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隼的狂舞

“拉开弹幕！火力压制不要停！”周围全都是枪声发出的巨响，萨米尔对着无线电狂吼着，但还是无法超过枪声和爆炸声的音量：“不要节省子弹，只有几分钟了，弹药是完全够用的啊！！”

因为重聚变发动机全部启动的原因，超强的推进力将整个卫星都撼动了，整个地下建筑都在剧烈的摇晃着。在这样如同地震一般的环境下，所有人都是拿着枪在临时搭建的掩体后面乱射一通，根本无法准确瞄准，地下建筑内狭小的空间中一时间飞起了子弹雨。

“敌人的火力太猛烈了！我们的防御工事即将崩溃！”南卡捂着耳机边开枪边喊道。

“就算后退也没关系！只要守住中央控制室就可以了！”

“RPG！！”剧烈的爆炸声在身边响起，但只存在了一瞬间耳朵就产生了耳鸣。

“撤退……！”耳鸣的嗡嗡声中，萨米尔仍然在大喊着：“撤退……”

五分钟前所有队员成功来到了中央控制室。这是一个圆形房间，控制台围绕着房间的边缘，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显示屏和指示器。

与此同时，地球联盟陆军逐渐包围了中心坐标，两艘突击艇被密集的防空火力逼上高空，同时遭遇了敌方突击艇的围攻，因此地面单位开始大量涌入地下设施。

萨米尔将埃德蒙和西子卡洛夫两人留在了中央控制室，并让两人负责启动重聚变发动机和操控特攻卫星的任务。其余所有人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在控制室外的建筑通道内搭建临时掩体。

留在控制室的两人成功启动了该卫星的重聚变发动机，突如其来的强大推力让整个卫星都为之震颤。虽然弹药储备没有问题，但临时掩体的防护性很差，加之敌方拥有重武器，防御的战线在节节败退。

此刻，距离撤离时间还剩7分钟。

“啊——啊啊啊啊啊！！”乔尔在掩体后方接受玛丽塔的紧急治疗，酒精倾倒在伤口上让剧痛几乎要把乔尔疼晕过去。他的右腿在撤退时中了一枪，是一发中间威力步枪弹，直接穿透了。中弹后乔尔立刻倒在了地上，被吉尔吉斯拖住肩膀，才拉入了下一道战线的掩体后方……拖拉过的地上留下了一长条血痕。

“该死的……这通用机枪的两脚架根本放不稳……震动太剧烈了！”鸭华的机枪无法架设在掩体上，因为周围震动过于剧烈，两脚架几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开火！开火！”

萨米尔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枪声，突击步枪和机枪的连发，让每一发子弹的枪声几乎完全没有间隔，而爆炸声在这几乎成为了BGM的枪声中只能算是点缀。

“啊哈哈哈哈！下地狱吧！死吧！死吧！”南卡狂笑着拿着XM25半自动榴弹发射器不间断地射击着，每打完一个弹匣就用快到看不清的动作换上新弹匣，每一发榴弹爆炸后都能看到不远处几个地球联盟的士兵被炸飞了起来。

“RPG！R、P、G！！”鸭华正在给通用机枪换弹，发现远处一个地球的士兵将一个筒子架在了自己肩上并开始瞄准，自己只能拼了命地叫喊，提醒队员集火。

就在鸭华用最快速度将弹链装入弹仓，放下机闸盖，拉栓上膛并准备射击时，突然耳边飞过一阵连射的子弹，紧接着看到那个举着筒子的士兵被击中，向后仰面倒了下去。倒下之前还扣动了扳机，火箭弹直接向上发射，拖着白烟飞到天花板上爆炸了。

“哈哈，真险。”凯尔希抱着自动步枪跑进掩体，拍了拍鸭华的肩膀说。

“啊——啊！我中弹了！”矢田浅子的上半身中了一弹，巨大的冲击力把浅子轻薄的身体猛地推倒在了地上。希令立刻跑过去，扶起了浅子，并脱掉手套后将手伸进了浅子的防弹衣的内部——没有摸到潮湿的东西，希令松了一口气。

“没……没事的，但是防弹插板碎了。”矢田刚说完突然一发子弹飞来，擦着希令的头盔弹飞了。

“萨米尔！临时掩体已经被严重破坏了！我们是否要撤退到下一条防线？！”希令压低身体，对另一个掩体内的萨米尔喊道。

萨米尔看了看现在的掩体——随意堆叠起来的箱子，和直接翻倒的课桌……都是十分简陋且缺乏防御性的东西，现在已经被对方密集的弹幕打得残缺不堪。

但如果继续后退的话，可能会撑不到撤离的时间了……

“嘭、嘭嘭嘭……”吉尔吉斯直接把一扇合金门拆了下来，举着门独自承受着密集的弹雨：“萨米尔！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来掩护撤退！”

“全员撤退！撤退！”萨米尔拉开了一枚烟雾弹，往掩体外面投了出去，并让所有的队员在吉尔吉斯的掩护下向下一条防线后撤。

同一时间，卡诺耶尔号航天母舰舰桥。

“啊！啊啊……”

“医疗兵！医疗兵……”

“舰长，你受伤了！”副舰长看到拉米尔用自己的手帕捂着头上流出的血说道。

“没……没关系的啊。”拉米尔看了看自己的战舰，右舷被地球佬的卫星炮打得面目全非，虽然舰桥没有大的损伤，但处于右舷的机库和各个船舱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真是没有想到有这一天，我的爱船会被打成这幅样子……”

但拉米尔的视线很快从自己的船转移到了密封玻璃上的屏幕上了——屏幕上仍然显示着实时跟进的计划图，因受到冲击的缘故，屏幕不断地闪动着因电路不稳定而产生的横条。但仍然能在计划图上看到，在最终打击轨道上，五颗最大的黄色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红圈靠近。

而透过密封玻璃，能看到远处的木星辖区内，在木星的边缘，有如同五个太阳一般闪耀的卫星，在向这里移动。

如果以更远的视角来看整个木星辖区的话，那五个正在加速冲向地球联盟舰队的特攻卫星，如同五个硕大的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火焰，向一群较为密集的蓝色光点高速前进着。

“太好了！他们成功了！他们启动了特攻卫星！”拉米尔捂着头看着窗外闪耀的特攻卫星说道：“别动队干得好样的！”

“舰长！你忽略了一个大问题！”副舰长无情地掐断了舰长的喜悦之情：

“既然地球人的卫星炮可以摧毁木卫37，那同样可以摧毁特攻卫星！”

拉米尔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松开捂着头部的手，猛地看向副舰长，凝视着他——拉米尔的目光如同看到魔鬼一般吓人，副舰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但拉米尔只是沉默了几秒，便皱起眉头，再次看向窗外：“糟透了，现在的我们无法联系别动队，所以我们根本无法提醒他们。但我想他们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拉米尔走向自己的座椅，将手搭在了椅背上：“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继续祈祷了。希望在特攻卫星撞击目标之前，地球佬的卫星炮不要再发射吧。现在的我们……除了见证最后一刻，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拉米尔转过头来对副舰长说：“不管还有没有战舰能看到，发出灯语，内容就是——全体撤退，放弃保护木卫37，向木星辖区之外后撤。”

副舰长神色凝重地看着拉米尔，他十分明白舰长的这条命令是意味着什么，而这也是现在唯一的选择。所以副舰长的声音十分低沉：“明白，准备发出灯语。”

一直都精神抖擞的拉米尔好像现在才表现出了年迈的沧桑，看着窗外似乎永远灿烂的银河说：“在这个人类自己成为了神明的时代，宗教那东西已经不能安抚人心了。好像一百多年前就有个什么人说过‘上帝死了’。哼哼，既然如此，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木卫15地下控制中心。

这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防线之后就是中央控制室的大门。

“还有多久，萨米尔队长！”吉尔吉斯对着萨米尔大喊道。

“还有2分29秒，我们能行的！”萨米尔躲在掩体后面，蹲在一个放倒的橱柜后面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到达时间后，我们能否重新回到地面，是这样吗？”

“不是！！”吉尔吉斯拼命叫喊着：“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已经被月球的卫星炮瞄准了怎么办？！如果我们即将成为第二个木卫37怎么办？！”

“吉尔吉斯！”萨米尔居然笑了出来：“这一点，不要去想它！就算我们已经在月球卫星炮的打击方向上，我们也什么也做不到！如果我们已经被瞄准，我们下一刻就会被直接汽化的话，那我们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是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提前撤退！萨米尔队长，撤离得越早，我们逃生的概率就越大！”

“这不行，吉尔吉斯！”萨米尔显得有些愤怒了：“越早撤退，特攻卫星后期矫正方向的时间就越少，特攻卫星的撞击就越容易被敌方战舰躲避！所以我们为了保证精度，不能提前撤退！”

吉尔吉斯立刻明白了自己错误的判断：“我明白了，对不起萨米尔队长！当我没有说过吧！”

“保持射击，不要想别的，吉尔吉斯！”萨米尔立刻投入到了战斗中。

但虽然萨米尔这样说，自己内心还是很焦虑——地球人一定已经发现特攻卫星的动向，现在很可能已经在用卫星炮瞄准我们了。

但正如刚刚自己所说，即使真的是那样，自己除了继续执行任务，没有其他选项可选。

这时萨米尔的耳机中传来了队长的声音：“各小队长，我是队长。现在我在队长的频段中说话，所有人认真听。”萨米尔立刻集中了精神。

“通过JIFA的最新观察报告，月球的卫星炮已经在瞄准你们的特攻卫星了。但通过超远距离观测，预计距离发射还有5分钟。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完成撤离，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卫星炮的攻击，继续执行任务。”

萨米尔对谢尔敏挥了挥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让谢尔敏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后躲进更深处的掩体中，专注于通讯：

“队长，目前我们敌众我寡，我们要独自突破地下控制中心会十分困难。”

“是的，队长，我们这里的战况也很不利，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突围。”沙赫的声音也出现了。

“可以让JFCC给我们提供支援吗！”哈萨尔在无线电中喊道：“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们的人数完全处于劣势！”

……

“……对不起。”队长的声音虽然很低沉，在周围沸腾的枪声中几乎完全被淹没，但仍然刺痛了每一个小队长的耳朵：“目前JFCC无法联络到任何正规军的战斗单位，所以不能给你们提供支援力量。对不起，你们必须要自行突围。”

队长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失落，让每个小队长心灰意冷。

“但是……队员们！”队长好像要挽回什么一样，焦急地说……

“我明白了，第一小队会自行突围，完毕。”卡兰斯蒂纳还没等队长说什么，就挂断了无线电。剩下的四个小队长都沉默不语，但隐约能听到所有人沉重且不稳定的喘息声。

“队员们……”队长、好像有些彷徨:“……队员们……我……”

“大家……一定要回来啊！”

……

萨米尔关闭了无线电，感到了某种违和的滑稽感，脸部的肌肉抽搐起来。

呵呵。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次行动很可能……大家都会死吧。

金黄色的弹壳如泼水一般倾倒在地面上，几乎成为了河流……耀眼的枪口火焰，在狭小的空间中狂闪着，如同一朵朵肆意绽放的金色菊花……空中飞速穿梭的子弹，就像萤火虫一样，奋不顾身涌入那致命的火光中……而枪声如同夏夜的知了一般，成为了这幅美丽风景的背景音乐。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美丽？如此的……让人感到兴奋……和悲伤。

萨米尔的机械表上，分针如同静止了一般，连秒针也运动地十分缓慢，时针更是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墨迹！为什么还没有到撤离时间！快一点……快一点啊！！

如同发泄一般，萨米尔将突击步枪弹匣内的子弹全部发射出去，接着按下弹匣解脱扣，拿出新弹匣，插上，按下解除空仓挂机的卡笋，枪机复位后，接着扣动扳机……不断地、不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重复着！

和其他队员们拼命铸造一堵墙，一堵由子弹组成的墙，死死地将地球人挡在墙的后面。

“我中弹了！我中弹了……”凯尔希的求救声……

“RPG！趴下……”希令的警告声……

“轰！”……“嗡——嗡——”烦人的耳鸣……

“萨米尔队长！……萨米尔队长！……”队员们的呼喊声。

悲伤。萨米尔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扭住、旋转……

自己作为队长，担负着小队所有人的生命。自己作为小队长，担负了拯救木星辖区五分之一的使命。

说实话，比起带着大家踏上战场，我更期望看到，大家在一起愉快哄闹的样子。要是没有战争，我们15人也许就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聚在一起，而是在别的地方，谈论与战争无关的事情吧……不，不对，因为正是战争才让我们相遇，正是一同战斗才让我们彼此的联系更为紧密。

所以我更不想看到战争的失败，我不想让大家，让所有人被理想乡奴役，不想看到他们痛苦地失去自由的表情……但代价就是战争，伴随着无法想象的牺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现实总是这样！6年前在绑架现场也是！为什么伙伴们就要死！为什么会存在那样的精神病杀人狂！为什么我当时要开枪！为什么那个男人在倒下前……会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许久都没有发作了的视觉神经疾病，现在再次被触发了——视野中的色相，慢慢地被鲜艳的红色侵蚀……

因为夙愿。

绑架案的凶手因为拥有想要解脱的夙愿，我开枪是因为我想保护妹妹的夙愿；地球人有想要实现理想乡的夙愿，木星联邦和冥王星有坚持思维自由的夙愿；而战隼就是为自由而生，自由就是我们的夙愿。

所以人们为了自己的夙愿，互相残杀，互相伤害。

很简单的道理，却让人悲痛欲绝。

秒针，终于指向了终点——撤离的时间到了。

如果我们停滞不前，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前进下去！只有前进下去！萨米尔如此想着。

“是撤离的时候了！全员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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