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V.食物链 其一

“你是说，那个安妮小姐是魔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到那个皮箱的时候我就起疑了，装纸质文件不可能用这么大的手提箱，而且未免也太满了点。我感到违和感之后就向她套话，然后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姑妈告诉过我「织网人」的代号命名规律，确实都是动物+数字的形式，但其中有一个准则，就是所有被用在代号中的动物，都不会是食物链高层的肉食动物！”

“肉食动物……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灰狼」这样的称呼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可是，如果最近几年的命名规则改了呢？”

“那也不可能出现“102号”这样的数字，森塔瑞兰魔女议会辖区范围内的「织网人」撑死也只有八百人上下，一个新编的代号居然能被将近八分之一的织网人占到，普通国家的军队搞改革都没有这么快的实施速度！”

“……”

“相信我，艾莉卡！算我求你了，就算是我多疑了，但如果她真的是魔女，那我们接下来肯定没有好受！没有任何防备的菲蕾德丽卡小姐现在在她的必杀范围内，能帮我的只有你！艾莉卡！”

“我相信你，希尔达。你比我有经验，你的判断一定比我更理智。但是就像你说的，菲蕾德丽卡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在对方的必杀范围内，很有可能会被拿来作为人质不是吗？”

“我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不知道她是像我们一样的菜鸟，还是不止一次干过这种事的老混球。如果是前者就好办了，但看她那对答自如的样子，我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啊。”

希尔达咬着牙，额头上汗如雨下。

太不对劲了，就算对方是魔女，为什么会怎么肯定她对我们怀有敌意呢？如果她对我们有歹意，在我常识中的理由也只有抢劫财物和货物一种。这可是猎巫团的地盘啊，如果要抢劫，杀人必然是下下策，因为会引起猎巫团的高度重视。可是看希尔达的样子，分明就是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我实在无法无视这种违和感，向希尔达提出了疑问。

我的话音未落，她就已经瞪大了眼睛：“你在搞什么啊！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开玩……”

我不解的微微侧头。

“不会吧，你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菲蕾德丽卡小姐难道没有把魔女之间的「生态体系」告诉你吗？！”

“「生态体系」？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

“怎么可能，是你忘了吧？！喂！！”

“不是，那个，我是真的没有听懂……”

“好吧没这么多时间来满足你的好奇心以及弥补菲蕾德丽卡小姐教育上的漏洞所以我就长话短说——”

“时间还没有紧促到说话连气都不喘了吧？！小心不要呛着了。”

“咳咳咳……听我说！假如，假如我们是素不相识的两个魔女，某一天在荒郊野岭里狭路相逢了，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好，你明白什么意思嘛？”

“我不太明白。说到底，杀死对方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啪。

话音刚落，一声闷响伴随着车厢的剧烈颠簸冲进耳道，马车停下来了。

“别说话，艾莉卡。她们好像在说什么……”希尔达示意我嘘声。

“发生什么事了？”菲蕾德丽卡小姐的声音。

“车轮出了点问题，我到后面看看。”

跳下座位，双脚落在土地上的声音。

“哎呀，真该死，有个车轮裂开了。”

“怎么裂开了？”

“整个都裂开了，要是再往前走的话，还没到您的住所，整个车轮就要散架了。是我不好，应该事先做好保养的。”

安妮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差不多在车厢门前的位置。

“你们没事吧？我可以进来看……”

安妮温和的说着，打开了车厢的门，然而……

嗖。

一只尖啸着的“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我的身后离弦，掠过我的右臂，向斜下方不顾一切的冲去，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将它那刀锋般的喙刺进了那块保护着腿关节的盾牌。

弩箭。

正中安妮左腿的膝盖，将半月板野蛮的开出一个大洞，然后肆无忌惮的贯穿了整个膝盖。巨大的冲击力使安妮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跌了几米的距离。从那处可怕的贯穿伤中撒出的鲜血在暗色的泥土上画出了一道亮丽的猩红色。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

“希尔达，你……”

“之前我就料到她会在对菲蕾德丽卡小姐动手之前先解决我们，看来我赌赢了。”脸上的笑容抽搐着，已经开始装填下一发弩箭的希尔达看着我，嘴角咧得更开了。

“别用这种受惊小狗一样的眼神看我，艾莉卡……我只是想活下来，想让我们都活下来而已。要怪就怪我们都是魔女吧。哈哈哈哈。”希尔达重新站稳，将第二发弩箭对准倒在地上哀嚎的安妮，“你刚才问我「杀死对方能有什么好处」，我现在回答你：「什么好处都能得到，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十字弓的扳机被扣动了。

但是已经装填好的箭矢却没有离弦。

诶？

“咦，怎么回事？卡住了吗？不可能吧？”

“呵，呵呵，小姑娘……我建议你还是把那玩意儿扔了吧。”安妮的脸庞因为膝盖骨被贯穿的痛苦扭曲着，她拿没有受伤的右腿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发出阵阵令人脊背发凉的冷笑，“在我被杀死之前，作为工具，那玩意儿已经是一块装饰着废铁的烂木头了。”

诶诶？？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重要的东西要准备两份是常识，不是吗？”菲蕾德丽卡小姐出现在了安妮的左前方，也就是我和希尔达的右前方，而她的手上端着一把相比起希尔达手中的「烂木头」略显袖珍的弩。

诶诶诶？？？

“干得好，希尔达。本来套话的事情应该我来做的，没想到你先我一步就开始了。多亏我刚才藏得快，不然就听不到这位「安妮小姐」露馅了。”

“什么嘛！要是早知道你知道这事，我一出城就能动手了。”

诶诶诶诶？？？？

“选好的伏击地点是树林中的空地啊，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但是很遗憾，当初在黑森附近定居时，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周边树林的地图全部背下来了。所以我很清楚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也很清楚回到我的住宅的最短距离。顺便提醒你一句，那位魔女议会现任十三选侯之一的冯·埃森堡，现在就在我家里。也许我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伙外加两个菜鸟，在你眼里就是餐前开胃酒一样的存在。但要是遇上那家伙，那个「断肢者」埃森堡，你可不会得善终。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动手，「安妮小姐」。”

诶诶诶诶诶？？？？？！！！！！

完全出乎意料的展开。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震惊起比较好。

三对一……不对，无论实力还是心态都派不上用场的我不能算在里面，那就是二对一的局面。

短短数秒间，形势就反转了数次，简直跟摊烙饼一样。与其说这是你死我活的激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心理战。虽然到现在为止，只有希尔达开了一弩，但这几个人在眼神与眼神，动作与动作，思考与思考之间的较量早已接近白热化。

可恶，我就什么也不能做吗……

“埃森堡，是那个在加尔姆斩杀了九十九人的家伙吗……”

“就是此人。”

“哼——不论真假，如果你是在虚张声势，那我大可以放心动手；如果你所言不假，那我就更没有理由放你们走了。”「安妮」从上衣里摸出一把锃光闪闪的匕首，“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用这把匕首划开了真正的安妮的脖子。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在发现了我，手脚都没有被束缚，背后就是街道的情况下，被我像杀鸡一样割开了喉管——这也会是你们的死法。”

“这么有血性的姑娘，现在还真是少见，可惜了——艾莉卡，希尔达，你们两个站到我身后。这家伙的等级高不到哪里去，但是对我们三个来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硬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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