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光之屏障

“难得的宁静时光也转瞬即逝了呢。”希令在客舱中向舷窗外看去：“好想让那样的感觉永远持续下去。”

萨米尔坐在希令旁边的位置上，将目光从舷窗外收了回来：“但一切都还在继续，我们还要继续前进下去。”萨米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而且，如果不赶紧各就各位的话，什么时候鱼群被鱼饵吸引，而我们却没有准备好鱼叉，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鱼叉？”希令转过头来看向萨米尔：“你觉得，在这项作战计划中，鱼叉到底是什么？”

萨米尔警觉地回看向希令，沉默了半晌：“表面来看，鱼叉是33个卫星，但我并不觉得所有鱼叉都能起到作用，其中真正具有毁灭性打击的只有数个而已。”

“还记得木卫七时的作战会议吗？”希令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诡异：“瑞克·加德士提到过重聚变发动机的手动操作系统。”

萨米尔稍微眯起眼睛：“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保险措施。以木星联邦现役的反无线电干扰手段，根本无法抗衡地球的电子技术，所以有很大可能性特攻卫星会与指挥部会失去连接。”

“所以瑞克和普及恩才会特意建造了手动操作系统。”希令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而真正到了那个时候，第一个行动的部队一定是……”

“哦啦，我们到海王星轨道了，看，在第二象限。”萨米尔突然打断了希令的话，向舷窗外指了指：“看到了吧，海王星辖区在不断远离航线。”

“所以说我们只经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希令放松下来，躺在了椅背上：“那我们还剩下十个小时左右，赶紧睡一觉吧，到了基地可就没时间休息了。”希令说完从座椅下方拿出了备用毛毯，盖在身上后准备入睡了。

萨米尔觉得很欣慰，因为希令在之前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意图，所以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但希令的推测是对的，别动队本身就是执行特别任务的小队，而手动操作特攻卫星的任务，真的是特别得不能更特别了。

只有两人的星际航行，在萨米尔看来显得十分漫长且宁静。很大的原因是，窗外的景象几乎是一动不动的，银河系在相对位置上几乎是完全静止，因此整个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中除了临近太阳系内重要的辖区以外，舷窗外的景象都没有丝毫变化。

看着一旁盖着毛毯在座椅上甘睡的希令，萨米尔心里一阵兴奋，于是凑近了仔细地观察着希令的睡脸——虽然昨天被希令压在地上睡了一晚上，但除了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腰酸背痛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此时沉睡中的希令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动物一般，让萨米尔想到蜷缩在纸盒里的猫。再联想到总督府前冲击警戒线的希令，和会议室里扬言要“杀了”boss的希令，与此时的反差让萨米尔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该怎么说呢，如果说现在的希令像猫的话，那在她锋芒毕露的时候，只有“母狮”能用来形容了……

“噗。”萨米尔还是没忍住，嘴里漏了一点气，但立刻克制住了。随即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毛毯盖了起来。萨米尔没有注意到希令微微扬起的嘴角。

再次踏入基地船坞洁白的地面，他们再次看到了匆忙来往的“黄衣服”们

，在各艘突击艇上忙碌作业。

“我待会要去队长办公室报道，希令就先回宿舍吧。”萨米尔在一层大厅中准备与希令分开了：“估计还有一段时间鱼才会咬住鱼饵，在那之前我们就按照日常的训练日程继续待命就好了。”

希令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是吗……那你快去吧，我在你的宿舍等你。”

萨米尔立刻注意到了异常，但没有多虑，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萨米尔来到队长的办公室前，再看看这个木质门，与周遭的合金门相对比，还是显得十分突兀，或者说怪异。

还没推开门，萨米尔隐约听到了里面有交谈声。

“我们为什么必须接受这样的任务！”听起来是一个20多岁的女性的声音，应该是卡兰斯蒂纳。

“卡兰，冷静下来，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厚重的男士的声音，应该就是boss了。

“但是……这显然是让我们送死！”

“理论上是可以实行的，不然这项计划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但这实在太荒谬了，简直就像是科幻片里的情节一样，我可不会把我们的生命堵在这场不知胜算的赌局上！”

“那么你真的知道我们招收那些新人成立第五小队的目的是什么吗？”萨米尔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东西，突然警觉起来。

“我知道，但是……”

正当萨米尔准备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萨米尔吓得立刻转身，把这个人推开了——面前的人是哈萨尔。

哈萨尔张开手臂，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嘁，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真是粗鲁。”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萨米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哈萨尔。

“本来我也想听听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的，结果被你这一闹，看吧，里面的人不说话了。”正如哈萨尔所说，办公室里的交谈声消失了，显然是注意到了门外有动静。

事已至此，只能推开门走进去了。

走进办公室，队长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而卡兰斯蒂纳站在办公桌前的旁边。他们两个看着萨米尔和哈萨尔走进来，直到他们也来到办公桌前为止。

“第三小队队长，哈萨尔·克拉克报道。”

“第五小队队长，萨米尔·加藤报道。”

“我一直以来有个疑惑。”boss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到了右边的墙上，显然队长在看着那几张油画：“从伊拉克打响第一枪开始，21世纪注定陷入了漫长的混乱时期，从1991年苏联解体算起，那时的人们所憧憬的太平盛世仅仅持续了36年。在那之后，各国剑拔弩张，为了仅有的能源而产生争端。”

队长走出办公桌，逐渐来到那张画着一个地球的油画前：“虽然宇宙开发和新能源的出现缓和了能源危机，但更加漫长且残酷的殖民星独立运动和内战，不断摧残着新世纪的人们的心灵。”

队长转过身来，再次看向萨米尔和哈萨尔，后者也正看着队长，此时的boss站在那张油画前，他的背后就是那颗巨大的地球：“陈简，这个人对你们来说也许是第一次听到，但在JFCC和JFIA（木星联邦情报局Jupiter Federal Intelligence

Agency的缩写）的文件和报告中频繁出现。

“他是‘上帝之手’的核心研发人员，原中国成都人，隶属中科院。而正是他代表着21世纪一切苦难并兼顾人类历史的所有灾难和浩劫，而开发出了在无数痛苦磨砺中诞生的希望结晶。”

队长笑了起来，看着萨米尔说：“加藤队长，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陈简研发出了大脑编辑技术，为什么偏偏是地球、火星、水星和金星辖区会瞬间成为地球联盟的麾下，而又为什么只有木星联邦和冥王星会完全杜绝并抵制这项新技术？”

萨米尔严肃地看着队长的眼睛，队长也目光犀利地看着萨米尔，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其实萨米尔很早以前感觉到了答案，早在还未开战之前，甚至从孩提时代就接触到了答案——当萨米尔得知冥王星是“离星辰最近的地方”时，就明白了。

但萨米尔没有说出答案，而是放松下来，微笑着看着队长。队长也随即笑起来，走回了办公桌后面：“好，非常好。”队长对面前的三人说：“你的微笑就是最好的回答，是吧，哈萨尔，卡兰。”

萨米尔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两人，哈萨尔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boss，而卡兰斯蒂纳的脸上则多了一层肃穆。

这时办公桌上电脑的接收器突然闪了起来，队长的视线“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Boss在扶手椅上坐下，操作鼠标点开了通讯信，并迅速查阅起来。

萨米尔注意到队长的眼睛频繁地变动视线的方向，很显然boss是在很粗略的查看文件。

很快，队长看完了内容，从桌前站起来说：“我们现在去作战会议室，我会通知沙赫和冲田的，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萨米尔、哈萨尔和卡兰斯蒂纳坐在会议室中，不久后沙赫和海狸也进来了。

“怎么回事？我还没去办公室报道就开始作战会议了？”海狸一脸疑惑地对屋内的三人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冲田兄。”哈萨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了两根：“别太紧张，来一根吧。”

“我不要，谢谢。”海狸立刻回绝了他，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

“唉，这时候我只有抽上一根才能冷静下来。”哈萨尔随即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萨米尔注意到哈萨尔拿着打火机的手在略微地颤抖，上面的火苗也随之在轻微地晃动。

最后进来的是队长，在他进门之前，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很快速。队长关上门后，三两步来到了首席位置上，打开了中央电脑，身后显示屏上巨大的F.B.S.O.T标志再次显现出来。

“刚刚收到了JFCC的通讯信，是紧急命令，最高机密级别。”队长的语气有些急促，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些：“木星联邦太空军的第二巡逻舰队观测到木卫一附近出现了大量敌方舰船的活动迹象，这是他们给JFCC的报告中附带的照片，拍摄于30分钟前。”

队长在身后的屏幕上放出了照片，照片的右上一大半部分被木星覆盖住了，在木星的边缘，出现了一大片蓝色光源，如同许多小型恒星一般发出耀眼的光芒，从木星的边缘渗透过来。

“如照片所示，发出这些光的是地球联盟太空军三个航母舰队和五个巡逻舰队。更远处，经过JFIA的确认，地球方面还有四个航母舰队和多达八个巡逻舰队在向木卫一靠近，综合目前观测到的敌方兵力，地球联盟动用了自身太空军力量约70%。所以经过JFCC的紧急会议，判定为地球联盟即将发动最后的进攻，JFCC宣布启动重锤计划的最终阶段，所有战斗单位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所有人，所有小队长一瞬间严肃起来。沙赫眯着眼睛看着队长；海狸抿着嘴唇，神色凝重地端坐着；哈萨尔叼着香烟撇着嘴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卡兰斯蒂纳紧张地看着桌面一动不动。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萨米尔看着照片上那耀眼的光芒，自己最不愿意，最不想看到的景象还是出现了。重锤计划的最终阶段，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本来还以为还会再过几个月，还能再在基地里与第五小队的队员们生活一段时间，还有许多的事情想和他们一起做……但照片上的光芒，残酷地，无情地摧毁了萨米尔的愿望。

既然他们来了，那我们就可以挥出重锤了。既然他们想要摧毁我们的一切，那就让我们折断他们的刀枪。萨米尔如是想着，紧紧握紧了拳头。

“这是FJCC给出的计划图。”队长将另一张图片放在了屏幕上。

这张图片上的是整个木星辖区，一个红色的圈标注出了地球联盟太空军的主力位置。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个绿色的圈，上面写着“我军位置”。木星周围总共有32个卫星被标注为了黄色，其中最大的黄点就是木卫四。而有一个卫星被标为了蓝色，这是木卫37，并且蓝色卫星就位于绿圈的后方不远处。

“木星联邦太空军决定出动最终航母舰队和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巡逻舰队到绿圈位置作为佯攻，形成保护木卫37的态势。而这个被标为蓝色的木卫37，就是假的卫星炮所在位置。敌人不管是为了摧毁卫星炮还是歼灭木星联邦最后的太空军力量，都会选择与我军交战。”

队长的表情此时严肃到了极点，双手拍在会议桌上，向前倾着身体说：“届时，木星联邦太空军指挥部，将启动所有的特攻卫星，向地球联盟太空军的位置发起总攻击。”

萨米尔从队长大幅的呼吸就能看出队长也在紧张着，但他也在强制自己保持镇定。

队长深呼一口气后，重新站直了说：“而我们F.B.S.O.T的任务，就是前往绿圈周围，与医疗单位一起参与交战开始后的伤员救援行动。”

“什么？让我们……跟医疗单位一起救助伤员？”海狸疑惑地向队长问道。

“没错。我们在这次战役中，没有给予更多任务。我们不可能参与一线战斗，所以只能进行二线乃至三线范围的作战。”队长面无表情地对海狸解释道。

虽然队长的解释绝对是真实的，JFCC给出的命令也的确如此。但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后，队长关闭了电脑：“那么现在散会，所有小队长立刻进行小队会议。”队长说完后，比以往更早地立刻走出了会议室，并且没有关门。

五个小队长坐在会议桌前，迟迟没有动一下——大家都沉默着，他们并不是在等谁第一个站起来，而是在细细揣摩着刚刚会议中所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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