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去记忆的少女与绝望的少年

“飒……飒……”柴郡猛地按下自行车的手刹，似有所感的看向右侧的人行道。

路旁的景观树发出沙沙作响的不安定骚动。冷不丁的，从中钻出一只小小的猫咪脑袋，有些警惕的四处观察着，但是当目光落在柴郡身上时，它的眼神立马变得柔软起来。

“喵~~~~”小小的黑猫发出撒娇一样的叫声。

柴郡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确保车后座上绑的货物维持着平衡。迈开步子，向小黑猫走去。

她边走边从随身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喵！”

黑猫眼神一亮，欢快的蹦出藏身的树丛，小跑到少女脚下撒娇一样的蹭着她的脚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柴郡拿出中午从自己的工作餐中省下的一条小鱼干，蹲下身子，放到小黑猫的面前，抖了两下。

“喵喵！！”黑猫眼睛瞬间发直，随着小鱼干的动作小脑袋一边左右摇晃，一边弓起猫身暗暗蓄力，然后利落的一跳，漂亮的一口咬住小鱼干，轻巧落地，埋头大口享用起来。

柴郡撑着下巴看着小小的黑猫狼吞虎咽的嚼着小鱼干，漂亮的猫眼开心的眯起。她其实很喜欢看小猫美美的吃着小鱼干的样子，尽管小鱼干在她尝起来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是却仍旧坚持每天在准备午餐时放上那么一两条。所以，这个举动经常惹来周清大叔的抗议——大叔跟鱼是天生的仇敌。

这一天已经接近尾声，在中午活力四射的太阳此时也已经褪去了它金光闪闪的外衣，露出红彤彤的瓤，像一个被扒了皮的大西瓜一样要落不落的挂在天边。

鼻息间是青草混合着炒菜香味的一种特殊的味道，刺激的柴郡鼻子有点痒痒，想要打个大喷嚏。少女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边，打了个哈欠，像猫一样舒服的伸展开身子，夕阳的余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少女现在位于东方落阳区最靠西边的边界区，再往左边走几步，便是东方落阳区矗立着的红色大门——由几根粗壮的红色柱子搭建而成，上面还有一块老旧的牌匾。就好像神话西游记里的南天门一样，冷冷冰冰地、却又充满威严的，将东方落阳区与外界隔绝开来。

东方落阳区就如同字面上的一般，是华都最古老守旧的区域，这里居住的都是不喜外界嘈杂的现代化环境的人们。

有人说东方落阳区沉淀了华国几千年的历史，像是最有智慧的古老智者，和平的驻守在华都的东部。也有人说东方落阳区守旧不懂变通，甚至身处华国首都都市还固执的不肯接受日新月异的世界，迟早会被丢下，被时代淘汰。

不管外界的人如何评价，东方落阳区的居民们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过着自己的生活，甚至超能力者也不会在这里受到歧视。更有人传言：在东方落阳区，即使有超能力者不佩戴超能力抑制器从对面走过，力量也不会失控，甚至就算周围有同为超能力者存在，也不会因为力量级别的压制到感受到威胁。东方落阳区整个就好像一个天然的超能力抑制区，被人们亲切的称为“超能力净化区”。

因此，东方落阳区的后来居民中，有百分之八十的都是超能力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柴郡和周清。

周清的小铺子就在东方落阳区东将军街道第二百九十一号，名为“周记道具杂货铺”，而此时的柴郡就在送最后一单货物的途中。

东方落阳区的人们很排外，外加上正值晚饭时间，西门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离着最近的住户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黑暗宛如病毒般扩散，初夏凉凉的晚风吹的柴郡汗毛直立，周围的环境一时间变得阴森起来。

“喵!!!哈！！！！”方才已经啃完小鱼干正抱着爪子舔的小黑猫仿佛也被黑夜中的什么东西所惊扰，冲着大门外面的方向恶狠狠威胁着，全身毛发都炸开，下一秒就窜进旁边的树丛中，隐去了身影。

“明天我再来喂你。”

柴郡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说道。少女重新跨上自行车，顺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便携式通讯器——上面显示着已经下午六点钟，道具杂货铺该打烊了。果然，下一秒，通讯器准时的响了起来，柴郡按下通话频道的按钮。周清大叔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柴郡，店铺都要关门了，你已经到哪里了？快点送完回家，要吃晚饭了！”

“嗯…………”

柴郡应了一声，踩上脚蹬子，准备加快速度把最后一单货物给送到东方落阳区的文宁东道。她该庆幸杂货铺的送货范围只限东方落阳区内，不然，凭着一个女性的体力，要把这么重的道具送到目的地是真的有点困难，更何况柴郡只会自行车一个交通工具。

或许下一次该向周清请教学习一下电动小摩托的驾驶方法？

感受着脚蹬上的阻力，柴郡忍受着大腿的酸痛，无奈的想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晚来的西风柔和的吹起，轻轻拂过柴郡的鼻尖，撩起少女的额前碎发，带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吱！！”

眼角好像瞥见什么，柴郡猛地停下了即将离开的脚步，瞳孔蓦地缩小，不敢置信的看向落阳区的西门外侧——一个浑身血红色的少年跌跌撞撞的从外面的人行道上向这边跑来……

粘稠的红色液体淅淅沥沥的从他身上落下洒了一地，柔软的脏器从他腹部一道狰狞的破口处滑出，半数都挂在了外面。扑鼻的血的味道随着他的出现越来越浓重。

“唔！”

柴郡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身体猛烈的颤抖起来。下一秒整个人身躯弓成了虾米，对着地面“哇”一声呕吐了出来。

那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

似曾相识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连骨骼都在“咯吱咯吱”的颤抖，柴郡腿脚发软的跌下了自行车。“磅！！”笨重的道具包裹从车后座处落下，重重的敲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那是人类吧……”

但是一般人受到那么重的伤怎么会活下来？

心脏咚咚的跳着，全身细胞都在叫嚷着让她逃离，柴郡看着满身是血的少年离大门越来越近，却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啊……啊……”

或许是被刚才的敲击声引起了注意，少年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柴郡，眼神渐渐亮起了一点亮光，向少女缓缓伸出了手，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

“救…………救…………”

少年还差几步就要迈进东方落阳区，却在下一秒只听“咻”一声。

“啊！！！”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右腿被从后面以极快的速度飞来的一个利器给削断了，另一半截腿落在几步开远的地方，闫子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重重倒在了地上。

怪物！

他的身后有怪物！！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短腿处疯狂涌出。身后怪物的声音仿佛一道催命符一般缓缓靠近。

“我还真的第一次见到生命力这么顽强的超能力者……”赤眸黑发的纤细身影从街角出现，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不耐烦。少女手中玩似的转着一把与她身形极端不相符的巨大镰刀：“怎么还不死？你是属蟑螂的吧……”

“快…………快跑…………”

闫子辰绝望的看着身后逼近的死神，只能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面前吓呆的少女说道：“快……跑！”

“有这种时间关心别人的话不如先想想自己怎么样？”

最后一丝耐心被消耗殆尽，赤眸的少女用小指挖了挖耳朵，瞬间闪现在闫子辰的身旁，一脚踩在少年背上。

“呜！”

少年发出一声悲鸣，只觉着五脏六腑都被踩成了碎末。

“咦？？？这是……？”

“哦……哦~我明白了……”

赤眸少女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会地上破破烂烂的少年，口中突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明白了。”

少女用脚尖将少年翻了个面，狠狠地一脚踹向他的胸口。

“呜……咳！！！”

闫子辰被突然涌向喉咙的鲜血呛到，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少女像是确认似的看向少年方才被她削掉的腿部断口处——那里竟然已经止住了鲜血，伤口表面已经开始结起了薄薄的肉膜。

“细胞再生？”感受到脚下的身体一僵，赤眸少女知道自己说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仿佛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赤眸少女疯狂大笑起来，只是血红色的眼瞳中神色却越发冰冷：“我说我怎么砍了你一路，你还能爬起来逃跑，原来这就是你的超能力？”

她伸出镰刀划开了少年颈部被扣的严严实实的纽扣，冷然的看着他颈部被关掉的超能力抑制器：“青级细胞再生超能力？那不就是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怪物吗？”

闫子辰在听到“怪物”两个字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一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真是难看……”赤眸少女厌恶地勾起嘴角，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不过，我的确是杀不死你。”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觉着遗憾，还未等闫子辰松一口气，却只听少女接着说道：“不过……听说超能力者的能力来源是来自于脑部。”他感觉到对方用冰冷的刀尖儿从他的胸口滑到了他的脖子，锋利的刀锋划破了颈部皮肤，冰凉的汗顺着伤口沾到了里面，带来针扎一样的刺痛：“那么你说，我要是砍掉你的脑袋，你还会再生吗？”

少女轻轻地说道，像是耳语一般，只是话语的内容却残忍至极，令人胆寒。

“……不……不……”

闫子辰睁大了眼睛，对于死亡，本能的开始挣扎起来。

“别——动！”少女又一次烦躁的狠狠踩在少年被划开的破口处，皱着眉看着他无力地挣扎：“啧…………”

厌烦的砸了一下嘴，少女高高的举起了镰刀……

闫子辰眼睛似乎被泪水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就好像慢动作一样，瞬息之间，少年好像在少女的身后看到了自己的走马灯。

从自己还是普通人的童年开始，到八年前那个噩梦般的那天结束。

那天自己爬出倒坍大楼的废墟，对着围观的人伸出求救的双手……

“救…………救救我……”然后…………

人们看到他，眼神中发出惊恐的厌恶。

“呕！！那是什么东西？”

“天啊，快看！从那里爬出来的血肉模糊的，是人么？”

“笨蛋，怎么可能是人？正常人会把大半的肠子挂在外面晃荡着爬出来？”

“的确……那是超能力者吧？”

“咿!真是恶心的超能力啊，还不如就这么死去呢！”

“不…………救救……”爸爸妈妈，还在废墟中……

小小的少年茫然的看着周围，身体感觉不到疼痛。他必须活下来、活下来、

活下来……因为，爸爸妈妈还在等着他去拯救！！

下一秒，少年的目光正对上身旁一张熟悉的沾满血的面孔，空洞洞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天空——那是名为“母亲”的最后的遗容……

“啊啊啊！！！”少年发出无声的哀嚎，原来是这样，闫子辰早就在八年前的大楼倒塌事故中被砸死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父母——唯二爱他的人也死了！

为什么要觉醒这种恶心的超能力？破碎的身体苟延残喘着。若是当初随着父母一同死去该多好！超能力为什么要存在？

他恨自己的超能力！

“滚开滚开！！”围观的那些不是人类，是一个个张大了嘴的怪物，嘲笑着，漠视着……

那么，现在，被人踩在脚底下，这么痛苦的又是谁呢？

只是，这次终于可以死去了吗？

“不……”少年抽泣着，空洞的眼神映出缓缓落下的巨大镰刀，宛若死神前来收取性命。

“请杀了我。不，请救救我…………”

“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股白色的粉末突然从闫子辰头顶上方喷射过来，正好打在赤眸的少女身上，少女一个猝不及防，被巨大冲力击中，小巧的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白色粉末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靠！！这是什么？？？噗！！！咳咳！！！！”

柴郡一把丢掉手里被一次性消耗光的新型干粉灭火器，心中默默地对租赁灭火器的周清大叔说了声抱歉。幸好这次送的货物是灭火器，总算让她有方法争取到时间。

少女飞快的冲到落阳区的大门面前，然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柴郡心脏咯噔一声，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大叔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警告：“柴郡，切记！你在东方落阳区怎么活动，到哪里都可以，但是只有一点：绝对不要离开东方落阳区。”为什么呢？大叔？

记忆好像就此出现了断层，柴郡只隐隐约约似乎有记得周清跟她说过原因的，还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她突然记不起来了呢？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这时，心脏一悸动，柴郡看到眼前的少年挣扎着向她爬过来，血液与灰尘将他的头发紧紧黏在了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夕阳落下，黑暗复出，走投无路的少年绝望地对柴郡伸出了求救的手，他的嘴唇颤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却还是在一遍又一遍低声重复：“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嘶…………”

脑袋深处传来一丝锐痛，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与脑海中的某个景象重叠。

“救救我……柴郡……”

“柴郡！！”

柴郡全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的身体却早已不受控制的迈出东方落阳区，飞奔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求救的手……

与此同时，几百公里外，遥远的某地下研究所内，一双无机质的眼眸猛地张开，身旁的五六台电脑屏幕上同时出现了“WARNING”字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点在了屏幕上方地图中的某个位置，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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