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火星的伊甸

大厦的大厅里，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穿着鲜艳的衣服，挂着似乎永恒不变的笑容。

希令和萨米尔走在这人群中，沉默着……

两人来到了大厅的大门，外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市中心，希令的身影，在那些繁杂的霓虹灯前，显得更加渺小了。

希令转过身来，看向萨米尔，萨米尔也看着她的眼睛……面色凝重地看着对方的瞳孔，就这样让时间流逝着。

“我要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希令打破了沉默。她看上去仍然流露着不舍。

萨米尔抿了抿嘴唇：“不要勉强自己，坚持不住了就发出求救信号吧。”萨米尔向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希令的眼睛：“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希令笑了，看向别处：“谢谢，我安心了很多。如果是一年前的萨米尔，估计我会感到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吧。”希令向萨米尔走来，张开双臂，抱住了萨米尔。

萨米尔吃惊不小。

“队长会议的时候，谢谢你这样抱住了我，我从来没有如此感受过被安慰的感觉，这对我来说是最奢侈的温暖。现在我想把这样的温暖也给予你，萨米尔。”希令抱得更紧了些：“别担心，我会完成任务，平安回来的。”

“希令！”萨米尔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悲伤，也抱住了希令：“希令！谢谢，谢谢……”

两人在大厅的大门前拥抱着，周围的人群看着拥抱着的两人，只是笑笑，就匆匆离去了。偶尔有人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与同行的人交谈着，便也离开了。

两人分开了，希令微笑着，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萨米尔站在原地，看着希令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大都会的灯火中。就这样站着，细细地留恋着拥抱时的触感，和相互所传递的温度。

“真是甜蜜啊，加藤君。”身后传来了罗宾的声音：“你觉得希令怎么样？是不是个美人？”罗宾把手摸上萨米尔的肩膀说。

“啊？有吗！那个凶狠的老太婆谁喜欢了！”萨米尔甩掉罗宾的手说：“你出来干什么，待在安全屋里不就行了。”

吉尔吉斯也走来了：“嘛，估计我们会等很长一段时间，怎么样，我们在克莱斯顿市里逛逛？”

“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的，我们不都通过测试了嘛，反正待在安全屋里也很闲。”吉尔吉斯说。

“那……她们也要来吗？”萨米尔看到吉尔吉斯身后跟着玛丽塔和南卡：“两个女孩在大都会的夜晚外出，不太安全吧。”

“萨米尔，你不会忘了这是2080年了吧，你还以为是78年呢！”南卡对萨米尔说：“肯定没事的啦，在理想乡里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说！”

萨米尔斟酌之后说：“那好吧，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好了。”

“哦哈，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南卡立刻向大门外跑去了。

五人走在闹市区的街道上，南卡和玛丽塔显然很少见到如此繁荣的都市，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还时不时指指点点。

街道上的行人看上去都很欢乐，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穿着颜色鲜艳，款式不一的室外作训服，相互之间的行为和动作也显得十分亲密。

萨米尔注意到吉尔吉斯的脸色有点阴郁，立刻向他提醒：“吉叔，保持微笑。”

吉尔吉斯听了立刻笑起来：“叫我吉叔？呵呵嘿嘿，真是久违的称呼了啊。”

“萨米尔，为什么火星人外出都要穿室外作训服？”南卡突然冷不丁地对萨米尔问。

“因为火星的大气很稀薄，而且空气中含氧量很低，所以外出必须要穿室外作训服。”

玛丽塔也被拉入了交谈，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但火星是继月球后的第二个殖民星，这么多年之中为什么就没有进行增厚大气层的工程，或像其他殖民星一样建造玻璃保护罩呢？”

罗宾抢在萨米尔之前回答了：“这不难解释，46年前火星独立战争开始，光是赶走地球殖民者就用了4年，之后的火星共和国刚建国又发生内战，大大小小的战斗持续了9年，直到反叛军建立了火星合众国，双方才形成武力平衡。”

不管说什么，牵扯到战争都会让气氛肃穆起来。在罗宾说完后五个人都沉默了，大家的表情都逐渐凝固起来。

萨米尔立刻注意到了危险：“嘛嘛！不讲那些不愉快的了，我们下面干什么？去哪里？”

“去电影院吧，理想乡的电影我们不应该了解一下吗？”南卡对大家说。

“你是认真的吗？听我的，别看，看了你会当场吐出来的。”吉尔吉斯一本正经地对南卡说：“而如果你真的吐了，我们就暴露了。”

“唉？有这么恐怖吗？”

萨米尔在一旁冷笑着。他看过出自理想乡的电影，而且是好莱坞的。洛杉矶被全面乌托邦运动淹没后，好莱坞也受到了严重的印象，拍出来的电影要么是莫名其妙的幻想，要么是烂俗的言情故事，曾经好莱坞大片的感觉荡然无存。

特别是两种风格的混合，满溢出的那种高潮般的快意，让萨米尔恶心到反胃。

玛丽塔想到了点子：“那我们去餐厅怎么样？从艾萨克港出发后我们就没吃过饭了的说。”

罗宾的肚子响了：“哦哟，说起来确实饿了。”

“这是个好主意，理想乡的料理可是异常好吃的。”吉尔吉斯说。

“啊，既然吉叔都同意了，那我们就找个餐馆吧，萨米尔！”南卡看着萨米尔说。

就在萨米尔看向南卡的眼睛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幻视的感觉……虽然有点高了，但彤叶小时候的身影闪现了出来……紧接着那些恐怖的记忆碎片再次试图闯入脑海，萨米尔迅速甩开这个念头：“好，我们走吧。”

结果五个人找到了一家咖啡馆。

“哦喂哦喂，为什么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往这个咖啡屋跑啊。”吉尔吉斯环顾着咖啡屋说。

这个咖啡屋很不同寻常。很亮，很现代化，整个天花板都是白花花的LED灯，合金的桌椅，不锈钢的餐具，自动化的咖啡机和看上去和高大上的格纳库。

五个人坐在了靠窗的一个大圆桌前，这是一扇落地窗，窗外灯火辉煌的都市街景一览无余

。

这是一位穿着一身赛博朋克风格的制服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来：“五位要点些什么吗？”

罗宾的眼睛亮了：这件制服和F.B.S.O.T的制服很像，只是改成了女性化的款式——黑色短裙，紧致的黑色衬衫，腰间系着的腰带前雕刻着一个咖啡杯图案。而穿着这身衣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上去是个高中生。

“哦呀，小妹妹身材不错呀。”罗宾看着女孩，有意无意地吐出一句，萨米尔立刻紧张起来，严肃地瞪着罗宾。

“嗯？你说什么？”服务员仍然保持着笑容。

“我说你很漂亮，很适合这件制服。”罗宾微笑着说。

“啊……谢谢。”女孩稍微表现出羞涩，显然没有觉得异常。萨米尔松了一口气。

服务员走了之后，萨米尔克制着愤怒对罗宾说：“你刚刚在干什么？要是那个服务员是个男人或者岁数大一点也许就出问题了！”

“别激动，我只是试探一下。看看理想乡里的年轻人是否有这样的警戒意识，当然，我也有圆场的办法。”

“嘛，萨米尔，罗宾是不会干什么危险的事情的。”吉尔吉斯说。

“下次要干什么跟我打招呼。”

“跟你打招呼就没机会咯。”

这时刚刚点餐的女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了桌前：“五位，久等了。”

“喔，这么快？”吉尔吉斯显得很惊喜。

“慢用。”服务员推着车离开了。

摆在面前的两份牛排，两份咖喱饭和一份意大利面。

“看上去……和冥王星的料理没什么区别啊。”吉尔吉斯切下一块牛排，刚放进嘴里，他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啊……吉叔？”南卡看着吉尔吉斯睁着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正前方说。

吉尔吉斯逐渐抬起头，直至把整个脸对准了天花板：“啊……极品。”说的非常小声：“我现在很想大喊出来，但是那样的话我就太高调了，所以现在心里难受的要死。”

“行了赶紧吃吧，都要吹凉了。”萨米尔挖起一勺咖喱饭说。

萨米尔刚吃下这勺咖喱饭，突然间感受到了某种很危险的东西——这咖喱饭的味道神似冥王星的咖喱，不，应该就是冥王星的咖喱香料制成的。简直和自己熬制出的咖喱的味道一模一样。

“冥王星的味道吗？呵呵。”罗宾看到萨米尔吃惊不小的表情笑着说。

“呐，玛丽塔，你觉得这里的料理怎么样？”

“很好，不管是食材还是做工都非常好。”玛丽塔露出笑容说：“简直是经过精确计算而制作出来的量产商品，缺少某些东西。”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些料理看似非常优秀，实则缺少了核心的价值，而那缺失的东西不是能用计算而得出的结果。

没过一会五个空盘堆放在了桌上。

“啊啦，怎么付钱来着？”南卡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啊……火星用的是什么货币来着？”吉尔吉斯说。

“共和国和合众国的货币是不一样的。”罗宾说。

“反正我们冥王星的现金是不能用的说……”

“银行转账？”萨米尔说：“冥王星和火星的银行肯定是通用的。”

“哦，说的也是。”吉尔吉斯说：“毕竟银行这东西放在什么年代都是中立组织。”

“哦喂，服务员，结账。”

费用五人平分了，由萨米尔一个人转账给餐厅。萨米尔给出银行卡号时，服务员注意到了这个银行——冥王星国家银行。

“冥王星国家银行在火星的分部可不多呀。”服务员有意无意地说。

“嘛，只是里家比较近罢了。”萨米尔完成了转账。

五人再次行走在街道上。萨米尔看着无时不刻不在笑着的火星人，沉醉在如虚幻般的灯红酒绿中的人们，让萨米尔感受到了深深的空虚感——这就是没有分歧的世界，一切负面情绪全部消失的世界……这样无尽的愉悦又有什么意义。

在这时萨米尔的手机响了。

萨米尔拿出手机：“喂。”

“加藤君，快，我们在莎莉文大街23号，快过来……”是鸭华的声音。

“啊？我让你把电话放下听到了没有？！”电话那里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年前男性。

“我和西子卡洛夫，还有谢尔敏……”

“小杂种不把我当人是吧！”

“加藤……”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萨米尔站在了原地，看着罗宾、吉尔吉斯、南卡和玛丽塔向前走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莎莉文大街23号，暴躁的年轻男性，鸭华、西子卡洛夫和谢尔敏……不知什么时候红色的区块开始逐渐爬上视野，逐渐在地面和墙壁上蔓延开来……萨米尔的呼气急促起来，远处好像再次传来了死者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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