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屠龙的武技

“我不承认！！！”

让代尔愤怒的咆哮声在风雪中不断回荡，似激怒的猛兽狂吼，宣泄着内心无比汹涌的怒意。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在凝固冻结的地面上踩出巨大的坑洞，轰然一声后冰屑飞溅，在狂风的裹挟下从佩姬的身旁掠过，凌厉的冰锋刮过脸颊，划开了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脸上、从手上的伤痕间流出，又在一瞬间凝结，覆盖了薄薄的冰霜，晶莹的冰蓝与妖艳的血色混杂在一起，看上去美丽而诡异。

“嘁！”

少女咬牙，这种被人纯靠力量压迫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让代尔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承认，这让佩姬有种自己被轻蔑被无视的耻辱感。

获得黑龙血承认的人是我，能够驾驭原始符文黑曜龙血的人是我，觉醒了家族血脉的人，也是我。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资格不承认我的力量呢？

她心中生起了一股顽固倔强不肯服输的劲头，所以，面对让代尔一再的逼迫，竟然没有选择暂时退却，而是更加坚定地握紧了手中龙枪，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让、代、尔！”

她一字一顿，声音在凛冽的风雪中依旧格外清晰：“在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就是你啊！！！”

一声怒喝，少女猛地发力，圣玛尔达上的古老文字开始燃烧，化为熊熊不息的黑色烈焰，炙烤着四周无边的风霜。

冰雪都被融化，呼啸的夜风一瞬间偃旗息鼓，让代尔冷漠不带丝毫表情的脸庞出现在了佩姬的面前，他此刻正挥舞着另一只拳头砸来，冰蓝色的拳头宛如巨石带起呼啸的声音，撕裂了虚空。

少女膝盖微微弯曲，陷在冻土中的双足用劲，不退反进，以身躯带动手中龙枪猛地向前一突，圣玛尔达的枪锋顿时划着让代尔的拳头掠过，擦出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火花，直往冰霜巨人的胸口刺去。

面对百锻龙枪锋锐的枪锋，让代尔面不改色，也没有要收手回防的意思，依旧一拳砸下，竟好像要与佩姬同归于尽。

双方的交锋只在一瞬间，当夜风又呼啸而来，霜雪重新裹挟天地威势的时候，圣玛尔达的枪锋已来到让代尔身前，而让代尔的拳头距离佩姬也不过一寸之遥。眼看着下一刻彼此就在碰撞到一起，佩姬却忽然在电光石火间侧了一下身躯，往旁边倾倒而去，似乎摇摇欲坠。

但她当然不会倒下，因为让代尔的拳头已经到了。

曾经，以蛮力纵横无光纪元的冰霜巨人，其勇武与野蛮又在此刻重现，硕大如盘的冰蓝色拳头比钢铁还要坚硬，在肉眼无法捕捉的那一瞬间狠狠地砸在了佩姬的肩头，与此同时，百锻龙枪圣玛尔达的枪尖也堪堪刺穿让代尔的胸膛，那感觉像是刺入了厚重的冰川而非肉体，仅仅往里深入了数厘米便不能寸进，反倒是吱嘎吱嘎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断响起。龙枪两侧镶嵌的龙牙划过了让代尔的肉身，但却只是擦出了耀眼的金红色火花，并未留下实质性的伤痕。

一股庞大的力道压迫着佩姬的肩膀，又从肩膀传递到整个身体，带来令人几欲崩溃的痛楚。脚下的地面一寸寸崩裂，逐渐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压迫。就连空气都在不断发出低沉的爆鸣声，仿佛很快就要粉碎。少女死死地咬着牙齿，双足紧抓地面，双手紧紧地抵死龙枪，甚至压上了整个身体的重量，试图支撑龙枪彻底刺穿让代尔的胸膛，但来自远古蛮荒的力量却牢牢地锁死了她爆发出来的所有力量，让龙枪始终僵滞在那里，无法前进半毫米。

佩姬并没有能支撑太久，几乎是肩膀被拳头砸中的下一个瞬间，一声轰然的巨响爆发，而后，少女的身躯不由自主倒飞而出，连同刺入让代尔胸膛的龙枪也被硬生生拔出，带起几滴冰蓝色的血液。

“嘭！！！”

娇小的身躯在夜色中掠过一条直线，一直被轰飞到数十米外，重重地倒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蛛网状的裂痕密密麻麻扩散开来，甚至蔓延到了数十米外，一眼看过去无比恐怖。

“小姐！！！”

一直在与拜龙教徒战斗的特里等家臣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刻突破重围去帮助佩姬。

芙维尼娅随手甩出一团金红色的圣焰，将眼前的半龙教徒焚为灰烬，而后才扭过头去看佩姬倒下的地方，却只看到了被溅起的烟尘，其后的景象笼罩在深邃的夜色里，无法看得清晰。

“没事的吧？”她小声嘀咕道：“应该吧？”

虽然心中坚信艾兰多尔不会把她置身于危险之中，但让代尔吸收那滴冰蓝色的血液后表现出来的战力却让她很是惊讶。

靠蛮力压制了掌握着原始符文黑曜龙血的佩姬，这可不是一般的血液所能做到的事情，除非是龙血。可是，看让代尔变化后的模样，怎么都和龙扯不上关系吧？

是其他的，和巨龙一样强大的种族吗？

少女心中掠过无数个念头。

让代尔没有注意另一边的战场，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投注过目光，或许在他看来，除了佩姬以外，这里并没有值得他重视的对象。

“如果你的力量仅限于此，那么，我会很失望，佩姬。”

他冷声道，声音甚至盖住了远方的喊杀声：“这样弱小的力量，我不承认！”

说着，他迈步朝佩姬倒下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激起大地的震撼，带来风雪的呼啸。

此刻的让代尔，宛如北风与霜雪的神明，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冰封冻结，陷入寒冷。

但芙维尼娅却觉得有点奇怪。

她无法理解让代尔，无论是此刻的举动，还是他的话语。

明明是在战斗，却没有立刻趁胜追击；明明已经站在了反面，却始终说着“我不承认”的话语——难道这很重要吗？成王败寇，只有他胜利了，所谓的“我不承认”才会变成现实，现在多费口舌又有什么用？难道能靠这句话说服佩姬吗？

不可能，只会激起后者更加强烈的战意而已。

或者说，其实，这才是他的目的？

望着让代尔庞然如山的身躯，芙维尼娅若有所思。

“我说过了——”

这时，佩姬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虽然有些沙哑，但却显得很铿锵：“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让代尔！”

“我不需要你的承认。”

“你也没有资格承认我！”

话音落下，少女的身形一步一步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很狼狈，刚刚被让代尔一拳砸中的肩膀，铠甲已完全崩裂，露出来的血肉一片模糊，甚至隐约可以见到森森的白色骨头。可以想象，她所承受的是多么强大多么蛮横的力量，换做其他人来的话，恐怕早就死在了这一拳下。

相比之下，佩姬的战果就不是那么明显了，付出全部力量的一击仅仅是在让代尔的胸口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除了流出些许冰蓝色的血液以外，并没有对让代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狂野霸道的力量，蛮横到不讲道理的肉体，正是当初霜巨人横行无光时代的最有利武器。

更何况，他还是巨龙的死敌。

北风与霜雪，弑杀巨龙的力量，可不是让代尔说说而已。

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已经受挫过一次的佩姬所做出的选择是，再度举起龙枪。

三米多长的圣玛尔达，宛如一条巨龙在夜色里蜿蜒盘旋，赤色的符文点燃了他的瞳孔，为他注入了魂灵与力量。

这一刻，佩姬想到了当初成年礼上，父亲将圣玛尔达交到她手中时所说的那句郑重的话语。

“以它的名义——”

少女喃喃道，随即目光变得坚定，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她缓慢而庄重地将龙枪抬起，枪尖正对着让代尔的心脏：

“以百锻龙枪圣玛尔达的名义——”

语气仿佛仪式的宣誓：“让代尔！”

“我将用你的鲜血，为这血脉洗去污秽！”

话音落下，她纵身一掠，身形在黑暗中若疾风般冲过，一瞬间来到了让代尔面前。

重伤的身躯并未能妨碍她的发挥，少女在即将与让代尔碰撞的那一刻刹住脚步，双脚猛地在冻结的地面上一蹬，下一刻人已跃起，升上高空，伴随枪身上的赤色符文一同燃烧，生出了与黑龙鳞片一般的黑色烈焰，但却比夜色更加厚重也更加夺目，几乎成为了黑夜里灼热不息的耀阳，点亮了四周深邃的黑暗。

身形扭转，双手发力，百锻龙枪圣玛尔达的枪尖朝下，少女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枪身上，几乎让自己成为了龙枪的一部分。

而后，她开始往下坠。

像是流星，又像是燃烧的箭矢，速度飞快，摩擦着虚空落下，燃烧不息的黑色烈焰因摩擦带来的高温更加汹涌，呼啸喷涌着融化了夜色与冰霜，耀光莹莹不灭，至上而下扑来，扭曲成巨龙的模样，龙牙锋锐，龙爪撕扯，龙瞳怒视，龙吼声如在耳畔，震人心弦，让人心脏恍惚间甚至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冲刺、跳跃、举枪、坠落……这一切，少女用了短短一秒钟的时间便做完了。

当让代尔抬起头时，只能看到漫天的火光汹涌，一点寒芒，在眼瞳的最中心浮现，刺灼着他的眼眸，令微微刺痛的感觉逐渐扩散开来。

如果艾兰多尔和塔西克罗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此时，佩姬使用的招式，在一千多年前，曾是强大的屠龙者玛尔达赖以成名的武技。

也是她专门用来屠龙的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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