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怪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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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神之殿和蝴蝶飞舞的装置花园-其五

阿蕾特醒来了。内心(已经没有了)充满了空洞,仿佛是一个死去的灵魂凭附在这具精致如瓷器的肉体上,支配着锈住一般的肌肉、筋骨,围绕着关节运动。仿佛什么奇怪的机器。

她听到教堂的钟声,看到太阳慵懒而温和的光线,感觉到清凉的、混着灰尘和机油味儿的晨风。但是却感觉不到。晨祷也罢,渴望也罢,什么都没有了。内心冰冷,了无活着的实感。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小巧可爱的胸部的轮廓,胸口微弱但沉稳的起伏,但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令人讨厌的咔哒咔哒的发条声。

“是怎么了?”阿蕾特站到镜子前,惊叹于自己从来未有的健康和美丽,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柔顺的垂落至腰间。但是内部空虚,空无一物,仿佛是一个没有内容的真人玩偶。少女试了试嗓子,清冷空灵的音色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挑逗感。

“我是.....怎么了?”少女抚摸着自己陌生化了的脸颊和躯体,小声说,小巧秀丽的脸上逐渐挂起狂热的笑容。

有人在敲门。哥哥,彼得。

少女不想应答,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面色灰白,充满疲倦的彼得站在门口。带着一个几乎是近乎憔悴的笑容。

“阿蕾特,好些了吗?”

好烦好烦好烦。明知道应该感谢他,但内心就是毫无波澜。

“嗯。好些了。哥哥。”少女努力装出一个温暖的笑脸,可是却在细节上露出了马脚。彼得的表情有些发僵。留下一句“吃早饭吗?”就什么也没说了。

“不了,哥哥。我下午去排练吧。记得帮我关下门...哦。”

彼得默默地点点头,关上了门。

“我救了阿蕾特。阿蕾特没有死。我做了正确的事。”彼得强迫自己相信。

(“物神少女的眼中,一切都是机器,这么说吧——你也应该想到了,不然你就不会绝望、不会见到她了——如果我们被不断的向机器改造,被装上了青铜的眼,如瓷的腻滑肌肤,金属的心,那么我们,还能自称为人么?”)

“不会的。阿蕾特还会是阿蕾特。善良的圣洁的柔软的阿蕾特。就算有青铜的眼,金属的心,如瓷的腻滑皮肤。阿蕾特还会是阿蕾特。”即使知道是谎言,彼得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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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正义吗?只有两个选项下的的工业、后工业时代:被改造成机器而活着,或是像人一样的死,在一个富有决断意义的时刻,假设上帝赋予我们替别人——就像昏迷的阿蕾特——做出选择时,我们该如何考证我们的选择的伦理性?杀人,是最大的恶行,就像列维纳斯说过,唯一的正义的命令就是“不要杀我”,这是从奥斯维辛中爬出来的人最富有良心的呼告。但话说回来,他还是忽略了他所谓的“我”的范畴,在一切的“我”中本身就存在这“命名-机器”,存在着被物神的神殿,这一点恰好又是法西斯集中营——大号的物神之殿,机器的神庙——得以存在/祭祀/杀人的原因。

换而言之,我们无限的追求光明、自由、幸福,其实操控我们的历史的机器已经在另一面为我我们准备了同样的毁灭、残酷和堕落

除了那从未出生、我们绝对未曾知晓的造物,谁都逃不出被异化、被机器化的命运,谁都逃不出异化、机器化他人的恶行,逃不出无边的物神之殿,逃不出无数罪恶的蝴蝶(很碰巧,“蝶”的发音恰好是“die”)飞舞的装置花园。直到这个世界毁灭,连时间都在不存在的上帝的怒火中废除为止,这是被异化的绝望的英雄唯一的希望和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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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一片寂静。所有机器今天都已闲置。彼得站在这样寂静的工厂门前。

工人首领手拎榔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身边的脑袋砸成碎片。

机器们暴动了。门外堆满了坦克,机枪,火炮,警犬

资本家叫来了凶暴的流氓和法外之徒组成的军队,联合上国家的警察,在无数坦克的簇拥下,向愤怒的工人大声呼喊“滚回去工作不然去死!”

工人们害怕了。有个人丢下手中的武器时,叮叮当当的,不断有人相继丢掉手中的武器。无声的恐惧代替无声的愤怒,所有人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空开了一个精瘦强壮的黝黑男人。男人目光愤怒,站在无人的前排,不与任何人同列。

“诅咒你!”男人愤怒的低吼。

“开枪。”

“砰”男人倒下。鲜血和白色的脑汁从头骨上的伤口流出,汇成一滩。

然后人群散了,机器开转了,暴动被平定了。就这样简单。

除了一具皮肤黝黑的男人的尸体没人回收,在春天的温暖中等待着腐烂。彼得站到了尸体旁边。试着追问躺在那里的到底是什么。是机器码?彼得不想承认。但更有意思的是这一尸体-机器(?)横陈的寓意。一瞬间,彼得又回想起了物神之殿中那被闲置的一切机器。在那里似乎机器的闲置和工作已经合为一体,密不可分。

但尸体还是令人恶心,就像博尔赫斯所说:“死者不是一个死者/而是死亡/像神秘主义者的上帝/......死者一无所在/仅仅是世界的堕落和缺席”,但这种感觉,彼得最多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但无法确切的搞明白这种预感到底从何而来,到何而去。

彼得在不到一个小时后后,又站在巨大的,似乎是启示录之兽的战舰的甲板上,指挥着安装最后的几个炮塔,几块甲板。

距离国庆还有十二天。这艘船必须在国庆节那天下水:为纪念一个伟大帝国的二百年,为讨那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公主欢心,为满足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虚荣。

可十天会发生很多。如果我们用建造战列舰的进程计时的话,会有这样的时间表。

在安装倒数最后一个炮塔的时候,阿蕾特登台,完美的诠释了莎乐美,这个妖艳的公主的色////情、欲望和奢侈。不到十二小时候,整个首都都暗暗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充满了做某种机器运动的欲望。

在开始铺装最后一块甲板的时候。阿蕾特一夜未归,天明之时,穿着可谓是不知羞耻的妖艳装束,酥胸半露,满脸红晕,在黑色的丝袜、吊袜带和高跟鞋之间还塞着几张钞票。

“你是谁?”彼得几乎是压抑着哭声和怒吼,质问站在门口的艳丽女人,那具曾经属于阿蕾特的柔软肉体。

她的妹妹,曾经纯洁的阿蕾特,留下了眼泪,花了脸上的浓妆,虽说带有戏剧般的造作,但却有无法辨认的悲哀和痛苦。

“我不知道.....哥哥.....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阿蕾特会变成这样的女人....我不知道啊!”

彼得握紧了拳。是他。

至少阿蕾特还活着。至少柔软的妹妹还活着。还活着。哪怕是作为机器,没有救赎,无可救药,充满被玷污的污秽,罪恶和色/欲还活着。

等到战列舰最后一颗钉子被牢牢的钉上,阿蕾特自己去领了那种证件,被房东以轻蔑的眼光注视着,赶出了家。“女演员没有一个干净的。”他不屑的说。但彼得的父亲先彼得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领,大叫着:“不许....你这条....混蛋狗,没有信仰的混蛋狗....地狱的魔鬼....这么说纯洁的阿蕾特!我的阿蕾特!”,两人连滚带爬的滚下来楼。

“你的阿蕾特?不不不,她的秘密花园,那是属于所有付的起钱的男人的。”街上混混笑了。老虔婆们再也不会为阿蕾特祈福了,相反,她们一提到那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所谓上层人的圈子里简直是如雷贯耳——就开始往地上吐唾沫。

“彼得,我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该死的上帝,该死的世界这么恨我们,这么恨阿蕾特?”父亲像一台,或者就是一台坏了的机器,发问。彼得无言以对。

一切怎么了?从哪步开始出了错?彼得站在妹妹注视不到的阴影里,看着妹妹不知羞耻的勾引的笑容和举动。内心是深深的绝望。柔软的阿蕾特成了一台最令人看不起的那种机器。

这就是机器的命运:公主有半机器化的纤细身体,但却有一颗人的温热的心;阿蕾特有人类柔软的身体,但却只有一颗机械的心。永恒的错位、悲剧,机器控制着人们。物神之神暗暗发出嘲讽的,夹杂着痛苦和悲悯的冷笑。

一切痛苦都会慢慢叠加起来,累积起来,直到怒火冲天,直到最后的毁灭降临。

“呐,哥哥,阿蕾特也不知道我为什要去干那种事。我很脏吧?你看不起我吧?拜托了拜托了,忘记这个堕落的坏女人吧。”

“哥哥,您可能不信吧?第一次时阿蕾特也很害怕。但看着、想着自己被使用,被弄脏,阿蕾特却感到快乐.....”

“你看,阿蕾特在和陌生的男人接吻哦,在穿上这样的衣服哦,我学会了笑着干这些啦....”

彼得接近崩溃。

一切都无价值了。一切都一样了。

(“团长说....我再唱两场......再有两场,就给我一个长长的带薪休假,那时候,好好,好好睡上一个懒觉,再和哥哥、爸爸、妈妈一起......一起去乡下那片草地上滚来滚去....那会多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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