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李侦探怒了,“给那个混蛋做护卫?”
“李先生,这是领事大人对您的能力的信任。”戴着文明帽,拄着文明杖,西装革履的绿眼法国人说,“您该高兴。成功的话,说不定能给您个法国国籍。”
“你们.....真的知道狭邪子是什么人吗?”李侦探强压怒气坐下了。
“康拉德大人的保镖。”
“是无恶不作的混蛋!”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知道康拉德大人是德国人,他是康拉德大人的保镖,而我国正想和德国搞好关系。这足够了。”
“混蛋......”
“那就这么说好了,任务就是三天后保护康拉德大人,明白吗?”
洋人扭身要走。
“等一下,您有精灵的血统吧?您能感觉到神吧?神明的正义什么都没说吗?”
“正义?”洋人连身都没回,发出一声嘲笑,撩起自己的头发,亮出略长的耳朵,“正义不在中国,神也不再中国,不在欧洲,不在亚洲,不在世界上,不在宇宙里。我是无神论者,也不再我这里.....”
“尤其......不在这洋场之上。”
李侦探捂住了脸,他想哭。洋人却径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李侦探......”有人想过来安慰他。
“不用了。”李侦探忽然想到一个少年绝望的脸和深深的仇恨,“我问一下,我们在做正义的事吗?”
沉默。
“喂,我问你们,我们是在做正义的事吗?”
沉默。
“果真啊......收拾家伙!三天之后!执、行、任、务。”李侦探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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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余雪雁——就是我,但为了方便讲故事暂时这么称呼——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一言不发,浓郁的邪气和死气在院子里的树林中随意飘散,惊走了枯枝上的乌鸦。
“呱——”
“少爷怎么啦?”女仆惊恐地问穿着藏青长袍的老管家。浓郁的不详连普通人都感觉不对劲。
老管家服侍余家三代,是新大学的知识分子,又是旧王朝的秀才,见多识广,心地仁厚,心中明白。
“告诉所有人,回去歇着吧。工钱让账房多给些,然后都回家吧。”老管家叹了口气。
“这是.....”女仆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该知道的,别知道。”老管家脸色冷了下来,女仆退缩了,低下头溜走了,“那是为你好啊......”
傍晚,宅子里就只剩下老管家和余雪雁了。
“少爷,老朽给你做了点粥,您下来吃些吧。”沉默。邪气又重了几分。
“少爷是余家少有的善良人吧,怎么也会.....”老管家默默地想,“天理不该是这样啊,因缘也不该如此啊.....”或许圣人和佛陀们早走了吧?
“张先生,您上来吧。”楼上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是少爷的,没错,不过没了往日的那种装出来的任性和轻佻(少爷唯一可以被指责的缺点)。
这还是少爷吗?那个叫我“老啰嗦”的花花公子哥儿?这种声音——老管家打了一个抖——他只在那些赴死的革命党人中听过。
老管家走入了书房,少爷正交叉双手坐在柔软的椅子上,目光中都带有死气。沉默。
“您是觉醒了吧?地下室也去过了吧?”老管家打破了沉默,叹了一口气。
余雪雁点了点头。
“本以为余家唯一的善良人不会走上这条路......那个老吸血鬼突然死了,本以为您没机会知道那些事情.....”
“但还是知道了,这就是命运吧?”
“嗯。老朽听说了,少爷您是为了救一个魅魔少女才......老朽也是很欣慰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您知道埃克哈特大师吗?”
“德国神学家。圣心教堂的主教告诉您的吧?”
“是。他问,如果人为了上帝而远离背叛上帝,会怎么样。他的答案是,会被上帝救赎。”
“所以呢?”
“用那些假洋鬼子的话说,如果有上帝,少爷您是会被救赎的。”
“如果上帝......算了算了,有劳您再给我讲讲天理吧。”
“不了,不会讲了。您长大了。老朽也老了。”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天理呢,或许根本没有吧。有的只是希望:希望革命,希望爱情,希望自由,希望生命,您是——希望希望本身,那个魅魔少女,不是吗?所以你才会回到这里,因为您对希望绝望了,是吧?”
“是死了。希望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人啊,就是永不顺从的希望啊。”
“麦茨?”“是,是麦茨。”
又是沉默。
“我要,杀人哦?”
“老朽知道。复仇。”
“我,大概会死吧?”
“老朽也知道。”
“那?”
“那就去吧。老朽不会阻拦。”
“那这房子,您先看着吧。希望有一天能交给一个正确的人。”
余雪雁说完。闭上了眼睛,“粥,我的粥。”
三天,还有三天,拼上生命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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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来.....我吗?”莉莉娅对身后的一个男仆说,男仆二十多岁,相貌还算英俊,一身白色西装,满头金发,一张标准的德意志人的脸上,挂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正是迈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铺满花的走廊上,两边的墙壁上是妖艳的浮世绘,一看就出自大师之手。莉莉娅一身——如果还叫衣服的话——仿洛可可时代服饰白色镂空礼服,透明的白纱短裙之下是乳白色的吊带袜,脚蹬纯黑色的高跟鞋,手捧鲜花。犹如恶魔新娘,黑发紫瞳的魅魔少女背后,宽大的膜翼展开。
“话说,这是在模仿婚礼场地吗?”迈耶随口说。
“是啊。恶趣味啊。”
“真的是恶趣味啊。”
“弓手,听我说。他真的回来.....我吗?”莉莉娅换上了严肃的声调。
“会的。”迈耶说,“他可花了大价钱专门到法租界......”迈耶说,不过话没说完,他就住口了,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叹了口气,“您还真像雨果的诗里的人物啊,‘满头鲜花,满脚泥污,满心愤怒'。”
“不对哦,哪个妾身都是没有的。”莉莉娅换上了和客人交谈时的口气,“本来已是烟花贱质。只有绝望。”
“不过起码妾身绝望还是可以求死的,那死人的绝望呢?有谁承担?”
“是啊,那个小伙子。比您大一岁吧?”
稚嫩的浓妆少女点了点头,柔媚的秋波之下涌起坚毅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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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火车站。
庄严的护卫队吹响了镀金的长号,一支辉煌的进行曲响彻云霄。
火车进站,呜呜声中喷出一股白色的水蒸气。火车车门的打开,一个肥胖的男人气势轩昂的走了下来,一身军装,臂带红底黑画的万字徽章,一脸不可一世的气概。
“康拉德领事,我们谨代表全体市民和自治委员会成员欢迎您!”早就等在火车站里的各色政界商界遥远连忙冲上那个握手致敬,胖子康拉德谁的手都没有握,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哼了一声,以示回应。代表们尴尬的收回手。
“大人,那小妞准备好了,就等您啦!”猥琐的干尸男狭邪子凑了上去,一把长剑献媚般飘在身边。
“元首万岁!”康拉德抬手行了一个抬手礼,他身后的士兵耀武扬威的抬手高呼:“元首万岁!”
“这是纯种的耀武扬威啊.....”一边的李侦探小声说。那个法国人的话忽然浮在他脑子里:正义不在中国,神也不再中国,不在欧洲,不在亚洲,不在世界上,不在宇宙里。
各国领事脸色有些不快,不过只是一瞬间,随后又换上欢喜的表情。
“老变色龙。”背后有个外国声音骂了一句。李侦探扭头,只见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正是迈耶。此时他脸上一脸不屑,双目却盯着康拉德不放。
迈耶低头,目光正好和便装的李侦探相遇:“怎么,警察先生,要抓我?”
李侦探一愣,摇了摇头,“各为其主而已。”
“也是呢。好歹您这还是个体面职业”
“被讽刺了。”李侦探想去摸枪,但回念一想,还是作罢。于是又扭头一心一意的看着康拉德。在狭邪子伴着康拉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气愤的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扣入肉里。
倒是身后的男人却消失了,回过神来,发现他早已走到康拉德身侧,说着什么,康拉德似乎很满意,胖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不过又随即被压了下去,一脸冰冷的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汽车,几个政界商界要员紧随其后。
“什么态度啊?”领事大人的车走远后,人们开始小声嘟囔,满车站的不满。
“接下来胖子会去办公处处理一些杂务,然后回宾馆休息。晚上去月芳榭开就职舞会.....”李侦探又确定了一下康拉德的行程,现在才是上午,时间很充裕,李侦探决定先好好休息一下好应付彻夜通宵的狂欢舞会。
他扭头,目光扫过了马路对面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少年。
第一资本家,余雪雁,正盯着他。刚才陪康拉德上车的是他的老管家。
“那小子.....今晚也要出席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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