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击穿雨滴之人

红发的佣兵站在这个只剩下灰烬的街道上，从一些细节上能看出来，几个小时之前这里曾经还是一座正常的小镇。

安静得恰到好处，热闹的恰到好处——这样的一个小镇。然而仅仅不出几个小时，就变成了自己眼前这个模样。

一丝余烬飘落在他的辫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讨厌的味道，天空中的湿气也越来越浓厚。佣兵蹲下身观察着地面，有车轮碾过的痕迹，看起来山贼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以车子前进的方向来说，镇子那头的外面是一片荒野，加快脚程的话说不定还能在这些细微的痕迹完全消失之前赶上。

看这湿度，雨大概会在傍晚之前落下，然后地上的足迹会被毫不留情地冲刷掉。哼，佣兵不禁想到，明明刚刚还是晴天，无论是这世道还是天气，变化的速度总是让人受不了。

佣兵原本是接了一项任务才来到这个偏远的地区，这项任务的执行由数人组成小队来完成，只不过中途发生了意外和同伴分散开了。

老实说，再接另一个任务对他的负担很大，仅仅只是完成原本的任务就已经能够让人筋疲力竭了，而这次的委托估计难度也绝对不低，看脚下的痕迹对方起码也有七八十人。

佣兵虽然平时以勇猛和莽夫在同行中著称，但是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倘若去寻求同伴相助恐怕时间早已来不及了吧。

奇袭，要不然想点办法，虽然不是他的风格，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山中贼大王，是谁～是谁～是独眼的英雄”一片荒野中，响起了大规模走调的哼声，“独眼英雄～格兰斯，今天他又收获颇丰～”

大队的人马横穿在这片荒芜中，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认为这群人是完璧归来的勇士们，但是仔细看会发现，队伍后排的马车里关押了大批表情恐惧落魄的女人、孩童，和一些家畜。

她们是被恶魔带走的祭品，打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反抗之力，恶魔们的袭击太过突然，城里的成年男人们又没有及时做好对抗的准备，仅仅两个小时，慵懒平和的日常就突然离自己而去。

“哈哈哈，终于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独眼领袖格兰斯的身旁，那些恶魔们用对未来憧憬而又天真的表情说道。

“离开这里以后去哪里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富饶的卡美洛！”

“那怎么行！卡美洛那边的势力太庞大，哪有我们逍遥的份！”

“我吗，其实以后洗手不干开个零食店也是可以的。”

“喂喂，你怎么这么快就怂卵了？”

“哈哈，刚刚杀人最多的那个人居然想洗手不干了？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真要有这么好的机会的话倒也不错。”

“我听说有个叫赫布里底的地方，那里防卫力量较弱，说不定我们可以攻占那里。”

“啥？我可是听说那里住着一个魔女，凭我们真的能打赢吗？”

“有什么不能！说到底魔女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不是对手？更何况我们还有拔出王者之剑的格兰斯！”

被提到名字的领头人格兰斯冷哼一声，“要想和魔女作对还是你们自己去吧，反正我是没那个闲情，况且听说那边除了魔女以外还有她制造的骑士和傀儡，除非是正规军队否则很难击破。”

仿佛像是在故意打断他们说话一样，冷风携带着雨滴忽然而至。

格兰斯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想到自己衣服上的污渍能被这雨冲刷掉是最好的了，他讨厌去做洗衣服这些杂活，不过这次收获到不少奴隶，往后生活应该会变得更轻松吧。

雨来的突然，而且在短时间内形成了大雨。

“后面的不要再磨蹭了，赶紧跟上！”格兰斯催促道，“穿过前面的森林就能回到据点了！”

“那可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啊！”随着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眼前的雨被切开了。

切开了，准确的说是一把刀在雨中旋转着飞了过来，路径的雨滴，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因为什么被刀刃漂亮地切开。

水珠被切开的声音宛如柔软的豆腐相撞。

在恶魔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刀尖已然飞到队伍后方，一击斩碎了禁锢“战利品”的马车的铁链。

“来者何人！”格兰斯低吼道，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管那些破牢而出的女人和孩子们，反正有其他人在附近看管着。

“只是仅仅一个佣兵而已。”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身穿不对称银色护甲的青年，要说有什么特征的话，那肯定是他棕红色的头发和长长的辫子。

“哦？区区一个佣兵为何要拦我去路？”

“谁知道，你倒不如去问问坐在后面马车的人们。”

“自寻死路！”格兰斯招手示意，周围的山贼们立刻开始对佣兵制造包围圈。

“你不亲自来战斗吗？”佣兵试着挑衅道。

“单枪匹马，为何要让我亲自来犯险？”

“你真是个胆小鬼啊。”佣兵嘲笑道，“但是我也没有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的打算。”

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佣兵不紧不慢分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枪状的物体。

“那是？”格兰斯警戒道。

“实不相瞒，这次我之所以会路过这里是因为在佣兵公会里接到了委托。”

“那又如何？”

“你知道的，佣兵接委托很少会孤身一人进行任务。”佣兵紧接着说，“没错，这次我是和一大群佣兵战士一起来到这一带执行任务的。”

“你说什么！”即使是身为亚瑟的格兰斯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个佣兵所言非虚，那么佣兵公会的人已经开始围剿他们了，佣兵公会的家伙们，虽然单个实力不如自己，但是人数不比自己这边少，更何况还有那个传闻中能以一当百的佣兵团团长法尔迪亚，自己恐怕难以在那个怪物手上走过几个回合——即使自己是拔出王者之剑的亚瑟。但是理智又在片刻后战胜了恐惧，若此人说的毫无参假，那么他根本不必站在这里，也不必用言语交涉。

“当然，他们现在并不在这里。”佣兵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虽然因为一些小事分开了，但大概就在这一带不远的地方吧，顺便一说我的师父法尔迪亚也参加了这次委托。”

这是骗人的，佣兵根本不清楚同伴们的具体方位，可能很远可能很近，而且这次的任务也并非讨伐这些山贼，因为没人愿意去和这群在这种地方扎根已久的混蛋们拼个你死我活。

“你想表达什么？难道你想说他们会为了你报仇雪恨这种事来虚张声势？”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佣兵心里吐槽道，除了师父外压根没有什么同行会帮助自己的，“不过我手中的这个信号弹你知道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哦？”

“这是发现‘目标’的信号。”

“你这混蛋……”

“你们带着一群人要穿越这里回到据点是吧？但那时间不会超过我的同伴们赶来的时间。”佣兵补充道，“不，说不定你们来的及也说不定，所以你们要赌一把吗？”

虽然这次佣兵队的任务并不是这伙地头蛇，但是格兰斯本人却不清楚这一点。

“真是精彩的演讲，而碰巧我是谨慎主义者。”格兰斯下令道，“小的们都给我让开。”听罢，山贼们便悻悻地散开了包围圈，但是也没有离开多远，只是保持了随时能够上来支援的距离。

“先说好，放下那把枪的条件就只有让我们一对一这一个吗？”

“是啊，再谈其他条件的话可能会惹火你发动群体战术，我可不希望你破罐子破摔啊。”

“那我应该夸奖你给我留下了一点余地吗？”

“随你的便。”佣兵拔出腰间利刃，师父总是因为太溺爱自己而无法让他的刀剑发挥力量，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一番让师傅刮目相看了。

“哼，但是别以为你会有机会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亚瑟’啊。”格兰斯举起自己右臂上的圆盘，“我的骑士，熔岩之龙！”

咆哮声从雨中响起，一只龙型生物伫立在佣兵面前，天空中的雨仿佛也因为龙的威严而慢了几分。

“外敌……龙？！”

“准确的说是用外敌龙的因子制作成的‘骑士’，是我在不久前在某个商人那里买到的东西。”格兰斯抚摸着龙头，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就此退去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到现在居然还想着不战而胜吗？”

“哼！”格兰斯原本打算佣兵真的就此转身离开的话，就让自己的龙直接偷袭解决，也罢，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战胜自己的。

“熔岩之龙，宰了他！”格兰斯向前大踏一步，动作间充满了自信。

说罢，一道火焰从龙口中笔直地朝佣兵倾泻而去。

见此状，佣兵迅速扭转身体，移开了数步躲过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攻击，定睛望去，火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焦痕。

佣兵曾经有听师父说过关于亚瑟的事情，“亚瑟”，实际上是拔出王者之剑的人的统称，在这个不列颠岛上，拔出圣剑的人共有百万人之多，亚瑟不仅仅有被圣剑认可和成为王的资质，还拥有能够随意操控“骑士”系统的能力。故一般来说，亚瑟不是单个普通人类能够匹敌的存在，要说有什么例外的话，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师父法尔迪亚了吧，她作为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强了，或许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超越那家伙吧。

佣兵没有选择与龙针锋相对，而是不断在周围游走，并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哈哈，你的步法虽然不错，但是在大范围攻击面前是没有用的！震爆龙炎！”这一招相当于绝技了，巨大的火球沉重的压向佣兵。

即使不去触碰，佣兵也能确实感受的到那火球的温度，只是稍微有一点摩擦，就会被炸得粉碎！

佣兵卯足力气，向别处纵身飞跃，火球就在他身旁周遭爆裂了开来。

“唔啊啊啊！”虽然没有被直面击中，但是余波的力量也足以震得他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当他再次爬起来的时候，佣兵甚至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是不是都错了位，战裙的一角被火焰烧焦，左腿也被震到麻木的状态，这样的攻击恐怕自己无法再挨三四下吧。

“徒做挣扎。”格兰斯大手一挥，相同的火球再次射出。

“可恶，真是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啊。”佣兵咬着牙一边奔跑一边打滚才终于勉强避开了这次攻击。但是也付出了代价:铠甲大部分被融化，皮肤被高温烤焦，全身都异常炽热，体内大概有那么一两根骨头被火球的余波震断，脸上还有液体的粘稠感，不过没时间去验证自己头部伤的多严重。

“明明刚刚还满口大话，结果这么快就支撑不住了吗？”现在的格兰斯脸上写满了得意。

“你该不会就是用这招摧毁了别人的房子吧？”

“是又如何？”

“这招确实很危险，但你最好还是观察一下我的四周。”

“少装神弄鬼……什么？！”映在格兰斯眼中的，是躺在地上零零散散的尸体们，有的肉体被火球炸的四分五裂，有的还勉强留下了全尸，碰上了下雨的天气，血液便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条细小的血河。因为龙火球的范围太大而导致无法及时脱身吗……

“混蛋！我明明让你们让开了吧？！”

佣兵回答到，“他们可能是因为因为太信任你对力量的把握程度所以才会保持随时可以攻击我的距离吧，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看来你不仅是一个失败的亚瑟还是个失败的领袖呢。”

同时还是一个“失败的人”，但是佣兵没有说，因为对于这种人来说这句话是没有杀伤力的。

“啧，剩下的人给我退远点！”

“事到如今这么做已经晚了！只要你发动那种攻击我就会逃向其他人那边的方向，这样下去即使我会被你打败你的损失也不会小。”

或许他人的生命格兰斯并不会在意，但是自己在下属中间们的威望肯定会大大降低，对一个领袖来说，下属的忠诚是非常重要的。

“嘁，臭龙给我闭嘴。”格兰斯用刀背敲了敲即将要喷出火球的龙头让其停止了攻击，这个山贼团的团长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圣剑，“那样的话就只能让我亲自来动手了。”

“哼哼，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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