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曜的龙血

狼母之森的最中心处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块，草木被不知名的猛兽吞噬，只余下砂石的地面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创口，群狼凯旋广场被夷为平地，看不出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唯有黑色与红色相间的血液在战场上肆意流淌，汇成河流。

血腥味被风带来，腥气刺鼻，狼王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那双锐利的竖瞳已变得暗淡，不见神采。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战场四周，有人的，有狼的，还有手臂化为龙爪、身躯覆盖龙鳞，看上去狰狞无比的半龙怪物的。

芙维尼娅和佩姬选了一处稍微干净、没有被血液溅到的地方，也不嫌脏，直接坐下来休息，背靠着背，后者怀中还抱着她的黑色龙枪，枪刃处的暗红色符文已经黯淡下去了。

还活着的几个家臣守在不远处警戒，不过被这一战所惊扰的狼母之森已陷入混乱，想必那些乱成一团的野兽短时间内也不敢接近这里。

一番苦战后终于得以好好休息一下的佩姬抱着龙枪，靠着芙维尼娅的背，眼眸半眯半合，一副将要睡着的模样。芙维尼娅也静静地坐着，没有开口，不想打扰佩姬。

如果不是这位少女骑士忽然掌握了龙枪上的原始符文，恐怕这一战就算能赢，代价也会很大吧。

不过，除掉了狼王之后，走出狼母之森的阻碍就少很多了，唯一可能存在的威胁，只剩下逃跑的红龙祭司。

艾兰多尔去追那个家伙，也不知道结果怎样。

以及，刚刚那道束缚住狼王的金色光束，又是怎么回事呢？

……

芙维尼娅微微侧过头，看着远方的森林，若有所思。

她总觉着，那应该和自己的骑士有极大的关系。

“在担心艾兰多尔先生吗？”

佩姬忽然开口问道。

“呃。”芙维尼娅没想到自己微小的动作居然引起了佩姬的注意，脸色有些不自然：“算是吧。”

“你不休息一下吗？”

又很刻意地岔开话题。

“只是体力耗尽有些疲惫而已，不碍事的。”佩姬说着，唇边缓缓浮现出笑容：“而且，说实话，我现在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抑啊。”

“兴奋吗？”

芙维尼娅瞥了一眼少女怀中的龙枪，不需要她说明也知道这种兴奋从何而来，于是半是感慨半是羡慕地说道：“原始符文的力量，真是强大啊。”

“嗯。”

佩姬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有些惭愧，圣玛尔达明明已经跟随我这么久了，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它上面铭刻着一个原始符文，甚至就连名字，都是它自己告诉我的。”

“符文有灵，不能以常理看待。”芙维尼娅想起自己以前学习符文知识时，骑士对自己说过的话：“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符文的承认，不过一旦你得到它的承认，那符文就会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力量。”

“那我还挺幸运的。”佩姬低低笑道：“在那么危急的关头得到了它的承认，才能反败为胜。”

“……”

或许不是幸运，而是必然呢？

芙维尼娅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她没有多想，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佩姬，你刚刚说，圣玛尔达的名字，是它自己告诉你的吗？”

“是啊，百锻龙枪圣玛尔达，我听到它对我说的，在脑海最深处。”佩姬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芙维尼娅小姐，刚刚战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喊出了圣玛尔达的名字呢？”

“没有，你听错了吧。”

芙维尼娅果断否认，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本能地觉得这个名字是艾兰多尔告诉自己的，但如果说了，那又是一个关于艾兰多尔为何会知道这个名字的问题了。

自己的骑士，还真是神秘啊。

少女仰起头，红宝石般清澈的眼眸倒映出同样清澈的苍穹。

认识了他十年，却始终没能搞明白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或许自己的十年，在他的人生中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段历程呢？

红龙祭司不也很笃定吗，艾兰多尔并非人类这件事，虽说敌人的话不可信，但多少也有那么点参考价值吧？

既然如此，艾兰多尔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呢？

大小姐捏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佩姬忽然睁开眼，轻咦了一声：“好像，有什么动静？”

有动静？

芙维尼娅连忙回神，把手放在白银十字剑的剑柄上。

不过在她警惕的时候，不远处负责守卫的特里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佩姬小姐，芙维尼娅小姐，艾兰多尔阁下回来了！”

“回来了！？”

原本还以为是那只不长眼的野兽经过的芙维尼娅精神大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朝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看到一个背着盾牌的黑发青年正朝他们走来。

看那平淡到似乎永远不会有表情变化的脸，毫无疑问只能是艾兰多尔了，就连相识不过几天的佩姬等人都对骑士的性格记忆深刻。

“艾兰！”

骑士还离得老远，芙维尼娅便迫不及待地挥手呼唤。

佩姬也站了起来，看着朝这边走来的艾兰多尔，目露异色：即便掌握了原始符文的力量，后者在她的感知中依旧神秘且强大，无法看透。

是因为他更加强大的缘故吗？

少女还在思考，骑士便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芙维尼娅不知怎的，忽然凑过去，盯着艾兰多尔的脸庞仔细地看，上上下下地打量，目光好奇，又充满疑惑。

骑士面不改色：“您在干什么，小姐。”

“在思考一个很认真的问题。”芙维尼娅双手抱胸，煞有介事地问道：“艾兰，你真的是人类吗？”

“额。”

佩姬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芙维尼娅会忽然问出这么不着调的问题。

艾兰多尔低下头，很严肃地盯着自家大小姐的脸看，一会后，忽然伸出手掌，轻轻按住少女的额头。

“喂！”额头处传来宽厚温暖的触感，芙维尼娅脸庞微红：“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艾兰多尔很认真地说道：“相比金钱，还是您的身体更重要。”

“……”

芙维尼娅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眉头直跳，她强压住心底的怒火，一字一顿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没有生病、当然也不会吝啬医药费！”

“关于最后那句话，似乎很难说。”

艾兰多尔收回手，没有理会御主黑下来的脸色，扭头望向不远处狼王的尸体，淡淡道：“看来战斗很顺利。”

“那当然。”芙维尼娅理所当然道：“本来挺难缠的，不过佩姬掌握了龙枪上的原始符文后，就很轻松地打败了狼王。”

不，我觉得过程完全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佩姬苦笑着在心底说道。

艾兰多尔听到芙维尼娅勉强算是战况描述的话语后，便把目光放在了佩姬怀中的龙枪上，此时，龙枪枪刃处的符文一片黯淡，看不出任何的异常。看了一会儿后，骑士忽然出声道：“佩姬小姐，能把你的武器给我看一下吗。”

虽然是询问，但语气一点都没有征询的意思。

佩姬已经习惯了这种语气，没有在意，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便把龙枪递了过去。

不过，似乎在出发前，艾兰多尔就对自己的武器很感兴趣了？

少女忽然想到这一点。

艾兰多尔接过龙枪，拿在眼前仔细观察，他看到，原本通体黝黑的龙枪枪身上，有暗红色的血迹一路蔓延而上，蜿蜒成了一条巨龙的模样，这些血迹在枪刃处扭动着，勾勒出了一个个古老的文字，显而易见，这便是铭刻在龙枪上的原始符文。

两枚龙牙镶嵌在枪刃上，像咬着这个符文。

伸手轻抚过枪刃表面，其他的地方触感冰冷刺骨，唯有血迹蔓延勾勒文字的地方滚烫炽热，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炙烤着皮肤表面。

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致命的温度，骑士抚摸起来却视若无物。

在芙维尼娅以及佩姬古怪的目光注视下，他静静感受了这股灼热几分钟后，才缓缓拿开手，把龙枪交还给佩姬。

后者连忙接过，忽然，艾兰多尔开口道：“黑曜龙血。”

“诶？”

佩姬眨了眨眼。

“这个原始符文的名字，黑曜龙血。”

艾兰多尔淡淡解释道：“它原本的名字叫山岳之力，可以赋予持有者山岳般强大的力量，但也会使他背负山岳的沉重，唯有承受这样的沉重，才能使用它所带来的力量。”

“后来，这把龙枪沾染了一滴龙血——在巨龙一族中被称为黑曜龙族，即所谓黑龙的血液——沐浴这滴鲜血后，符文发生了奇特的变化，黑龙之血的力量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若能够承受住符文所带来的沉重力量以及黑龙血无时不刻的侵蚀，便能在挥动这把龙枪时得到黑龙之血的增幅，使每一击都爆发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力量。”

“从纯粹的蛮力来说，这应当是原始符文中最强大的一个。”

“当然，若是不能承受符文的力量，便会遭到黑龙血的反噬，稍有不慎便是死亡。”

“所以，通过考验得到符文承认只是第一步，想要彻底掌控这个符文，还需要强大的肉体，顽强的毅力与坚定的意志。”

“怀有侥幸的人，会被黑龙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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