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代的遗迹

“没错。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位空军上将，就是‘俄国的恶魔’本人。”罗宾此时的站姿，好像有种力量——这是属于军人的站姿，因此此时背对着希令的罗宾，看上去就像接受将军检阅的士兵一样，端庄而严肃。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还有你为什么对这个房间这么熟悉？从你找到地下核战指挥部的全方位结构图时，我就感觉到了异常。紧接着你立刻找到了控制台的电闸，并成功地恢复了供电。需要两把钥匙才能启动控制台，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但你还是说让我们三人先离开，一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知情，造成对控制台不熟悉的假象，二是希望有一个人也能留在这里，或者说唯独希望我留下。”

“哈哈哈……”罗宾笑了出来，笑声十分干涩：“超出了我的预料。比我预想的还要细致，你真的很出色，希令。”

“回答、我的问题。”希令冰冷地说道，并稍微把手里的突击步枪握紧了一些。

“没错，就是这一点，简直和萨米尔一模一样。”罗宾转过身来，带着笑意着看希令警惕的眼神：“放松些希令，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宾先生，请你抓紧时间。现在地球人随时可能回到这里，是、吧。”

“对，很对。”罗宾双手背在了背后，看向旁边的控制台：“佣兵团，是一个各色人群聚集的地方。但他们都只是为了挣钱，而选择战斗。其中，不乏地球而来的军人。当这片土地还叫做俄罗斯联邦时，能源危机险些毁灭了这片土地。一个人，将俄罗斯从北约的长矛之下拯救了下来。这个人就是这位‘俄国的恶魔’。他之所以被称为恶魔，是因为他是在企图全面核反击的情况下才选择发射了核弹。”

罗宾转过身，伸手解开老人的军装，在军装的内层翻找着：“战争了到末期，漫长的常规战争磨灭了人们的心灵。太多人，对地球放弃了希望，选择逃避战争，前往地球之外的行星去了。就在这样的一群人中，有一个孩子，他经历了整个能源危机，并在火星目睹了火星的独立。他看到无数人死于战火，无数国家和家庭在战争中支离破碎，但他什么也做不到，能做的只有远离战争。最终他来到了冥王星。”

希令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希令隐约感觉到了罗宾说的是谁了。

“看你的样子，已经差不多猜到是谁了吧。没错，他就是杰斯拉夫·辛达。他领导了冥王星独立运动，当时的他甚至才二十多岁，却带领了最早的一批宇宙开拓者，建立了太阳系最外围的独立国家。”

“那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希令用质问的口气问道。

“杰斯拉夫所领导的冥王星独立运动，佣兵团的帮助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我的父……我的导师，就参与了整个独立运动的过程，并与冥王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在独立运动结束后，冥王星人口增加，主要都是来自地球的移民。在这些新居民之中，一位来自俄罗斯的军人被佣兵团扣押在了太空海关，因为这个人是俄罗斯战略空军司令部在能源危机时期的军官。经过协商后，佣兵团同意该俄罗斯人入境，但条件是加入冥王星情报局并为冥王星工作，这个俄罗斯人立刻答应了，并表示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罗宾从老人身上找到了两把钥匙。回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这个俄罗斯人，在进入情报局后报告了自己在能源危机时所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威胁‘管理员’对北约发动全面核打击。但他失败了，并且在北约发动核打击之后，自己对战争完全失去了希望。害怕核战争进一步恶化的他离开了俄罗斯，进入了木星辖区。”

罗宾将一把钥匙扔给了希令，自己走到控制台的钥匙孔前：“他希望有一天，有人可以来到这个地下核战指挥部，找到一切关于能源危机的真相。所以他对佣兵团提供了一切自己的情报，而我就是在那时得知，有这样的一个设施，里面埋藏着五十多年前的，真实的历史。”

罗宾和希令开始倒数，同时转动了钥匙。

随着一阵噪音，控制台被成功启动了。控制台的显示屏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古老的计算机操作系统：“希令，来看看吧。这个埋藏了五十三年的真相。”

罗宾在控制面板中将语言选择为了英语，随后调出了控制台的指令日志。

日志上最后一次记录是2030年1月17日，内容为“冻结控制台操作权限，锁死核弹发射井的发射系统。”而最早的一次记录，竟然是1962年10月19日，内容为“打开全部核弹发射井的发射保险程序，并进入待命状态。”

“1962年10月……呵呵，这真是个有趣的时间点。看来这个地下设施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罗宾说着，边在1962到2030年之间寻找着一条自己最想确认的指令。

罗宾成功地找到了，顿时感到了万分感慨——这是2026年12月27日记录的，内容为“发射全部待命的洲际弹道导弹，摧毁已越过对向子午线的北约导弹集群。”

“希令，就是这个。在这条日志面前，北约的一切谎言都无法掩盖事实。”罗宾让开显示屏说道：“虽然北约进行了战后的信息管制，并粉饰了北约进行核打击的罪行，但至少五成俄罗斯的人人民亲眼目睹到了欧亚大陆东部上空，如白昼一般的爆炸场景。”

“所以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实现自己确认历史的心愿？”希令放松下来，但却用稍显责备的语气对罗宾说。

“可以这样理解，但我的目的不只这一个。”罗宾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了控制台显示屏上的操作日志：“历史往往会被统治者所擅自书写，但我们至少可以做到了解真实的历史，而不是一味地接受教科书上的说辞，希令。我相信这对木星联邦和冥王星此时的立场尤为重要。”罗宾笑着收起手机说道。

希令看着罗宾仿佛了却愿望的笑容，在沉默中思考。

“你说的没错，罗宾。我们需要做到这一点，我相信这也是一种力量。”希令面不改色地对罗宾说。

“能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经是对自己足够的肯定了。”

但罗宾的接下来的举动让希令的表情凝固了。

罗宾调出了核战指挥部的攻击系统，在显示屏上出现了当前指挥部的武器状态。但罗宾看到结果后，叹了一口气：“果然和我猜得没错。”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检查现在核战指挥部内核武器的状态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用现存的全部洲际弹道导弹给全球来一次覆盖性的核轰炸！”

罗宾自信地看着希令，而希令的表情却很木然：“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很令人震惊的话？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还用问，你刚刚叹气了肯定是因为不行吧。”

“哈哈……”罗宾冷笑了几声：“这个核战指挥部内所有的洲际弹道导弹已经全部发射掉了，现在的核战指挥部就是一个空壳，自身没有任何攻击能力。而不知为什么，指挥部无法连接到俄罗斯其他的导弹发射基地，所以无法进行任何攻击。”

“如果这个指挥部内拥有毁灭地球的力量，你会使用他们吗？”希令对罗宾问道。

“……”罗宾迟疑了一下，扭头看着一旁坐在扶手椅上的老人，语气很低落：“谁知道呢……”

罗宾按下了关机按钮，控制台关闭了机能。随即拉下电闸，控制台失去了电力供应：“就让这一切成为时代的遗迹吧，我们该继续向前迈进了——在这样的基石之上。”

希令点了点头：“我们快走吧。”

罗宾走出办公室前的最后一刻，看了一眼仍然坐在角落里的老人——老人的军装被罗宾重新整理好，并放回了钥匙。罗宾按奈不住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转身向老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离开了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两人在经过中央控制室时，用手机拍下了中央计算机的照片，随后回到了电梯井，就这样让将B12层永远埋藏了在这里——这里将作为一个时代的墓碑，淹没于人类历史的长河中。

希令攀爬在电梯井的梯子上，看着下方逐渐淹没于黑暗中的闸门，总有种无法释怀的情感。

只是一瞬间，电梯井上方传来了枪声！希令的心思立刻被拉了回来。

“嘭！嘭嘭！”几发KR35突击步枪的枪声，瞬间笼充斥在了整个电梯井狭窄的空间中。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枪声只响了几下，一切再次归于了寂静之中。

希令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低头看向下方的罗宾，罗宾也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为什么只有星零几声枪响？为什么没有队员们的呼喊声？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么安静！这三问题让希令想起了B11层的那些诡异的血迹，顿时肾上腺素激增起来，后背感到了凉意。

“快！希令，我们快上去！”罗宾压低声音喊道，将希令拉回神来。希令赶紧头也不回地向上爬，爬向B9层的闸门。

一片寂静，准确来说应该是死寂！除了自己和罗宾手脚在钢铁制成的梯子上的攀爬声，其它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希令此时最害怕的是罗宾的声音也突然没了，自己一个人身处于在这个巨大的地下设施之中……孤立无援。

希令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低头确认罗宾还跟在自己后面，才稍微放心下来。

“哒哒哒哒……！”上方传来了一连串的突击步枪扫射声！不是KR35的枪声，而是其它突击步枪的枪声。

一阵急促的短连射后，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串扫射声，多少缓解了希令的恐惧心理。希令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一次的扫射时间更长，显然是直接打光了一个弹匣的子弹。但扫射结束后，再次被仿佛无穷无尽的寂静吞没了。

在希令爬到B9层之前，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出现了。

终于，希令和罗宾来到了B9层电梯闸门，此时希令依附在梯子上，透过闸门的门缝向外面的B9层看去……没有一丝光亮，整个B9层被浓厚的黑暗笼罩着。没有一点声音，周围全都淹没于寂静之中。

突然间一束白光透过闸门的缝隙照射进电梯井内，希令瞬间单手拿出突击步枪，而另一只手抓着梯子，将步枪对准了光源的方向，却发现拿着手电照射自己的人是雅克——他的那只血红色的大眼睛不能再有标志性了。

此时的雅克全身都沾满了血，这是新鲜的血！鲜红的血液如同水流一样，在雅克的身上徐徐流淌着，在雅克脚下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希令立刻紧张起来，收起突击步枪从梯子上爬到闸门前，从缝隙钻了出去：“雅克你怎么了！你中弹了！？”希令上下打量着雅克的身体说道。

“没有没有，这不是我的血，哈哈。”雅克笑着说道：“凯尔希和舒尔曼都在这里，我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等一下！”希令拉住了雅克说：“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队员们都在哪里！？”此时罗宾也从电梯井里钻了出来。

“哦，别紧张，希令。”雅克对着身后喊道：“希令和罗宾回来了，大家出来吧！”

在希令和罗宾的LED灯的照射下，B9层中央巨大的尸堆中突然有几具尸体动了起来！希令立刻举枪瞄准，却被雅克制止了。

只见谢尔敏、索菲亚、沃尔瓦尔和乔尔以及其它队员们，从尸堆上的不同位置爬了出来，然后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全都咕噜咕噜地滑到山脚下，站了起来，向希令这里走来。

所有人打开了自己的LED灯，终于再次照亮了B9层的周围。

然而就在LED灯照亮B9层的一瞬间，原本想清点人数的希令赫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地上出现了遍地的新的尸体！突然产生了一种既视感，希令想起了木卫七第二办事处的车库内的景象，此时的景象和那个黑暗的车库真的十分相似。

理所当然的，希令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雅克，想要问个究竟。

“喔喔喔，放松，希令。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是吧。在木卫七你看到过一次。”雅克从自己的刀鞘里拔出匕首，匕首附着着新鲜的血液被拔出刀鞘，血在地上滴落了一串。雅克转了转匕首，把匕首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再次插回刀鞘里：“跟你想的一样，是我干的。”

“他们是什么人？是政府军吗？”

“差不多。联盟政府的几只老鼠而已。”雅克说着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新鲜的尸体说道。

希令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开始检查。尸体穿着俄罗斯陆军侦察营的作战服，脖子上被匕首划开了一道裂痕，还有鲜血正在从裂痕里溢出来……

希令站了起来，清点了在场的队员，确认所有人都在后说：“我们快走吧，通过西部的生活区可以进入应急交通通道。”希令看向雅克，向前进的方向甩了甩头：“待会跟我说明一下详细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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