染，少女也开始对这类电视有些许感触心得。

“指挥怎么样？”

“人很好。”

“我是说，气色呀，状态呀，怎么样？”博达似乎对指挥很关心。

“都非常好。”

博达点了点头，继续看电视。

生活在梦幻般安逸的国度，战争却并不遥远，隔壁纶台硝烟还没散去。它们同冻土荒原立足的城邦——白壁，二者间的互相侵略还未落幕。

白壁疏漏的领土被纶台笼络，主要领土在极寒地区的白壁，不知何故心生一股灭国的野心来。冻土生活苦，内陆自在，何不把它们灭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战争收割计划。一方是资源大国，不惧持久战，另一方是版图辽阔，人丁兴旺。赤脚求财，里外投资人力枪炮便是。

宗玮继续瞪大眼躺在博达臂弯，皓齿紧咬。

电视结束后，博达抽出手说道：“看见你房间里的衣服了吗？”

宗玮见他放开手，赶紧站起来点了点头。

“都是你的，有喜欢的吗？”博达期待地看着她。

“嗯，挺喜欢的。”她声音低沉。

听她说喜欢，博达根本不管她内在情绪，立刻笑道：“是吗，那你去换上试试！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宗玮点头转身，立刻换一副要吃人的面孔，鼻孔忽大忽小地喘息。心道，又要满足他的怪癖！

大步走回房间，衣柜打开后，在各式服装上摩挲一阵。都是大人穿的衣服，正式的有衬衫包臀裙，休闲的有碎花长裙，内衣更是开放大胆的样式。看来看去，也只有枫色碎花裙能勉强穿上身。

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博达已经穿好鞋站在门口。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眉目情思流转，不像是看女儿的眼光，倒更像是看爱人的目光。

许久，博达回过神，见宗玮不好意思低下头，搓了搓干燥的胡须，打着哈哈道：“呵，真适合你，很可爱！咱们出去买点东西吧，买点吃的用的。”

博达揉了揉眼睛，带上面罩，轻轻推开门出去。

宗玮心头一紧，啊？还要出门的吗？这个老头子，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吗！

博达的家在水坝边上的小木屋，虽然不工作却很富有，平时只是休闲消遣，时不时出海钓鱼，出门购物。

屋外阳光淡了，宗玮穿着运动鞋，提着裙子走了出来。

博达站在水坝上，眼中光芒闪动。

宗玮讶异。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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