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大姐姐对上痴汉小魅魔
超小超大

第十二章 地下水(上)

渗浸之门已经关闭。当她找到她的时候,唯一的下场是……

一瞬之间,克莱斯代厌弃了这场侦探游戏。她确实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带走了九条生命,但对于魅魔而言,这不过是像偷走邻居家糖果般那样轻乎其微的小事而已。可是人类的眼里,这就是罪不容诛的恶行。

慌乱、迷惘过后,她开始正视之前她忽视的一些情感。她只不过是需要食物而已,一次是傍晚的餐桌,一次是深夜的阳台,最后一次是繁闹的吧台。她与她仅仅有过三次见面,她怀着善意靠近她,自己却把她丢向对面那个黑暗混沌的世界,还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回复。

在她那么单纯、善良地接近我的时候,为什么我……要置她于死地?

厘清了一些事情之后,克莱斯代从恍惚之中回到现实。案子要继续侦查下去,杀人的真凶必须被抓住。尸体尚存留有一丝温度,但很快就会变得冰冷。她俯下身子去检视那位女性的身体。

还是一样的手法。不过这一次,她似乎是饿昏了,因为尸体附近有着很多格斗留下的痕迹。离尸体躺着的沙发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把折断的匕首,上面还残留有血迹。看起来,她这次似乎没能成功引诱受害者。

“奇怪……”她走过去捡起那把匕首来。上面有血迹,但是,很明显,不只是人类的血红色的血,还有属于魅魔的深紫色的血。倘若时间再过长一点,人类的血风干以后,那么两者混杂在一起就分辨不出来了。她该庆幸,自己行动地够快。

不过抱歉,这条线索并没用。她凑近闻了闻,果真,如古籍所记载般,魅魔的血液没有味道,因此就算放出猎犬追踪,没有气息,鼻子再灵敏的猎犬也派不上用场。

但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刀身上的铭文。她拿纸抹去表面混杂的血迹,折断的刀背上有一行闪闪发亮的文字,那是古老的涅塞罗语,意味着“铸造钢铁的巨匠”。再回过头来看,每个死去的受害者腰间,都别着这样一把做工粗糙的短匕首。他们的装扮虽各不相同,但是在他们的衣服内衬里,克莱斯代都找到了相同的蓝色方巾。

“她找上了帮派分子的麻烦么……”

如果没记错,是叫“锻钢铁手”的流氓团体。

再仔细检查,她发现那位女性受害者的尸体所位于的沙发更接近阳台一侧,而三个帮派分子的尸体则比较靠近门这边。更令人费解的是,三名男性受害者身边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他们甚至连匕首都没**,可以说,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说明……要么是她潜入进来,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这三人,要么她用引诱使这三人失神,因法力限制而无法引诱最后一位女性受害者,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激烈的打斗。在解决掉女受害者之后,她再把三个固定住的目标一个一个干掉。

……克莱斯代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所吸食的所有目标,都是女性。

啊,这个,怎么说呢……好比每个人都喜欢吃不同的菜,每个魅魔也有不同的取向?

还有一个问题。她被刀扎了……她受伤了。虽然一点刀伤对恶魔而言无伤大雅,但是还是需要快点找到她。要抢在评估会之前找到她,然后——

“克莱斯代女士!我又感应到法术振幅了!!相当清晰的振动幅度!!”卡恩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追踪师不惜吝啬地拿出最后一包粉末,忍痛割爱地把紫色的光尘抛了出去。

“什么!在哪儿?赶快,我们赶过去!”

“跟着光尘走,克莱斯代女士!我的体力到极限了,可能会慢几步,但是,我会赶过来的!”

“好!”朝她点头致意,克莱斯代立刻出发。光尘像疯了一样地在空气中颤抖着,一上一下,且越接近目的地,它们抖动地越频繁。她冲出公寓楼,跟着光尘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跃过川流不息的大马路,随后拐入幽深的小巷。令人诧异无比的是,光尘钻进了下水道里。管不了衣服是否会被弄脏那些问题,蓝冰跃入下水道。 迎面扑来的是臭气,难以忍受的原始生物气息。下水道里几乎不见一丝光芒,不见光的角落里传来老鼠窸窸窣窣跑过地面的声音。长满青苔的石砖上渗出青色的污水,恶心至极。铁栏杆生了锈,轻轻一碰就散了架。她一撞,就把一扇年久失修的铁门给冲散开。地下水中唯一的光源便是跃动的紫色光尘,它们发了狂,止不住地上下飞舞,最终一头撞在了一扇铁门上,停了下来。

这扇铁门半掩着,蓝冰一把推开它。她来到了这个密闭的空间,漆黑之中,她听见了少女低声的啜泣。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手碰到了什么竖直光滑的物体。她念动咒语,让水蓝色的光芒照亮这个狭窄的封闭空间。是一扇玻璃。这一扇玻璃,如墙一般把房间分割成两块。这玻璃上早已生了绿苔,有些模糊不堪,但是透过它,克莱斯代看见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紫发的魅魔少女,正蜷缩着身子,靠着墙,低声哭泣着。

找到你了。

她的心冷静下来了。

她也靠着墙壁坐下。两人,隔着一扇玻璃墙,背靠背地坐着。仅仅是这一点物理上的隔阂,就足以使她无法看清她的容颜,更何况她的内心。她有一点想看清她的哭脸,那一定很可爱,但是现在,能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你还好吗?”

对面是一片死寂。仍有抽抽搭搭的哭声。

“他们,把‘渗浸’发生的地方全部还原了。所以,现在,你……回不去了。”

听到“回不去了”的时候,哭泣停止了。克莱斯代可以想象到,她把脸从膝盖上挪起来,抬起来,然后轻声地问出:

“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是的。现在,你高兴了吗?”

“我,我可以不用回到那个世界去了吗?我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吗?我可以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了吗?”

克莱斯代沉重地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奢望什么难以企及的东西,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是……

“抱歉,但我——”

“姐姐大人,会收留我的吧?”她转过身来,两只手趴在生了毛的玻璃上。克莱斯代站起身来,凝望着对面。看不穿那层模糊的玻璃,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双紫色瞳孔的注视。在冰蓝的光线中,她的身影历历在目。

“我有了姐姐大人的话,想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呐!真的,我很努力的!虽然是魅魔,但是,我会做家务,端茶送水什么我都可以干的!姐姐大人只需要每天一个吻,就能把我养活呢。姐姐大人,求你了,收留我……”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她看不清对面是否有泪眼模糊,但至少,她的声音在颤抖,“你是魅魔啊,拥有控制术和引诱这些法术,你完全可以吸食任何你看上的人类,无论在何处你都可以生存下去的。”

“那是因为……我受够了!那样的生活!!!”

她吼了出来,但是音量并不高。倘若之前还在怀疑,那么现在可以完全确信,她哭了。

“向完全不认识的人,给予自己的身体,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果腹之需……真的,为什么我不能像人类那样,靠吃东西填饱肚子呢?我受够了,我讨厌那种不知羞耻的生活方式……明明,身体接触,应该是通过更崇高的方式给出才对……”

“你的意思是……”

她抬起头,望向这一边。“没有情感的性行为,最令我厌恶……我想要把我的身体,交给我真正能投入情感的人。”

这一次,轮到克莱斯代沉默了。八九不离十,能预测出她想说的下一句话了,但是,她做好了接受这句话的准备了吗?

“因为我……喜欢姐姐大人。我在那边的世界里不断寻找,无法找到能让我付诸情感的人,无论是恶魔、吸血鬼,还是人类。被吸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便遇到了你,我的姐姐大人。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满脑子都在想你了。”

“所以,我才抗拒着回到那边的世界。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密匙,那就是你,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答应我…我只是想过,人类的生活而已……”

一堵墙。她想过去拥抱她,但她知道,这堵玻璃墙将她们隔开,不仅是现在,直至永远。

“我也想……”她打开心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残酷的事实,“但是,在你做出了那些事情以后,人类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的。我之前劝你赶快回去,但是现在,就算我想留住你,也无能为力。你的结局……只剩下最后一个,你会被法师评估会的法师们追杀的,他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彻底被清除。”

“为什么?就因为,我袭击了人类?”

“并不是。你是否袭击了人类对你的处境没有任何决定性的影响。他们……是铁定了要消除渗浸造成的所有影响的。在这个世界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他们,致力于让一切事物,都在合理的轨道上运行,一切不合理的,皆要摧毁。”

“所以……请你,赶快跑吧,趁着他们没找到你之前……”

“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死寂、长久的沉默。在沉默中暴发的风暴,随之而来席卷一切。暴风雨般宣泄的情感,在狭窄的地下室中私自发酵,最终猛地爆发开来,将要把她淹没。爱得不到回音,就如石沉大海,没了音信,那么,不如卷起一阵暴风,让海上的行船、岸边的码头全部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海底部。

“这就是……回复么……”

“够了!够了!!!够了!!!!!既然这样的话,姐姐大人!”

怒吼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穿透了墙壁。她猛地敲击墙壁,巨大的声响在整个黑暗的下水道中传递。

“给我在那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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