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兄长这释然的神情,想来在他心中已然对廉家小姐这个不羁的蠢女人死了心。
不过如此也好,毕竟兄长平素待我不错,我自然也不希望见他对一个不该他爱的人伤心悲痛。
当然,并不是说我看不起这位廉家小姐,她虽然行为放荡举止不端,但拥有前世二十多年生活经历的我并不信奉贞洁烈女这一套。
那日宴会之中,牛将军的点评说得倒也算是中肯,这位廉家小姐真是算一位“奇女子”,起码她敢于在这个对女人不太友好的时代追求自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而我之所以不喜她,却还是因为她蛮不讲理,藐视人命。
就在心中思绪转动出神之时,外头的斜阳渐渐照在我的脸颊之上,炫目地阳光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我向窗外望去,此刻已然是申时十分,时候却也不早了。
“兄长,灵儿,我们走罢?”
兄长无所谓地点点头,便起身唤来小厮结账,灵儿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灵儿?有心事?”
她微微一愣,赶忙站起身来,小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道:“灵儿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倦怠了。”
她虽是自称无事,但她下意识地紧握起小粉拳置于身侧,眉眼间紧张之意显而易见,身体也有些僵硬,又怎会无事?
不过她既然不想说,我却也不会刨根问底,等我们回了城守府再行问她也不迟。
三人出得茶楼,兄长却是忽然停住脚步,他神色一紧,讪笑道:“小幺,灵儿,你们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方才甜瓜吃得多了些,我先去如个厕。”
言罢,还未等我点头称是,他便是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想来是去找茅房去了。
我无语地望着兄长渐行渐远地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场秋雨方才落完,空气清新之余却也多了几分寒凉,我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抬头望去,恰巧茶楼斜对面便有一家皮草铺子,我便抓过灵儿暖乎乎的小手,说道:“灵儿,随我去对面那家皮草铺子逛逛。”
灵儿笑了笑,点点头,便与我手牵着手一同过了街道挑拣起来。
就在我看中了一条棕色狐裘,又替灵儿挑选了一条,等待着兄长回来付钱时,身后茶楼里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我转过身望去,却是之前茶楼里那个欲要调戏廉家小姐的干瘦醉汉被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丢了出来,此时醉汉已然是鼻青脸肿,身上多处血迹斑斑,两条小腿呈现了一种诡异的角度,整个人躺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一动不动,看这样子已是进气少出气多,怕是要不活了。
我心头一寒,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将这醉汉打成这副模样。
醉汉虽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却也罪不至死。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这般草菅人命,我对那女人的厌恶之情已然升腾到了极致。
就在我心思翻腾之时,手心却是微微一疼,却是灵儿这丫头手上的力道蓦然重了几分。我微微皱眉看向她那张写满心事的脸颊劝说道:“灵儿,有什么事情与我说,莫要一个人憋着。”
灵儿却仍旧固执地摇摇头,却怎么也不愿不开口。
就在我们言语之间,茶楼那边的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却是廉家小姐慵懒地依偎在一名神色阴蛰身着华服的高瘦男子肩头,面露鄙夷地看着半死不活的干瘦醉汉,娇笑道:“陆公子当真好生威猛,奴家最喜欢的,便是像陆公子这般有味道的男人。”
廉家小姐说罢,还意犹未尽满脸沉醉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被她称为陆公子的那名高瘦华服男子的下巴。
倒还真是有个性,好歹出嫁了还这般明目张胆地当街勾搭别的男人。
这女人此时话语间散发着浓浓的魅意,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没了初次见她之时的那种尖酸刻薄之意后,倒是像个尤物了。
茶楼这边的动静当真不小,不多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廉家小姐却是满脸得色,挺起高耸地胸脯上前两步,走到生死不知的醉汉身旁,狠狠地踹了醉汉两脚,蔑笑道:“哼,还想打本夫人的主意,真是死有余辜。”
做完这一切,她还耀武扬威般地环首四顾,转向我们这一处时,她的视线恰巧与我们对上。
“哼,原来是你这狐媚子。”她不屑地看向我道,随即满脸堆笑地转过身去走回那陆公子的身旁,撒娇道:“安哥,便是那个狐媚子,抢了我的脂粉,您可要为奴家主持公道。”
我嘁笑一声,看向廉家小姐,捂嘴惊道:“夫人身为代郡廉家大小姐,只要直呼您祖父的名号,小女子哪里还敢跟您争哩,如今怎么要这位公子撑腰?莫不是……被祖父逐出家门了罢?”
我的话音方落,周遭的人们纷纷露出了惊疑之色交头接耳,不多时,人们像是确认了什么,看向廉价小姐的惊疑之色也多是转为鄙夷之色。
我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继又开口道:“看来夫人的名声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哩,您看大伙儿……都听过夫人的传闻呢。”
廉家小姐的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她急促地呼吸着,表情活脱脱地像是只被激怒的雌兽,色厉内荏地冲着我尖叫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我伸出食指顶住自己的下巴抬头望天做沉思状,在廉价小姐即将要爆发前,才慢条斯理地做天真状回答道:“小女子名唤李流儿呀,之前便跟夫人您说过的。”
我稍稍一顿,随即又说道:“至于夫人您的身份,小女子却是听了茶楼里书生所说的故事猜的。您真是廉家小姐啊?”
廉家小姐登时被我的话气得牙痒痒,她抓住陆公子的衣袖摇摆道:“陆公子,这小狐媚子如此牙尖嘴利污蔑奴家,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陆公子却是一把甩开廉价小姐的手,看着我不住点头,那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直看得我浑身发毛。
“这位流儿姑娘,本公子陆安,乃是城中百司陆奇之子,不知可否赏脸与姑娘交个朋友。”
我心下叹息一声,多么俗套的搭讪桥段,只是这浪荡子怎么会对我现在这又瘦又黑又脏的模样感兴趣?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实没什么亮点,难不成他眼瞎了?
那陆安见我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自己打量自己,不由得笑道:“姑娘的芳华不过是被尘土掩盖住了而已,若是洗净了铅华,必然是一代佳人。本公子这点眼力劲却还是有的。”
这家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么毒辣的眼光想想也知道是阅女无数。
不过我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平民女子,礼数却也不能失了,是故我礼貌地向他微微一福,摇头道:“公子,家兄还在等小女子一同归家,小女子蒲柳之姿,怕污了您的眼睛,自是不敢打搅您与廉家小姐。”
廉家小姐见陆安对我颇有兴趣,担心陆安弃她于不顾,当即便是开口道:“陆哥,她就是个狐媚子,奴家亲眼见她勾搭个狂士,这种女子……”
“够了!”陆安却是失去了耐心,一把推开廉家小姐,看向两侧家丁道:“去请这位流儿姑娘到我府上一叙。小心些,莫要伤了她娇嫩的肌肤。”
看着自陆安身后鱼贯而出的五六个汉子,我心中微微一愣,这个陆公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竟是一言不和就要动手强抢民女,若我是个平民女子还好,被他抢了去说不定还能苟活着,若是他知道了我王姬的身份,碰到丧心病狂些的,我能不能活着等到父亲来救我也是个未知数。这个时代失踪个把人根本就是无从查找,否则我也不会流落李家村那么久了。
但局势好歹还没有糜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我在这里说出自己的身份,哪怕他不信,大庭广众之下陆安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周旋到兄长回来,我便可以无恙。
但让我不安的是,他似是注意到了在我身后一声不吭的灵儿,疑声问道:“喂,流儿姑娘旁边的那个丫头,本公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灵儿更紧张了,她听闻了陆安的声音,登时被吓了一跳浑身颤抖不止,却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心中咯噔一跳,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灵儿之前在代郡城中深居简出,若说要见过她,十有八九是在她委身的大户人家那里,仔细回想她方才的表现,我便已了然,这丫头显然是认识陆安的,她的主家,怕不就是这陆家了,而从灵儿的反应来看,这陆安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否则她也不会这般害怕。
就在我们忐忑之际,陆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叫道:“嘶,这丫头是那个许久未归的逃奴李灵儿!去抓住她!”
我心中警铃大作,局势已糟糕到了极点,我悄悄按在袖箭的机关之上蓄势待发,不管如何,绝不能让眼睁睁地看着灵儿被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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