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桦树下（2）

圣桦白确然是隐藏着克莱斯代的许多记忆，这其中的许多，她都皆未曾向米萝提起。不良少女曾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把掠夺樵野的海盗痛击了个落花流水；自发组织起来的小组织，因为蝇头小利而四分五裂。组织帮会，耍枪弄剑，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少女应该做的事情，但毕竟她失去了记忆，进而选择相信了被遮盖的本能。

“要不是耳月大人下了命令，我真是不想回到这里来……”克莱斯代心里暗暗发誓着。说是探访回忆，不过，这里存在的不过也只是黑历史罢了。希望不会在这个村子里，遇上那些吵吵闹闹的旧时同伙吧……要是遇到她们，事情可就麻烦起来了啊。

但是……如果除去她们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人，知道有关她过去的事情了。万分纠结，此时她就像是被逼到峡谷缝隙边缘的岩羊，进退维谷了。

村子已经近在咫尺了。时光飞逝，可是村子仍旧保持着未被风干的模样：篱笆墙下摇曳的狗尾草点头哈腰，树上栖息的鸣蝉已经凋零，只剩下干瘪的壳；坐在村门口的穆太奶奶安详地如一尊石像，宛若在流动的时间里静止了一般，坐在小木凳上，双眼失明，却依旧做出眺望远方的姿态，仿佛期待着谁的归来。熟悉的煮干酪的气息，熟悉的海燕鸣叫声，熟悉的路边摊的吆喝，这个村子遗世而独立，保留着她离开时原原本本的面貌。

吃惯了精致料理的胃，或许要再接受粗制滥造的食物，兴许就困难得多了。磨得巴拉细碎的小麦、嵌了石子的米粥、半酸半甜的自酿果酒。

克莱斯代一路四处张望着。没有。没有她熟悉的面庞出现。她从这个村庄消失，磨灭了她们的希望，而如今，她们也失了音信。当年离开这村庄出走的豆蔻少女，如今亭亭如立，哪怕就算昔人仍在，她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她来吧。

“姐姐大人，耳月大人说是要寻找过去的记忆，你有什么头绪了吗？”米萝踏着轻快的步伐，在泥泞的泥巴路上转着圈，身上却未沾一滴泥。

克莱斯代低头沉思。这些天来，她始终在做一件事，回想在圣桦白之前的记忆。出生的小宝宝一般到四岁才会有明晰的记忆，可是对她而言这个年龄翻了三番。在被冲上圣桦白的海滩之前，在成为十二岁的顽皮少女之前，她一定有着另外的身份，否则，无以解释她身上附着的魔力、她的父母、以及那些十分清晰、穿越了时空的梦境。

克莱斯代望向灰黑色的海滩。圣桦白的沙滩不似南国般光彩耀人，像是打了一层灰霜，死气沉沉的沙砾之间，海浪像筛子般冲刷着沿岸。就连吹来的海风，也隐含着某种未知的恶意，向她传递来丝丝凉气，似乎是在劝阻她，再向前前进的话，只会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了。

她以为圣桦白会存留什么线索，比如什么缝隙，指引她探索过去。可是偏偏命运在捉弄她，如今的圣桦白，已经是一座临死边缘的村庄了：留在村庄里的只剩下了老弱病残，青壮年全部被征召，上了前线与欧布里斯坦对峙了。旧时的好友，没有一个待在这座村庄，这里剩下的有关她回忆的物品，最终只剩下了一间草屋。

在村中访问了一圈之后，克莱斯代失望而归。村中的多数老人虽然仍旧记得“金粒鸟冒险团”做出的一番壮举，却几乎没人说得出她们成员的下落。调查陷入了死胡同，如今，唯一剩下的线索，只剩下“金粒鸟冒险团”曾经使用过的那座草屋了。

“姐姐大人……”看着她失落地合上门，从一家村户中走出来，米萝也揪了心，“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整个下午的努力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中付诸东流，“我问遍了整个村子……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怎么会这样……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天色渐晚。克莱斯代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涌入身体之中。自从米萝接过了耳月的奥义链接之后，她与她的魔力感应与日剧增。现在，哪怕是夕阳尚未完全沉去，天边只露出倒悬之月的一角之时，她也能感受到强于过去三五倍的能量了。手背上的灵兔法印的形状稍微变化了些许：在灵动的毛绒之上，生出了两只翅膀。

“不，还有一个地方……”克莱斯代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有些难以启齿。啊……在那个地方，她便不得不向她揭示自己的过去了，年少无知的时候，干过的多少蠢事，都会招惹来这个异世界的求知鬼无比的好奇心。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和……过去的自己对视啊。

“还有一个地方没去吗？那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姐姐大人！”米萝抱着她的腰，扭捏地撒着娇，“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快把那最后一个地方搜过之后，就找一个地方宿营吧！今天……还没吃饭的……对吧？”

魅魔的脸上又是一片好懂的潮红。

可是这次，克莱斯代脸上的红晕，更胜她一筹。米萝喜出望外，同时有些迷惑：今天的姐姐大人怎么了？总感觉着被什么约束着，放不开似的。难道是说……因为要让我看到她的过去，所以有些害羞吗？

米萝抬头，望向她。克莱斯代有意地回避了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的白桦林。

“姐姐大人，怎么了呢？脸上好红的说，嘿嘿~”米萝摸摸她的脸，像是玩耍黏土般揉弄着她的脸颊。要是在平时，克莱斯代早就一个脑瓜崩弹到她的额头上了，可是这次，十分意外的，她只是一言不发，任由脸颊红的彻底。

“好啦……我们赶快过去吧。”克莱斯代抚平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远方的白桦林，“米萝，答应我，就算之后你看见什么了，也……不要笑话我，好吗？”

“笑话？”米萝的脑袋边立了个大大的问号，“我怎么可能会笑话姐姐大人嘛……我明明这么喜欢姐姐大人，而且，姐姐大人一直都很冷静，怎么可能做出让人笑话的蠢事来嘛？姐姐大人，刚才就一直拘束在意着的，难道就是这个？”

“呃，唔……好啦，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克莱斯代红着脸，先一步往白桦林那边走了过去。

“诶嘿嘿，好哟~”米萝元气地挥着手，跟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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