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怪人年幼的渴望

7岁，我上小学。

上课、下课。同学从我身边经过，我看着他们他们玩笑、打闹。虽无法亲身体会，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幸福的。我渴望他们正在经历的幸福，可我也的确不明白那是什么。我感到寂寞，于是在每周例行的通话时，我向父母倾诉。

妈妈告诉我：“那是友情，小四。”

那叫友情啊，是很美好的东西呢，拥有它的人们总是在笑。

“去找个朋友吧，小四，你也会拥有友情的。”妈妈在电话那头这样说。

挂断了电话，我有些期待，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拥有友情，因为我没有朋友，但妈妈和我说我会有的，那我便等。

喝过白粥，洗过碗筷，完成作业，洗漱更衣，我从书房里找到《小王子》《摆渡人》，书里描述的友情很吸引人，我差点就错过了9:30的睡觉时间。

我在9:30回到了床上，熄掉了床头灯，对自己说过晚安，便是一天。

13岁，我上初中。

我有了两个朋友，男生叫林一涵，女生叫王彤彤。

虽然至今才刚交到朋友，但我确实有了朋友，妈妈没有骗我。

我们不会打闹、少有玩笑，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一起走过放学路，但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期待的友情。

就像曾在《小王子》里看到的那样：他点亮起了那颗星，于是不需要理由，你就知道他在那颗星上对你笑。

不需要理由，我便明白这就是友情。

上课、下课，同学们依然从我身边经过，渐渐地我发现了，我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我是个怪人。

因为是怪人，所以不会有人注意我，我无法加入他们，却能在一旁看着他们。

我发现有对男女，他们擦身而过时会不约而同地脸红，他们会在老师不在时坐在一起悄悄聊天，两个人说话很慢，一点都不着急，身边的人行色匆匆，他们也是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似乎时光要慢于他人。

这对男女还会不时会心地轻轻微笑。他们不是长得好看的男生女生，但我喜欢他们那时候的笑容。

某天的放学后，我见到他们在操场边的大榕树下拥抱了，闭着眼，但嘴角却高高翘着。我想被人注视着那一时刻拥抱不会很舒服，但没有关系，我是个不会受人注意的怪人，他们不会看见正在操场的另一头望着他们的我。

他们似乎很幸福，比拥有了友情的我更加幸福。我想他们一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候获得了一些东西，那一定是比友情更加厉害的东西，于是我有些艳羡，不知满足地也想拥有。

“就是这样，林一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放学的路上，我把我看到的告诉了林一涵，希望他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也只是挠了挠头，拖长了音调：“啊——我也不懂啊——还有不是让你叫我小涵就好了吗，一涵也行啊，这么见外干嘛？”

我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林一涵。’

林一涵咧了咧嘴，扮起了鬼脸。

王彤彤看见他又在耍活宝，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拽到了一旁。

王彤彤对我说：“小四的爸爸妈妈不都是很厉害的科学家吗？他们肯定什么都懂，你回去问问他们吧。”

我们都不理会被拽着耳朵“哎呦哎呦”直叫着的林一涵

回到家后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告诉了他那对男女的事。

他听后憋不住笑出声来，和身边的妈妈复述了一遍，我听见妈妈也在轻轻地笑。

我并不明白这好笑在哪里。

“儿子，这叫爱情。”爸爸笑过后告诉我。

“它比友情更高级吧？”我忍不住问。

“小四，”我听见妈妈在那头在对我说，“妈妈没法告诉你那种情感更高级，但是如果拥有它的话，会拥有一段美好无比的时光的哦。”

“我也能有吗？”我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紧张地问他们，“会的会的，因为你是个那么好的孩子，早晚会有的，相信爸爸妈妈。”

我当然相信你们。

那天晚上我在书房翻找了很多关于爱情的书籍：《傲慢与偏见》《王小波散文集》，就像6年前渴求探索友情的那夜。而这次我一直看到了将近12点。

我不曾那么晚休息过，放下书本后，头不可制止地发昏了。可那棵高大的榕树、那被枝叶荫蔽的那对拥抱的男女，以及他们身后金色的余晖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晚回到床上，我盯着天花板第一次失眠了。

……

我从梦中醒来，觉得四肢有些冰冷，头也有些昏，难受得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梦见那些事呢？我想。

换下衣服的衣服，生活一如既往地按照流程进行。

6:30起床洗漱——怎么多了套牙杯和牙刷？连毛巾都多了一条。

6:50准备早餐。一碗白粥，一碟榨菜，昨天已经喝过五分稀的泰国香米粥了，于是今天用东北大米煮三分稀，榨菜的话昨天的还有剩应该够吃一顿了。

嗯？桌子上哪来的炒饭和凉拌番茄？这是我家吗？我不会走错了吧？

环顾四周的确是我家的景色，应该没走错啊，难道是别人走错了？或者是我还在做梦根本就没醒？

“李同学，你在那愣着干嘛呢？快来吃饭啊。”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来，围着围裙的周茗茗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哦，昨天晚上开始周茗茗同学寄宿在我家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冰箱里没几样东西了，鸡蛋还是我刚才下楼去商店买的，今天早上只能吃这些。真是的，你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来到餐桌前坐下，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忽然间，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安放自己的手脚。

“你的份呢？”我抬头问她。有一瞬间，恍惚的我觉得妈妈似乎就站在那里。

“我起得早，就已经吃过了，”她解下围裙放在椅背上说道，原来我家还有围裙的吗？

“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昨晚没休息好吗？”她看着我有些担心问道。

“没事。”我摇了摇头。

“那先吃饭吧，吃过说不定会好一些哦。”她递过来一支汤匙。

“哦。”我埋下头吃了一口。

嗯？好像有点好吃诶，风暴吸入！

应该是因为吃过东西的原因吧？我觉得四肢慢慢温暖了起来，头也没那么疼了。“谢谢，我感觉好些了。”

我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周茗茗的书包，用一如往常的平淡语气对她说，“我们去学校吧。”

“哦、哦”看着桌上狼藉的被瞬间清空的空盘空碗，周明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书包。

关门，上锁，出门。

“李四同学，谢谢你那么爱吃我做的饭，我会继续努力的。”在电梯里，周茗茗笑着对我说。

怎么一下子开朗了怎么多？好像也没昨天那么喜欢脸红了。我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挠了挠脸，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嗯，那……你继续加油吧。”

“好的！”

“那个……”

她忽然有些忸怩起来，脸微微发红，“那个，李四同学，都说过了，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呀，感觉有点怪怪的……”

好像引起她的反感了，我收回视线道歉：“不好意思周茗茗同学，我只是觉得，今天……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嗯？”她似乎有些不解。

我思索了一会儿，考虑怎么说：“就是，感觉……似乎比昨天要开朗了不少……这样子的吧。”

“嗯！”周茗茗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因为李四同学让我把这里当成家呢，在家里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是吧？李四同学。”

似乎是这样的，我昨晚的确是这么说的。

“嗯。”看见我点头认可，周茗茗同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糟糕，好像有点太可爱了，心跳要加速了。

在公交车上坐定，我的措辞大概也已经准备完毕，转头叫了周茗茗一声：“那个，周茗茗同学。”

“嗯，我在的。”她笑着回应。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她的转变，我感觉不太自在，紧张得有些忘词。

“就是，那个……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自己挑套新的家具和床被。嗯……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一起去宜家吧。”

“买自己喜欢的家具……”她低着头轻轻扣动着手指。

“嗯，是啊。”

“这是家人的待遇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依稀的期待，我眼看着一缕绯红从她脸颊飞起，迅速就蔓延到了耳根。

明明之前都已经那么开朗了，怎么忽然就这么见外了。果然，像林一涵说的那样，女生尤其难懂呢，思量了一下，根据这两天相处的经验，我决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啊，既然是一家人当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在家里吧。”

“是、是吗？是这样的啊，嘿、嘿嘿……”

虽然她的头低得更低了，耳朵也似乎更红了，但我听见了她轻轻的笑声，我想这次我应该没有说错什么了吧。

……………………………………………………

我们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7:30，教室里只有几个成绩比较好人正在早读，其中当然少不了彤彤和林一涵。

昨天下午，林一涵凭借着那张该死的英俊面孔和“义正言辞”的演讲获得了全班女生的一致认可，和男生的一致敌视。最终通过女生们的努力，在大熊不满的眼神中他成为了班长。

见到我和周茗茗走进教室，正在背书的班长同学瞬间破功，冲着我们欠揍地笑起来，刚刚落座，他就坏笑着凑上来了。

林一涵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拐骗幼女的犯罪嫌疑人还敢回来啊，胆子不小哦。”

今天心情不错，于是我也用面瘫脸跟他贫了两句：“我对你的用词深感遗憾，林公公，而且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年芳17，也是未成年。”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诶，小四，昨晚有没有和我们可爱的茗茗同学发生些什么啊？”说着他还挑了挑眉。

我用眼神向他表达了“妈的智障”这样的信息，拿着杯子去外面的饮水机接水了。眼看我不肯说话，林一涵就转头靠到了周茗茗的桌子上。

“茗茗同学，你告诉我，僵尸怪昨天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你可是我们班新晋的班花，他要是敢对你干嘛，我马上就大义灭亲，召集人手对他进行人道毁灭。”

周茗茗从前才没有受过像林一涵这样的调侃，马上就红了脸，慌张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班花什么的……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听不清后面说了什么。

王彤彤放下书本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林一涵的头上：“行了，人家是很羞涩的女孩子，你这个变态就别凑上来了。”

似乎很喜欢逗弄这个害羞的女孩，林一涵没有听劝，反而故意凑得更近了：“嗯？怎么了茗茗？还有什么？”

周茗茗红着脸瞟了我的座位一眼，然后低下头去，“还有，还有就是……”

突然，她抬起头来红着脸对他们害羞地笑起来：“还有就是李四同学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没事的！”

接完水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我，看见周茗茗同学的边上站着林一涵，正打算上去赶林一涵走，他却先泪流满面地扑了上来。

“可恶啊，为什么，明明说好了当一辈的好基友，为什么你这个僵尸怪兽居然就撩到了妹子……岂可修！”他揪着我的衣领老泪纵横。

发什么神经呢？我没有理他，拍开他的手，任由他慢慢地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还在原地碎碎念呢？演戏上瘾了？

“彤彤，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回到座位，王彤彤正坐在位置上，满脸通红又呆若木鸡。

“这、这女人竟然是该死的甜美，太、太可爱了，我感觉我恋爱了。”她捂着脸娇羞地扭动着身子。今天怎么了，连彤彤都演上了？

“小四。”深吸了几口气，王彤彤终于勉强定下了心神，盯着我许久，然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她偷偷看向周茗茗那边，向我这里靠过来，压低了声音。“可真有你的啊。”

嗯？

望着对我竖起大拇指的彤彤，脸红地低着头的周茗茗，还有在不远处瘫软在地不断碎碎念的林一涵，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能明白他们，对于察言观色，我还得多加学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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