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垂钓前夜

“现在，夏威夷的海平面上升起了太阳。”萨米尔看着手表突然冷不丁地说。

“6时30分了吗……”弗洛斯特也看了看手表：“夏威夷，我去过一次，在这个时代你只能在夏威夷感受标准的太平洋时间。6时30分日出，18时30分日落，这是只有在70年前才能享受的待遇。”

“70年前……吗。我听爷爷说过，他在休斯顿时间6时30分的时候看过大西洋的日出，就在那时候休斯顿航天局发射了第一艘建造太空电梯的飞船……”萨米尔少有地露出了疲惫的眼神，看着办公室的墙壁，好像在凝望着很远的东西。

弗洛斯特注视着萨米尔的眼睛，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我们去吃早餐吧，我带你去餐厅。”弗洛斯特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说。

“哦，距离测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萨米尔大致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有多少人成为钓鱼人候补了？”

“钓鱼人候补马上也会到餐厅吃早饭，你在那里就能看到他们。”弗洛斯特刚打开办公室的门，突然注意到萨米尔还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地球联盟作训服：“先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吧。”

萨米尔打开存放着自己衣服的衣柜，整洁的黑色作训服叠放在衣柜里，上面平放着一个黄色的，有着数字“5”的袖章。看着别动队的制服，萨米尔咬了一下嘴唇，开始脱下身上的地球联盟作训服。

穿上所有的衣服后，最后留在衣柜里的是一张系着绳子的卡片——图书管理员身份牌。萨米尔拿起身份牌，戴在脖子上，把牌子房间衣服内层。

萨米尔在洗漱台简单洗漱后，跟着弗洛斯特来到了餐厅。餐厅里有许多狱警和警察，一些别动队成员也混在里面。

“这些队员都是钓鱼人候补吗？”萨米尔对弗洛斯特问。

“你是唯一一个因意外终止测试的队员。所以现在你所看到的队员都是钓鱼人候补。”弗洛斯特走向领餐台：“我听说你们别动队的人都很喜欢咖喱，这里一天三餐都有咖喱饭。”

“那太好了，我们去吧。”

萨米尔和弗洛斯特拿着餐盘站进队伍，面前的这位黑色长发的女孩引起了萨米尔的注意。

“希令？”萨米尔小声叫道。

希令转过头后，看到了萨米尔，笑容逐渐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萨米尔看着这笑容，想起在召开风雪市战役的小队会议前，希令对自己的笑容，和那时一样，如雪花一般。

“萨米尔，欢迎回来。”希令笑着对萨米尔说。

萨米尔看着希令的笑容，手颤抖了起来。心像是要融化了一样：“我回来了，希令。”

“我听说了，萨米尔阻止了战俘越狱，所以提前通过了测试。”希令转过身来，正对着萨米尔说：“而我就没这么幸运了呢，没多久就被识破身份了。”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被识破的吗？”

萨米尔刚说完，被弗洛斯特拍了拍肩膀：“哦喂，前面空了。我们待会到餐桌上讲。”

“哦，对不起。”

“谢谢。”希令对橱窗里围着围裙的狱警说，然后端着餐盘走向餐桌：“我先去找地方坐了。”希令路过萨米尔的时候说。

“咖喱饭，微辣。”萨米尔注意到这个狱警的眼睛，被丝带裹住了左眼。也许是从前线撤到后方的士兵，转职为了狱警。

萨米尔和弗洛斯特来到希令的餐桌前，希令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像有种无形的立场，让其他人都刻意地不想和希令坐在一起。

希令穿着校服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都是清一色的咖喱饭？”萨米尔在餐桌上坐下说。

“我挺好奇的，为什么冥王星人都喜欢吃这个，所以我也点了。”弗洛斯特故作自然地笑着说。

“这是木星联邦的咖喱香料吧，萨米尔。”希令对刚吃了一口咖喱饭的萨米尔说。

“对，木星联邦喜欢搞温室，种出来的农作物都是速成的。”

“你们居然能吃出来这咖喱产自哪里？！”弗洛斯特有点震惊：“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所有的咖喱饭几乎都是一个味。”

“所以，说说吧，你是怎么被识破的。”萨米尔边吃边对希令说。

“我……把他们打了一顿。”希令面不改色地说。

“嗯？！你说什么？”萨米尔突然严肃起来：“你把他们打了一顿？为什么。”

“因为他们认为阵亡的战友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为了伟大的全面乌托邦运动而牺牲，是无上的荣耀，还说对那些死去的人很羡慕。然后我们就……”

萨米尔听呆了，半张着嘴看着希令一动不动。弗洛斯特也一脸刻板地盯着希令。

就这样沉默了快3分钟，萨米尔放松了下来：“但即使这样你也应该忍住。因为我不想让你成为钓鱼人。”

希令看向萨米尔的眼睛，就在这一刻两人对视了起来。

“你知道钓鱼人的任务有多危险吗？如果失败的话……”

“我知道。”希令打断了萨米尔：“但必须要有人去做，我相信我会胜任这个任务的。”希令注意到萨米尔忧虑的眼神：“你在担心我？”

“是啊。”萨米尔移开了视线：“因为这次任务甚至比风雪市战役还要危险，我们要渗入乌托邦地区，不能指望任何支援，只能靠自己。”

“萨米尔，你我都知道此次任务的重要性。这点危险不算什么，而且……”希令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她笑了起来：“我们只能前进，没有任何退路，不是吗？”

萨米尔看着希令的笑容，流露出了少许伤感，但立刻被掩饰住了：“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回到冥王星后，能做朋友吗？”

“哦喂！别给我立flag！”希令的笑容和生气的表情看上去简直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一起组队这么久了，还谈什么朋友啊……萨米尔……”希令的音调降了下去：“我收回我在冥王星总督府前对你说的话。现在的你变了很多。”

“也许吧。嘛，不谈了，吃饭吧。”

太平洋时间上午8时整，所有小队的测试已经结束，所有队员来到监狱大厅集合。弗洛斯特将所有的钓鱼人候补聚集到一起后，正在与什么人通话。

萨米尔发现，第五小队中只有希令·佩雷斯一人成为了钓鱼人候补，包括希令在内钓鱼人候补一共有5人。

“真的要这样吗？可是……明白了，我会告诉他们的。”弗洛斯特挂掉了电话，面向所有队员说：“现在甄选出了5个钓鱼人候补，JFCC决定让第五小队的希令·佩雷斯成为正式的钓鱼人。其他钓鱼人候补，为了安全，请在钓鱼计划开始后留在基地待命。”

为什么选择希令作为钓鱼人？萨米尔首先闪过这个疑问。

“现在所有小队解散，请按照计划表前往新伏尔加格勒机场登机，返回别动队基地。以上。”弗洛斯特说完后，向萨米尔走来。

“弗洛斯特，为什么……”

“我知道。”弗洛斯特抢过萨米尔的话：“这是上面的指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也对此抱有疑问吗？”

“是的。这看起来太巧合了，第五小队只甄选出一名候补，而就是这个候补成为了钓鱼人。”弗洛斯特把手放在了萨米尔肩上：“既然你是希令的队长，那请你对她负起最大的责任吧。”

“我知道。我会把她带回来的。”弗洛斯特收回了手。

“萨米尔……”海狸来到两人旁边，表情看上去有些低落，但随即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们第二小队会全力帮助你的。”

“没错，有我们在呢！”哈萨尔、卡兰斯蒂纳和沙赫也走来了。

“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吧。”沙赫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们……也会帮你的，毕竟钓鱼人是计划的中心……”卡兰斯蒂纳故意不看向萨米尔，支支吾吾地说。

萨米尔看着面前的小队长们，第一次感到无比的亲切。萨米尔由衷地笑起来：“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我相信我们会把钓鱼人成功带回来的！”

弗洛斯特笑了笑，离开了人群。在经过希令的时候，对希令说了几句话，随后走进了监狱。

突击艇被束缚爪固定后，舱门打开了。萨米尔刚下船，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

“今晚8时，召开小队会议，萨米尔队长，带着希令一起来。”发信人是队长，显然这是单独发给萨米尔的。

“希令……”萨米尔对希令说：“晚上8点将会召开小队会议，队长要求你跟我一起参加。”

“嗯。”希令简单地答应后，便向大厅走去。

晚上7时55分，萨米尔来到了希令的宿舍前，轻轻敲了敲两下门：“希令，我们走吧。”

门被打开了，希令走了出来。希令看上去很没精神，脸上有些阴郁。

“希令，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希令厌烦地挤开萨米尔，向大厅走去。萨米尔跟上后，希令已经在会议室门前了。她直接打开门走进去了。

萨米尔感觉不太妙，往常的希令一定会跟着我走，就算提前到了也会等我。算了，会议结束后跟她谈谈吧。

萨米尔打开门，发现希令和所有小队长已经坐好了，但队长居然没有来。萨米尔看了看手表：7时59分50秒。

就在秒数到达整数时，队长走进了会议室：“抱歉，因为有点事情迟了。萨米尔，别站在那了，赶紧坐下。”

“哦，哦……”萨米尔坐在了希令旁边。萨米尔看了看希令的侧脸，把自己吓了一跳——希令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有种一跟她说话她就会杀了你的感觉。

“看来JFCC非常急于推进计划，立刻给我们下达了出击命令。”队长拿起平板电脑，调出了太阳系星图：“明天下午2时，开始进行钓鱼计划，除了落选的4个钓鱼人候补，其他所有队员全部参与行动。我们会乘坐突击艇前往木卫三艾萨克航天城的太空港，换乘五艘斐尔维亚级运输舰，直接进入火星太空海关。

你们将伪装为被木星联邦遣返的火星公民，并表示愿意接受思维改造。在成功脱离火星航天监视网后，进入火星大气层，立刻分散并迅速降落在克莱斯顿市周边的市郊，摆脱火星警察后分头进入克莱斯顿市市区，并在此时开始……‘钓鱼。’”

队长说出“钓鱼”二字时，希令颤抖了一下，嘴里开始发出轻微的意义不明的声音。所有小队长此时都极为严肃地看着队长，萨米尔能感觉到，此次任务比以往的任务都要棘手。

“钓鱼人被鱼群捕获后，必须坚持一段时间后才能放出鱼饵，这样能更加提高鱼饵的可信度。希令·佩雷斯。”队长喊出了希令的名字。

希令没有看向队长，仍然将视线放在桌面上。

“希令，我不希望你受伤，如果地球人做出了严重伤害你身体的行为，请立刻触发救援信号，救援队会第一时间把你救出来的。明白了吗，希令？”

“嗯。”希令极为低沉地应了一声。

“至于营救行动，需要各个小队长自己拟定营救计划，关于钓鱼人的位置，和其他各项情报，火星反抗组织会帮助你们获得情报，且武器装备也会秘密地交付到你们手中。

成功救出钓鱼人后，木星联邦太空军会制造机会让我们的突击艇冲过火星航天监视网，最快速度将所有人撤离火星，木星联邦太空军会给我们提供掩护。

以上就是钓鱼计划的全部，这是一次长期作战行动，希望所有人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在所有人撤回基地时，行动结束。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所有人都沉默着，这气氛肃杀地感觉要窒息了。

“大家，打起精神来吧。”队长关闭了星图，F.B.S.O.T的队徽被显示在大屏幕上。队长站在这巨大的队徽前，队徽上的鸟，展开的翅膀刚好在队长身后，让队长看上去更加拥有力量：“我们是战隼，我们为了自由而战，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由的含义。

你们一定对为什么希令会被选为钓鱼人而感到困惑吧。”

所有人突然警惕起来，盯着队长。希令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头更加低了下去。

“不觉得很巧吗？第五小队所有人通过了测试，唯有希令被识破了身份。而且是所有钓鱼人候补中，行为最过激的一个。”

希令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表情异常地狰狞起来，萨米尔甚至能感觉到从希令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和恨意，逐渐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告诉你吧，希令。其实JFCC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你成为钓鱼人。他们早就预知了甄选的结果，本来JFCC认为只有你一个人会被识破，而结果是其他四个候补都只是意外。”队长的语气好像故意戏弄一样，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萨米尔能感觉到希令的忍耐限度就快打破临界值了，甚至开始担心希令会不会马上就把队长给杀了。

队长却看起来很轻松，还笑了笑：“希令，很生气吗？很怨恨吗？很不甘心吗？”最后队长给希令了最后一击：“你只是一枚棋子，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杀了你！”希令猛地站起来。

“希令！”萨米尔站起来，把希令抱住了：“希令！冷静，希令，我和第五小队，无论如何也会带你回来！堵上我的性命！”萨米尔用力拥抱住希令，希令原本挣扎着，但很快放松了下来。

“希令，就算我回不来了，我也会把你送到基地。希令，冷静下来。”

“为什么？！”希令被萨米尔拥抱着站在原地：“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因为你是钓鱼人！”萨米尔几乎是喊着说：“因为你成为了钓鱼人，说明你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地球人和该死的乌托邦社会，你有这个精神力量，带领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僵持了一会后，希令彻底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放开吧，我冷静下来了。”

萨米尔放开了希令，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作战会议室！萨米尔猛地看向其他人……

“可以啊，加藤君！你有我的资质！”哈萨尔一脸坏笑地说。

“孩子，你做的很好。”沙赫眯着眼睛对萨米尔说。

“咳咳，两位坐下吧，会议还没结束呢。”海狸最后说道。

而队长，在整个过程中，只是微笑地看着。

萨米尔和希令坐下了，队长收起了笑容：“所以，希令是整个行动的关键，我们必须保证希令的安全。我对我之前的无礼道歉，希令。”队长对希令弯腰90度鞠躬，再次把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了——队长从未这样正式地道歉过，至少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

“没……没关系，是我激动了。”

队长重新站直：“大家，还有疑问吗？”

没人说话。

“那么散会。让队员们早点休息吧。”队长关闭了大屏幕。

所有人走出会议室后，队长独自站在会议室中，看着空无一人的会议桌，良久地站着……

“拉薇尔，孩子们，上路了。”

“萨米尔，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希令走在萨米尔后面说。

“没关系的，希令，这才像你。”

“啊？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觉得呢？我觉得有两个意思，哈哈。”

“嘛，不管那些了，老规矩，要开小队会议吗？”

“……算了吧，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从木卫三回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马上准备干什么？现在才9点多。”

“你很闲吗？我马上准备去咖啡屋。”

“我跟你去吧。”萨米尔回头看了一眼希令，希令少有的脸红起来，偏过头说：“谢谢……你刚刚……啊，行了，反正我也很闲……”

萨米尔没有理会希令，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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