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贤者的来历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父女两的谈话戛然而止，艾拿反应过来后，朝佩姬点点头，然后才扭头望向紧闭的房门，问道：“谁？”

“是我，老爷。”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稳重的声音。

“阿尔贝尔？”

艾拿微微皱眉：“进来吧。”

身为波尔蒂家族侍奉过两代家主的元老家臣，阿尔贝尔一直深受信赖，不然也无法在艾拿昏迷过去后接过莫雷格城的军权。而老者也没有辜负艾拿的信任，指挥莫雷格城的守军，稳稳地撑过了让代尔掀起叛乱的这一个月，一直撑到佩姬归来艾拿苏醒，挽回局势。可以说，他是这一场风波的砥柱，因为他没有倒下，所以波尔蒂家族也才没有倒下。

叛乱平息后艾拿对阿尔贝尔更加信赖，委派了许多重要的事务给他处理。如果艾拿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阿尔贝尔应该是在和城内各商会的领事商讨关于战后补偿的事宜才对，如今突然来到，莫非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

进门后的阿尔贝尔轻轻将房门带上，朝着艾拿行礼，然后视线一偏，看到了一旁的佩姬，顿时一怔：“小姐，您也在这里？”

“恩，出去剿灭盗匪的士兵回来了，我来向父亲汇报具体的情况。”

佩姬解释道。

阿尔贝尔躬身行礼：“以小姐的能力，恐怕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吧？”

“可以这么说吧。”

佩姬轻笑道。

她没有谦虚，实际上也不需要谦虚。

波尔蒂家的骑士，理所应当拥有这样的自信与骄傲。

似乎对佩姬的回答很满意，阿尔贝尔皱纹密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雅的笑容。他不再多说什么，走到艾拿的书桌前，轻声道：“老爷，这里有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一下。”

“比较特殊的事情？”

艾拿微怔，他知道阿尔贝尔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阿尔贝尔用“特殊”这样的词来形容呢？

“你先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吧。”

他说道。

“好的。”

阿尔贝尔斟酌了几秒，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开口道：“其实，这是那位来自银戒学院的贤者亲自提出的要求。”

一开口便让艾拿和佩姬感到惊讶。

“贤者？塔西克罗阁下？”

艾拿对那位用白布蒙着眼睛的学者印象很深刻，大概是因为睁开眼的第一幕看到的便是他吧。当然，还有那位给人很特别感觉的骑士。

“他提了什么要求？”艾拿皱眉道：“贤者阁下对波尔蒂有恩，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可以尽量满足他。”

是塔西克罗认出了艾拿所中的毒，并指出解药是龙血，才让佩姬有方向去寻找，也让当时以为艾拿已死的阿尔贝尔冷静了下来，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避免了局势的恶化。所以，说他对波尔蒂家族有恩，佩姬和阿尔贝尔都不反对。

但是。

老者的面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老爷，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不过实际上，贤者阁下的要求并非是对家族提出的，而是对……芙维尼娅小姐以及艾兰多尔阁下这两人。”

话音落下，佩姬眉毛一挑，艾拿也很自然地把目光落到了少女身上。

至于理由，不言而喻，那两位特殊的“客人”直到现在还暂住在波尔蒂家族的府邸内呢。

“那位贤者的要求具体是什么？”

佩姬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为何会涉及到芙维尼娅和艾兰多尔阁下？”

阿尔贝尔闻言，看向艾拿，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老者便扭过头，对佩姬解释道：“具体的情况，那位贤者并没有和我详细说明，他只说，希望能和那两位见一面——实际上，在您回归之前，他便找到过我，向我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并且，您即将归来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我的。”

“这样吗？”

佩姬眉头紧皱：“莫雷格城被叛军包围的一个月内，那位贤者应当没有出过城吧？”

“没有。”

阿尔贝尔很肯定地回答道。

那他怎么知道我回归的时间呢？又怎么知道芙维尼娅以及艾兰多尔的存在呢？

佩姬很想把这两个问题问出口，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表情有些不自然。

艾拿和阿尔贝尔神情平静，似乎没有注意到佩姬的异常。

连佩姬都知道不应该随便问的问题，这两位老练熟练的政治家自然不会犯错。

毕竟，传说中，能得到贤者这一称号的人，可都不简单，更别说对方还获得过两次银戒奖。

“阿尔贝尔爷爷，”佩姬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您和对方接触了一个月……能否察觉到对方的一些……倾向呢？”

她说得很委婉，阿尔贝尔瞬间明白过来，思考了几秒后，低声道：“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也就是说，不知道是否怀有善意了？

佩姬很容易就听出了阿尔贝尔言语中隐含的意思，顿时有些纠结。

双方都是对波尔蒂家族有恩情的人，但一方是神秘的贤者，一方是她的……朋友，这种情况下，少女应该如何抉择呢？

房间内沉默了好几秒，忽然，艾拿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佩姬从出神中唤了回来。

“佩姬，”男子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你有些乱了。”

“……”少女没有辩驳，低声应道：“是，父亲。”

“不要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但也不能往坏的地方思考。更何况，阿尔贝尔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对方并非对我们提出要求，而是对那两位，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

男子说道：“你现在应当做的，只是把这件事告诉那两位，然后让他们自己抉择。关于那位贤者的情况你如实向他们说明即可，不必夸大或隐瞒。他们做的决定，你也不要干涉，如此就好。”

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佩姬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沉默思考着，漂亮的炎眸中火焰似的光芒明灭不定。

艾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思考。

可能过去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佩姬终于出声道：“我明白了，父亲。”

她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这就去和他们转告这件事，当然也会按照您的吩咐详细说明，父亲。”

“不过，如果他们答应了，我会亲自带着他们一起去找那位贤者；同样，如果他们没有答应，我也会亲自去向那位贤者解释，可以吗？”

最后那一句话，少女说得很平淡，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叙述，叙述一个必然的事实。

“为什么？”

艾拿问她。

“我觉得，”佩姬低声回道：“他们，应当是我的朋友吧？”

朋友与朋友，本就应当互相帮助。

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艾拿听到这个回答后，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回答，他很喜欢。

——你合格了，佩姬。

心底轻声说着，同时，男子开口，缓缓道：“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不过，事情未必会到你想的那种地步。”

准确地说，肯定不会到佩姬想象的那个地步。

至于为什么？

艾拿想到自己醒来的那一晚，贤者与骑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从他们间微小的动作与眼神交流来看，这两人的关系显然并不简单。既然他们认识，那贤者的要求就很明白了，只是与旧友重逢而已。

至于其中会不会有更深刻的含义，艾拿并不想深究。

神秘的贤者，强大的骑士，以及骑士的御主，破落贵族的后裔……就把他们，当成对女儿的一个考验如何？

刚刚不过是这个考验的第一步罢了。

之后，佩姬会交出什么样的答卷，艾拿很期待。

不过。

“无需顾虑太多。”

艾拿在佩姬将手放在门把上的那一刻开口道：“无论何时何地，你终究是波尔蒂家族的骑士。”

“家族，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为你的任何决定承担责任。”

没必要更多的解释。

假如佩姬要把黑龙血带往更高的巅峰，那么，黑龙血为她的所有行为负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有所付出，便有所回报。

阿尔贝尔一言不发，默认了艾拿的说法。

其实，这也是包括他在内，所有波尔蒂家臣共同的想法。

听到父亲的话，少女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有转过头，所以艾拿和阿尔贝尔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少女似乎轻轻地点了点头：

“恩。”

然后她推开门，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去了。

……

望着缓缓合拢的门，艾拿沉默不语，目光闪烁不定，如是几分钟后，忽而低声问道：“阿尔贝尔。”

“你怎么看，那位贤者？”

虽然表面上放任佩姬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但作为一个父亲，艾拿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阿尔贝尔没有惊讶，他像早有预料一般直接开口回答道：“如果您问的是单纯的看法，那么，我想我的回答和您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是一位知识渊博睿智幽默的学者，获得过两次银戒奖，成就伟大，为人平易近人，谈吐不凡，而且，对占星术似乎也有所涉及。对于这样的人，应当结交，就算忌惮，亦不能主动招惹。”

一番话，基本说出了艾拿心中所想。

但还不够。

“我要更深的。”男子淡淡道：“你真正的想法。”

“……”

阿尔贝尔默然，几分钟都没有说话，房间内气氛顿时凝固住。

几分钟后，他沉声开口：“老爷。”

语气认真而严肃：“那位贤者——”

“恐怕并非来自银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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