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蛇杖的矜持

由电磁炮组成的弹幕，在木星眼的注视下，拉开在了辖区之内。

因为电磁炮的远射程和高精准性，所以交战双方的距离非常遥远，但从测距仪上能发现地球联盟的舰队一直在向前进，不断缩短双方的距离。

被电磁炮击中的战舰，如果是纯钢炮弹则不会发生爆炸，但巨大的动能会瞬间摧毁战舰的装甲；若使用的是装有炸药的炮弹，则会在击穿装甲后在船内爆炸，但爆炸弹比起钢弹的射击精度与穿甲能力都低上许多。

彗星号是第一艘被击中的战舰，处于舰队右前方的前锋位置，在交火开始之后被集火。先是被钢制电磁弹击穿了装甲，随后被爆炸电磁弹命中，致命的爆炸将战舰的火控系统摧毁了，现在正在相邻战舰的火力掩护下向后撤退。

9号救护艇逐渐接近了后退中的彗星号，这艘木星级巡洋舰的左侧装甲如同被撕开一般，裸露出船内的各个舱室和设施。由于太空没有氧气，因此爆炸的火焰在完成舱室隔离之后就立刻熄灭了。

“彗星号！彗星号，这里是9号救护艇，舰桥能收到吗！”莉莉丝用无线电尝试联络到彗星号的舰桥。

“咳……咳咳，这里是彗星号舰桥，我是舰长……感谢你们前来支援，请从……2号舱门进入，完毕。”

“9号救护艇明白，请立即打开舱门！”莉莉丝控制操控杆，将救护艇贴近到2号舱门外侧，舱内随即逐渐向左右滑开了。

救护艇逐渐飞入舱门。这是一个很小的机库，只能停靠3架小型飞船，并具有专门的泊位和束缚爪。

在固定完成后，莉莉丝打开了舱门，四人医疗小组立刻飞出救护艇，向船内前进。

“都带上急救包了吗？”萨莉亚在打开舱门前，检查了所有人的急救包：“很好，我们马上进入这艘巡洋舰，抢救伤员。”

舱门打开后，能看见船舱的过道内堆满了各种东西，船内的船员都焦躁不安，许多船员在过道内跑动，或是搬运物资。

“哦喂，这艘船哪里被击毁了？伤员都在哪里？”萨莉亚拉住一个跑动中的船员问道。

“火控中心，哪里被爆炸波及到了，现在大部分伤员都在那里。”说完后他就跑开了。

“听到了吧，我们现在去火控中心。”萨莉亚立即向飞船更深处跑去。

途中萨莉亚跑在最前面，在弯弯曲曲的船舱中萨米尔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只是跟着萨莉亚在跑而已。自己尝试过寻找过道中的指示牌，但要么是没找到，要么没看清楚。

“我说萨莉亚，你真的知道火控中心在哪吗？你没有看指示牌对吧。”萨米尔直接对萨莉亚问道。

“是啊，我没看指示牌。”萨莉亚的奔跑速度丝毫不减：“相同型号的战舰结构都是相同的，所以只要记住每一级战舰的基本结构就能快速找到位置。但最重要的是实践，木星级巡洋舰我已经造访过很多次，这些核心设施的位置我早就很熟悉了。”

“哦，真是了不起啊，想不到医疗兵也能做到此等地步。”

“这是太空军的医疗兵必须要掌握的基础，没什么值得夸的。”

“啊……哈哈。”萨米尔干笑了几声，不再说话了。

很快，医疗小组来到了火控中心。

这是一个很大的圆柱形舱室，一圈一圈的控制台围绕着中心的中央计算机。

可以看到近乎有四分之一的部分被爆炸的火焰烧成了焦黑色，控制台上的许多台式电脑和设备都被冲击波掀得到处都是。被损坏的墙壁已经被临时材料填补了，所有通向战舰外围的通道也被闸门密封了起来。

如果说爆炸只是波及到火控中心，说明火控中心那面被修补的墙壁的外侧，都已经处于直接暴露在太空中的状态。在经历了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后直接暴露在太空的环境下，几乎不会有活人了。

而现在仍然处在火控中心的船员，有大部分都已经负伤，最严重的有全身烧伤以及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

“快做应急处理，优先处理重伤者。希令，你跟我来，萨米尔，你跟着什密尔。”萨莉亚拿起急救包，跑向一名伤者，希令跟着跑去了。

“萨米尔，快，我们要抓紧每一秒。”什密尔和萨米尔来到一名全身烧伤的伤员前。

这名伤员的衣服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破布，现在和枯树皮一般烧焦的皮肤渗出的血浆黏在一起，散发出烤肉的味道。

“救……救……”伤员的嘴里在轻轻吐出一些字眼，过于严重的伤势让他说话也变得困难。

“我、我……这……怎么办……怎么办？”一名船员极其慌张地半跪在伤员旁边，看着烧伤的同伴不知所措。

什密尔转头对萨米尔说：“担架，快！”

萨米尔将几根铁棍拼接在一起，用帆布连接后，形成了担架。

“把他抬上来！”什密尔抓住伤员的胳膊，自己的手套立刻黏在了伤员的皮肤上：“记住，一定要轻点，要稳，我不想一个手滑把他的一层皮给剥下来！”

“是……是。”萨米尔不管再怎么保持理智，但在看到如此恐怖的烧伤后，还是被恐惧和慌张扰乱了心智。

这样的景象，比曾经的那次绑架案现场还要恐怖。

萨米尔小心地抓住伤者的脚踝，刚与什密尔用力抬起伤员，伤员立刻惨叫了出来。萨米尔强迫自己听不见，慢慢将伤员放在了担架上。

“很好，很好……”什密尔慢慢松开了手，对一旁的那个船员说：“快找另一个人，把他抬到机库去！我们会把他带回航母的。”

旁边的船员听了立刻跑开，随便找到另一个船员，把他叫来抬担架。

忙碌了近半小时后，所有伤员得到了简单处理，医疗小组不能停歇，立刻将重伤者搬上救护艇，离开彗星号前往航天母舰。

飞行途中，希令在简易手术台前，与萨莉亚在抢救一名严重的外伤伤员。

一片金属碎片因爆炸的冲击波而以高速插入了这名伤者的腹部左侧，除了内脏破裂外，动脉也被破坏，虽然暂时成功止血，但碎片仍没有拔出，因为一旦取出碎片伤口将继续大出血。

萨莉亚先将破损的动脉血管用止血钳夹住，同时让希令用斜口钳夹出碎片。因为注射了吗啡，伤者忍住了本该疼晕过去的疼痛。

希令的手很平稳，夹出碎片后将沾满鲜血的金属片扔进了医疗垃圾桶中，并用绷带勒住了动脉，再用更多绷带裹住了伤口。

希令从容地完成了这项操作，让萨米尔有些诧异。

救护艇刚停泊在航母的机库中，一群别动队的队员和医疗兵便迅速涌了上来，在舱门打开后进入救护艇，以最快的速度搬出了所有的担架，送往了医疗设施。

没有间隙的时间，救护艇立即再次出发，甚至没有时间清理手术台和地面上的血渍。

这样来回几趟后，交战已经持续了近3小时，压力没有减轻，反而舰队中的求救信号变得更多了，甚至能用疯涨来形容出现在任务面板上的任务条目刷新的速度。

“快看，动态计划图！”萨米尔在救护艇前往下一个目标前，查看了手机终端中的木星联邦星图。

“是的，我看到了。”希令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操作着手机说。

此时的动态计划图上，能看到木星联邦太空军的舰队在不断败退，而地球联盟的舰队已经距离最终打击轨道不远了——包括木卫四在内的33颗特攻卫星所组成的打击轨道，在计划图上呈现出一条红色曲线。这条曲线直接与地球联盟舰队的前进方向交叉在一起，只要地球联盟舰队接近了打击轨道，就是最终攻击的发动时刻。

而此时此刻，地球联盟的舰队距离打击轨道仅剩下数十万千米的距离。

“希令，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行了！”

“萨米尔……”希令用急切的眼神看着萨米尔：“不会的，萨米尔。我有那种感觉，你也有的。在那一刻，仅仅只是开始。”

萨米尔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无意识中欺骗了自己：“谢谢，我明白了。”

“那是什么东西？”萨莉亚看到萨米尔和希令手机中的东西突然问道。

“对不起，中尉，这是……”

“这是机密，重锤计划的动态计划图。”萨莉亚抢下萨米尔的话说道，萨米尔立刻瞪着她不说话了。

“别这样看着我，我好歹也是医疗小组组长，这点机密怎么会不知道呢？”萨莉亚看了看舷窗外的战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次作战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单纯地用全部剩下的太空军力量阻挡地球佬？那怎么可能，肯定有类似必杀技的东西存在。”

“但你是怎么知道重锤计划的？”

“因为……啊啦，这就干涉到我个人的秘密了，嘿嘿。”萨莉亚做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说。

舷窗外突然闪现的一道蓝色光芒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因为那道蓝光不同于普通炮击产生的电光，是大功率电磁炮加速后留下的残余电荷过量导致的长距离放电现象。只存在了一瞬间，以至于萨米尔只是用余光看到了那一瞬间，再转头看向窗外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仅仅是这一瞬间，让萨米尔感到了如镰刀落下一般的恐惧——能做到这样恐怖的炮击的恐怕只有一艘战舰。

紧接着在驾驶舱的任务面板中，突然数条任务合并为了一条，并立刻排列到了列表的最上一栏，且用红色重点标注了出来——“白头鹰号即将崩溃，需要紧急支援。”

“白头鹰号是哪一艘船？”什密尔对萨莉亚问道。

“新衣阿华级战列舰，是二号舰，在舰队的中部靠前的位置。”萨莉亚立刻对什密尔回答道，并随即对莉莉丝说：“驾驶员，请调出白头鹰号的实时影像。”

萨米尔察觉到，萨莉亚的声音有少许颤抖。

“明白。”莉莉丝将救护艇搭载的摄像头对准白头鹰的方向，调好放大倍数和焦距后，影像被呈现在了驾驶舱密封玻璃上的投影幕上。

无法更加让人崩溃的景象出现了——在白头鹰号的中部靠后位置，发生了大爆炸。这不是一般的爆炸，而是由于巨大动能的冲击而产生的纯属冲击波造成的爆炸。无比强劲的冲击波直接贯穿了整个舰体，并让周围的装甲严重变形而断裂。

但舰体奇迹般地没有断成两截，此时的白头鹰号几乎失去了反推力引擎，因此不可能向后撤退了。但因整个舰队都在后撤，所以不久后白头鹰号就会脱离舰队，成为地球联盟舰队的集火目标，舰内总人数达2000多人的船员将全部阵亡。

“放弃白头鹰号的任务，将此任务排除在列表外。”萨莉亚用小组专用的无线电频段对所有医疗小组发出了指令。

不仅是萨米尔、希令和什密尔，连莉莉丝和帕尔诺都震惊了，所有人一时间都看向萨莉亚，一遍遍在脑内重复刚刚萨莉亚说出的命令，生怕自己产生了幻听。与此同时，医疗小组的专用无线电频段内也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但窗外仍在激战中的舰队，和投影幕上正在崩溃的白头鹰号都证明了时间还在前进。

“你刚刚，说什么？”什密尔首先打破了寂静。

“放弃白头鹰号的救援任务，在任务列表中排除。”萨莉亚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依然是开着专用无线电频段说的。

“为什么？白头鹰号上至少有2000多……”

“来不及了。”萨莉亚打断了什密尔：“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我们现在全速前往救援，也赶不上安全撤离的时间，很可能我们所有前往营救的医疗小组会和白头鹰号一起暴露在敌人的火线之中。”

“所以……所以我们就不去了吗？”什密尔对萨莉亚问道。

“是的，不去了。”萨莉亚平淡地肯定道。

“不行，不行……”什密尔仿佛在梦呓一般：“要求，我们必须要去！因为这是我们的任务……”

“什密尔。”

“萨莉亚中尉，我们必须要去救他们！他们现在一定在等待我们的救援，他们一定在盼望着能逃出火线，他们一定在祈祷着可以结束战争，一定在想象着自己回家时的景象，一定在渴望着等待他们的人给他们……”

“什密尔！”萨莉亚严肃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是医疗兵，不是舍尽一切帮助伤者的医生亦或是消防员，我们为的是战争的胜利，而不是单单为了救人。”

“不……不，我为双蛇杖工作，我来就是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我不想让他们……”

“你现在是一名医疗兵！你不是在为双蛇杖工作！”萨莉亚几乎是喊了出来：“我现在以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命令整个医疗小组——放弃白头鹰号的任务！”

……

“我做不到，萨莉亚中尉。”什密尔看着地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2000多人送死，我们必须要做出行动。”

“你难道想抗命吗？什密尔·刚萨雷斯一等兵。”萨莉亚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仿佛可以切开空气。

“对不起，萨莉亚中尉，我也实在无法接受此项命令。”无线电的专用频段内传来了沙哑的男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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